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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心吊胆
花玥一手拉住常生,一手拉住惠儿,又是高兴又是心酸,嘴上带笑,眼里含泪,道:“自然是我。我一摸那簪子就知道是你们。那簪子上的字还是我刻上去的呢。祝你们白头偕老,百子千孙。这才几年,常生哥哥你怎么就惹得惠儿姐姐摔簪子了?”
听了这话,惠儿狠狠地瞪了常生一眼,常生尴尬的咳了两声,转开话题道:“小师弟,你怎么在这里?都长这么大了。你这一失踪就是八年,先生和爷可想死你了。”
花玥道:“一言难尽。”周东池怕他说出皇宫之事,连忙拦道:“这两位是小郎君的旧知么。正好一起用晚饭如何?”
花玥也笑道:“对啊,对啊。我们正要去吃饭呢。常生哥哥,惠儿姐姐,你们一起来。”
常生听了这话,脸上露出为难的神色:“县令大人叫我去他府上有事商量。小师哥告诉我你住哪儿,我办完事就去找你可好?”
花玥倒有些吃惊:“常大哥竟然是个官了。”
常生憨笑几声,语气中也有几分得意:“不过是个小小县丞而已。总算没枉费先生一番教导。”
惠儿却用眼白翻了他一眼,道:“你自己去吧。好容易看到玥哥儿,我是一定要留他吃顿饭的。”
常生这才告辞去了。惠儿一定要拉花玥回家吃饭,花玥只得叫路长风叫人将□□阳叫了回来,□□阳本来已经命店家备下酒菜,正在坐等上菜,刚上了三个菜,谁知竟有人来叫。他想起身走人,那店家不让了,拦了门定要他付了银子再走。他身上却没带够银钱,巧在来叫他的人身上也没带钱。那店家扯了袖子,放开喉咙的大骂起来。
□□阳不想惹事,就将腰上的一块佩玉顺手摘下拍在了案上:“这东西先押在你处,我过会拿钱来赎。”那掌柜拿起一看,玉质通透,当是一块好玉,区区一顿饭自然不在话下,这才放人。□□阳带着一肚皮的气出了酒楼,出了酒楼走了一段就看到了花玥,见花玥正与一个妇人边走边絮话,问了手下才知是县丞娘子。又见路长风依然在一旁牵引着花玥,周东池略略落后两步,也紧跟在后。也不知为何,花玥在语气神态上对三人并无亲疏,唯行走时定要路长风在旁引路。
□□阳快走几步与周东池并肩而行,正听到惠儿对花玥道:“好哥儿,快跟我回家去。我好好给你做几个菜。”
花玥听了也笑:“好啊。好久没吃惠儿姐姐的菜,还真是想得紧。”
周东池跟在花玥身后,见□□阳跟上,问道:“韩兄怎么耽搁了这么久?”
□□阳笑笑道:“无妨,只是被这些市井无赖闹了一场,这口鸟气有些咽不下。”
周东池了然笑道:“大人大量。这些升斗小民懂得什么。若非韩兄手下留情,他们早就见阎王去了。”两人都是高手,这些日子在花玥身边各怀心思,暗地较了不少劲,对对方的功力深浅早已看出十之七八,彼此也都存了些敬佩之心,周东池说完这话,两人相顾大笑,看来就比多年好友一般。
惠儿的家在镇的另一头,颇有些距离。惠儿道:“这时不好叫车,玥哥儿累不累。若不累我们就走回去吧。”
花玥道:“这点路算什么。只是姐姐现在是官夫人,这么在大街上走怕不合身份。”
“我哪有什么身份。不过是男人做了个芝麻绿豆的小官而已。”惠儿淡淡地道,花玥却从她的言语中感受到了一些负气的感觉。
花玥笑道:“那我们就走去,街上挺热闹的。”
惠儿点头,忍了又忍,终究还是忍不住轻声问道:“玥哥儿,你为什么总是扶着那个大个子?”
