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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68.灵魂蘑菇
劳伦斯先生的世界变了，变成了一个被三扇门围着的三角形的奇怪房间。
劳伦斯先生愣愣地看着周围变得完全陌生怪异的环境，这时，韩宁的头再次从他侧边露了出来。
“因为愿望公司给你的身体服用的那些药物，它们正在一点点地祛除你体内——也即是你现在正待在的那些蘑菇。”韩宁对劳伦斯先生解释道，“所以，你最近才频繁地出现各种要清醒的迹象。”
“你的世界很快就要撑不住了。”韩宁说道，“所以快点做出选择吧。”
劳伦斯先生却没有理会韩宁的提醒，而是指着正前方的那扇门，问韩宁道：“这几扇门是干什么用的。”
“这三扇门，一扇通往你现在所在的那个小世界，另两扇则通往你过去不同阶段的两段记忆。”
“什么记忆？”劳伦斯先生问道。
“我怎么会知道是什么记忆，”韩宁说，“不过看那两扇门背后的记忆的颜色，感觉可能都不是多么令人快乐的记忆。”
劳伦斯先生不说话了，他安静了一会儿，像是在想着什么。
然后，他说：“其实我也不知道自己该如何选择。”
“我只想永远地待在我自己的世界里，不被外面的任何人和任何事打搅或者骚扰。”
“但，圣诞蘑菇先生说我应该出去走走，他说我应该尝试着去跟外面世界的人接触一下。”
“可是，我真的已经受够外面的那个世界了。”劳伦斯先生说道，然后他的心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他一只手捂着自己的心口，脸上是那种被狠狠伤害到了的痛苦和仇视，他简直要再次落下眼泪了，他说道，“所以，我还是不想出去，特别不想，非常不想。”
“我恨外面！我恨我所存在的那片地方，那里的社会，那里的人，那里的事——那里所有的一切，它们要么摧毁了我，要么在我被毁灭的时候对我冷眼旁观。”
“在我被伤害、被凶残地虐待折磨，在我痛苦地几乎要死掉、在我几乎已经快要死掉的时候，这个世界——这个所谓的光荣与文明的联邦社会与帝国文明，它们都没有、也不存在任何能真正解救和拯救我的东西。”
“所以，我把我自己封闭了起来，我想要安全，我想要舒适，我想要一个完全为我所掌控、绝对不会伤害和欺辱我的世界。”
“但，哪怕我已经如此努力了，我依旧还是属于外面的那个世界。”劳伦斯先生说道，“不过，我已经不相信它了，我不相信外面世界的一切人跟一切事——包括那个给我治病的医生（纳西），也包括我真正的母亲。”
接着，劳伦斯先生看向自己侧边的韩宁，说道“因此，同样地，我其实也不怎么相信你。”
“可是，”劳伦斯先生停顿了一下，他似乎又开始悲伤，他说道：“这个世界是那么大，而我是如此渺小、如此软弱、也如此无能，我什么都不信，如果在这里我永远把自己封闭着蜷缩起来——我就像庞大的自然环境下的随便一只小蜗牛......我的一切努力和执拗都是没有任何用的。”
“如果，”劳伦斯先生对韩宁说道：“我是说如果，你能让我重新蜕变成一个全新的我，然后再让那个我，不，是我们，存在在一个我希望自己存在的、属于我们的世界——那么，我愿意把我的蘑菇，不，你想要从我身上得到什么，我都愿意给你。”
劳伦斯先生说完，整个房间短暂地安静了一会儿，但劳伦斯先生却觉得这一会儿非常漫长，漫长到他又开始不抱任何希望了。
然后，他听到韩宁问自己道：“请问这个是你最终的愿望吗？”
“是吧。”劳伦斯先生态度消极地说道，“大概，应该是吧。”
“你能帮我实现我的这个愿望吗？”劳伦斯先生问韩宁道。
“当然能。”韩宁说道。
“那你都需要我为此支付哪些代价？”劳伦斯先生问。
“我不确定。”韩宁说道。她本来只是发现劳伦斯先生身上的蘑菇很特殊，因此想要随便跟他做一笔交易，好从他那儿得到他身上的那些蘑菇——而现在，在听完劳伦斯先生的这个愿望后，韩宁却有了新的盘算。
“事实上，我以前也是这个国家的人，我应该比你大了得有好几十岁，或者更长久一点。”
“那你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听到这话，劳伦斯先生不由得有些惊讶，他问道。
“我被死亡带走了。”韩宁说道，“在我还在我的故乡生活的时候，我遇到了死亡，我不知道她不是人类，只是兴奋于她身上的那股与众不同；”
“我说我想跟她成为朋友，她同意了，她说我跟她是同类，同类应该跟同类成为朋友；”
“于是，她在我身上打下了标记，等到后来时机一到，在某天的梦里，她们对我进行了最初步的试炼；”
“我通过了，然后我便获得了进入死亡世界的资格。”
“而再然后，在某个夜晚，我目睹了一些事情，接着我便被死亡带走了，被带进到了死亡所在的那个死亡的世界里。”
“而现在，我通过了死亡世界的主人为我设下的所有考验，我也成为了死亡，成为了死亡世界一众死亡的一员。”
“而我这次出来，回到故乡，我也是需要像前面那个带走我的死亡那样，为死亡世界寻找新的死亡。”
“所以，我确实可以完完全全地满足你、实现你的愿望，因为我在死亡世界那里掌管的属于我的那部分世界，便是跟你渴望的这个世界有些相像。”
“我可以把你带进到我所在的世界里，在那里找个地方种下你的蘑菇，你接下来的一切完全可以跟先前一样，然后你就可以得到你想要的舒适、无人打扰和安全，”韩宁说道，“只是，我得提前问你，你能接受永远的死亡吗？”
“你身上有足够多、并且也足够优秀突出的、死亡世界需要的特质，”韩宁说道，“假如你愿意接受死亡和死亡世界、然后也接受自己永远死亡，那你甚至还可以像我一样成为死亡的一员；”
“到那时，你不光可以拥有一个世界——在那个世界里，你想要和需要的一切都能得到满足。”韩宁说道。
“那我需要为此付出什么？”劳伦斯先生问道，他不相信世上会有如此简单的好事儿。
“你需要跟我一样，通过各种考验，而这里面会有一些相对比较挫磨人的考验。”韩宁说道，“反正我是都熬过去了。”
“那如果没能通过那些考验，会怎样？”劳伦斯先生问道。
“她们会成为死亡世界的养料，接着变成死亡世界的一部分，最后以另一种形式存在在死亡世界里——也许会是一棵树，也许会是路边的一株灌木，也许也会是某部分世界里的某栋建筑......总之各种形式的都有。”韩宁回答。
“那，那些以另一种方式存在的那些‘人’，她们还会有自己的精神和意识吗？”劳伦斯先生问。
“大概是有的吧。”韩宁回答，“我之前触摸过我世界里的一棵树，我能感觉到它的内部是有什么在活动的。”
“所以，你愿意去我所在的死亡世界吗？”韩宁问。
听到韩宁说的那些考验失败了的“人”的结局，劳伦斯先生的心头动了动，但劳伦斯先生还是回答道，“我得想想，我目前还不够确定。”
“不太确定我到底想要什么，至少是想要以哪种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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