花玥沉呤一下,道:“你站好了,我让你看件东西。”
惠儿以为他又要淘气了,事隔多年想起他小时的淘气事情,让她又是亲切又是开心,好像一下子两人的距离就消失了。他仍是那个精灵古怪的小哥儿,而她——又回到在花家那段无忧无虑的少女情绪,想到这里抬头看向花玥,琼鼻轻皱:“好啊,倒要看看你有些什么鬼主意。”
花玥挥手轻轻撩起裁帽旁垂下的极长皂纱,惠儿的目光随着他的手慢慢上移。她像温柔的姐姐在脑中想像着弟弟的相貌,一边期待着等花玥揭开皂纱露出真面目的一刻。皂纱撩到一定高度,以惠儿的高度和站着的位置将将可以看到他的脸。
“哥儿——”惠儿不敢置信的大叫一声,猛地握住了花玥的手:“这是谁干的?”那张和爷隐约相像的面孔上多了一圈青布,正巧遮蔽了那双精灵无比的黑眸,也将一张精致的面孔分隔两段。
花玥也没有料到她会这么大声,他不过是想试试故人见到他今天模样的反应,却未料到她叫得这么大声,难道自己现在的样子真的这么可怕吗?本来嘴角还噙着一丝恶作剧的笑容,一瞬间笑容尽失,花玥迅速的放下皂纱,遮掩道:“没什么。”顿了一下:“惠儿姐姐,我有事要回船上去了。就不跟你回家了。我们还要留两天,你要是想见我,就到码头上来找我的船吧。最大那只,雇主姓周的,就是我们的船。”
说完转身就走。惠儿呆了一下,立即追上前去拉他的袖子:“玥哥儿,别急着走。”
花玥衣袖一摆,惠儿眼前一花,什么也没抓住。花玥道:“惠儿姐姐,你的好意我明白。我的事就不用你费心了。”
惠儿还想说什么,张张嘴却发不出声音来,怎能忘记那小小的玥哥儿,温暖娇嫩像春日芍药花的花蕊,一双黑眸亮闪如无价宝珠,谁知再见竟是如此,眼前青涩的少年,周身已被冰冷的刺包裹。
花玥抛下惠儿往回走。那三人自然紧跟在后。路长风扶住花玥的手:“哥儿,小心脚下,别被杂物绊着。”
花玥摔开他的手,自顾自往前走,没走几步脚下一跄,□□阳和周东池急急掠过来扶住他:“小郎君,回船要往那边走。”
花玥用力一挣,从两人手上挣脱:“别扶我。我就不信我自己走不回去。”一步步小心的往前走。一群人跟在他身后,谁也不敢上前冲了他的火头。
花玥负气往前冲,眼前一片漆黑,脚下磕磕绊绊,没走几步就撞到了墙。
听到“咚”一声,路长风连忙冲了上来:“玥哥儿,你别任性了。
花玥听闻,冷哼了一声,却不立即站直,反而顺势靠在墙根上,软软的滑坐在地。路长风上前扶住他:“玥哥儿,你别难过。还是让我扶着你走吧。”
花玥没有说话,周东池上前:“怎么办?”
□□阳道:“先把小主人送回船上去。”
路长风双臂一捞,将花玥抱了起来:“好。”
一行人回到船上,路长风直接将花玥抱回了船舱放在榻上,小心地替他脱了鞋,还想安慰两句却不知如何开口,只能道:“玥哥儿,你别难过。”
花玥直到此时才开口:“你们都出去。我要睡一会。”
“我陪着你。”路长风道。
“不用,我又不是小孩子。”花玥正色道。
三人只得退了出去,怕出意外,各自选个地方守着。周东池守着窗,□□阳守着舱门,路长风索性跃到了船顶上居高临下。
春寒料峭,江水中时时有浮冰飘过。船夫们都躲到了舱内,外面仅有周,韩,路三人,在冷冷的江风中守侯。
不知不觉过了两个时辰,周东池看看坐在高处的路长风,笑道:“路兄,上面的风景如何?”
路长风道:“天际识归舟,云中辨江树。”
周东池道:“没想到路兄竟然诗兴大发了。”
路长风一笑:“周大人见笑了。路某只是一个粗人,不过听爷偶尔呤过这句诗,就记下了。”
“爷?”周东池沉吟了一下,花玥的身世是个秘密,他虽然好奇,但又不敢多问,转了话题:“小郎君这回忽然发脾气,不知会不会又耽误了行程?”
这话说出了大家共同的担忧,两人立即沉默了下来。此时却听舱门打开的声音伴着□□阳的声音:“小主人,你怎么出来了?”
花玥的声音传来比平日略略低沉了些:“呆得闷了,想到船尾站站。”路长风连忙从舱顶跳了下来,心中暗叹:哥连声音也越来越像爷了。
刚转过这个念头,却见在□□阳的搀扶下,一位白衣少年慢慢转了出来。黑发如墨,白衣广袖,若昆仑白雪凭空而降,更似天上神袛移步江上。
路长风见他穿得单薄,连忙解下外衣披在他肩上:“外面冷。”花玥反手取下,替路长风披上:“我不怕冷。路大哥自己小心,若是冻着了,我就不能再差你干这干那了。”
丢开路长风走到船舷处,周东池见他站得太靠近船舷,不由得上前一步,紧紧盯着他的脚,怕他一时任性就这么跃下江去。相处时间不长,他已经感觉到眼前少年不能以常理度量。
花玥似乎并不知身旁三人都在紧张的盯着他,静立了片刻,才道:“从今天起,我要学习怎么去做一个瞎子。你们去给我找几个瞎子来。我要问问他们,平日是怎么认路做事的。”
□□阳忍不住道:“小主人不用去学这个。属下等会好好侍候你的。”
花玥淡淡道:“我不会依靠任何人活着。就算你们都不在我身边,我也一样能活得自在。”
周东池一震:“小郎君要到哪里去?”花玥竟然能从掳他的那群高手手中逃走,他一直觉得不可思议。那群人有多厉害他是亲自见识过的。一个盲目少年,能从一群高手手中独自逃出,这凭这一点,就不能不让他刮目相看。他一路上千小心万小心,就怕这个小祖宗再出什么状况,上回被人劫走,皇上已经动了怒,若再有闪失,他一家老少性命难保。
花玥抖抖肩膀道:“现在我还只想回家,不过也说不定哪天就改了主意。好了,天晚了,你们也不用在外面站着,都回舱睡吧。”
三人交换了一下眼色,都在对方的眼中看到了担忧,只得应道:“是。”
花玥不要任何人的搀扶,自己摸索着往舱内走去。进了舱,他反手拉上舱门,却有意留了一条细缝。果然隐约听到周,韩,路三人正在商量从今夜起轮流值夜的事。
最终商量的结果是路长风今晚值夜。夜深风紧,路长风经过花玥舱门时,发觉舱门开了一条缝,心里猛跳了一下,轻轻推开舱门,借着舱外灯笼的光,可以在一片黑暗中看见榻上躺着的少年,他又将门推开得更大些,少年熟睡的脸上隐约可见一丝得意。
路长风苦笑,明知是他在有意捉弄,到底没人敢冒这个风险,若是花玥有个意外,他们唯有以死谢罪。周东池堂堂从三品侍卫武官,也只能做起更夫值夜的行当。他又能抱怨什么?
小心地将舱门重新掩上,路长风跃回舱顶,在那里枯坐了一夜。眼见天边泛白,不觉已是一日清晨。
路长风站在舱顶伸了个懒腰,正要跃下甲板去吃早餐,远远见一队人护着一顶轿子勿勿而来,看着好像就奔他们这艘船而来。路长风就打起了十二分的警惕,盯住了那群人。
那群人越走越近,竟真的是奔此而来。路长风见他们来势汹汹顿觉不妙,匆匆跃下来,正要去禀报,舱门一响,一道雪白的身影已经露了出来。路长风上前:“玥哥儿,有人冲此而来。”
花玥点点头:“我听到了。人数不少但没什么高手,穿得像是官靴,应该是官府中人。”
路长风一怔,惊诧他在舱内竟然听得如此清楚细致。他刚才站在高处看见那群人中果然有不少身着官服,一惊之后,沉声道:“如何应对?”
花玥想了一下,答道:“让周东池去对付。官对官,我们吃早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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