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苍生

　　“要知道，她和戏雨归可不一样，硬要说的话，大概和戏雨灵更像一点？那种大家族的继承人。
　　“她确实很聪明，要不然也不能够在那样的大家族里拿到继承人的位置——国师和你们说过南边的情况了吧？这地方，和山沟沟似的，那种上古时期的重男轻女的习俗还有遗留。
　　“不过这可和我没什么关系，我当时和人家约定的只是找到她。
　　“虽说那家人很小气的只完成了我提出的那两个要求中的一个：他们帮助我跨越了泰安山，但完全没有为我宣扬我的名字。
　　“考虑到店家夫妇应该尽心了，说不定他们估计还从中作梗、甚至在暗地里说我小话了也不一定。
　　“哼，斤斤计较的家伙。
　　“不过我确实也‘不小心’阻止了他们达成目的，就不多说什么了。
　　“我这种家伙是没有办法在某个地方呆太久的，在离开衡国之后，剩下来的几个国家和衡国的北部我也都一一逛过，最后又回到了这里。
　　“很有意思的是，我一回来，那个国师就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帮帮他。
　　“嘿，没错，就是你们知道的那回事。
　　“因为就是我我告诉的他，虽然我没有办法，但是不久之后会有一个或者两个神祇经过此地，到时候说不定可以向祂寻求帮助。”
　　柏子烟说到这儿，笑眯眯地捅了林暮一下，自吹自擂了起来：“我聪明吧？我就知道，在府院呆够了六年、终于能出来了，你肯定不会错过这种和神祇相干的大事。”
　　“是，但是有一点你搞错了——我可没有办法救金狐，更没有办法拯救这个国家，这件事只有他们自己能做。”林暮拍掉了柏子烟的手，语气里有些抱怨，“你怎么还替我揽活的。”
　　“哎，我可没把话说死，我当时说的就是‘说不定’可以哦。我当时说：‘我认识一个人，她也可以算作是神祇，说不定能够帮助你。如果你不是非常着急的话，可以稍等一段时间，只要有机会过来，她肯定不会错过这边的动静。’怎么样，我说话厉不厉害？”柏子烟强调了两遍“说不定”，冲着林暮挑了挑眉毛。
　　“厉害是厉害。”林暮忍不住问道，“那你这么说，国师没有求你把我抓过来、或者让你替他做说客？”
　　“有啊，但是我把你描述成一个脾气特别臭的家伙，唔，你别瞪我啊？我只是稍稍夸张了一点，你脾气也不好吧？”柏子烟举着手，虽然摆出一派无辜的样子，但还是从心地转移了话题，“你刚刚不是有问题想问吗？问吧。”
　　她这套转移话题的伎俩林暮可见过太多次了，但还是拿她没有办法，只能气鼓鼓地回道：“不记得了！都是给你气得。”
　　“好，好，对不起，是我的错。”柏子烟熟练地敷衍了林暮，转头又看向乐静元，友好地笑了笑，问道，“你呢，你有问题想问吗？”
　　事情的发展完全在柏子烟的预料之内：攒了一堆问题的乐静元轻快地点点头，而林暮不得不地把自己的发作又憋回肚子里，估计再过一会儿，气着气着就忘记了。
　　在长安府院，柏子烟可能别的什么都没学到，但是把朋友逗生气再哄好的本事是跟着碧新秋这个恶趣味的家伙学了十成十。
　　毕竟逗弄林暮虽然很缺德，但真的很好玩。
　　“我认识的好几个朋友最后都没有选择离开他们的故乡。”乐静元好奇地问道，“但是感觉你离开白村都不带犹豫的？”
　　柏子烟反问道：“你现在跟着林暮四处……四处游山玩水、探访各地风土人情，不也要离开你的故乡吗？”
　　乐静元很认真的想了想后回答道：“我没有故乡。”
　　“……抱歉。”柏子烟挠了挠脑袋，而后耸耸肩，“那我的答案也是一样的——我没有故乡。
　　“在他们决定遗弃我的时候，白村就已经算不上我的故乡了。毕竟我就是这么糟糕、这样一个‘不顾旧情’的糟糕家伙啊。
　　“只是觉得有点对不起叶子。
　　“如果非要说的话，那么府院能算是我的第二故乡。离开府院的时候我是有点难过，但是，呃，我是在三年前离开的。”
　　乐静元：“？”
　　柏子烟抿了抿嘴，转头看向林暮：“你没说过？”
　　“当然有提过鹿青苏，我答应过她的。就是没提到你罢了——我闲着没事提你干什么？”林暮撇嘴。
　　“哦。”柏子烟叹了口气，组织了一下语言，简单解释了两句，“我实际上只在府院呆了三年，但实际上我没呆两年就有些想走了，留下来主要是为了陪陪鹿青苏。
　　“虽然我也不知道我到底是什么毛病，居然会觉得那家伙会需要我，还这样坚持了一年多。
　　“在她离开不久之后，我就提交了书简，哼，从来都只有我挑别人刺的时候，就算是碧新秋，也没能从我写的东西里挑出多大问题来。
　　“投票的时候当然没人反对我离开，毕竟他们也不想再在论道台上看到我了。
　　“然后靠着我绝佳的逃命本事从叶裁烟的手底下过了武试——说到这，有一件事我一直很好奇，林暮，你打过他了没？”
　　林暮沉默了一下，回答道：“我打过了，但是不是在武试的时候。我走之前是碧新秋和我打了一场，他还骂我不够尊重前辈。”
　　柏子烟轻松读出了她的潜台词，试探性地问道：“叶裁烟状态不好？”
　　“很不好——用树妖的说法，‘他已经回归到大地母亲的怀抱之中了’。”
　　“啊……啊，怪突然的。”柏子烟啧了一声，抿着嘴思考了一会后做出了决定，“你还回府院吗？”
　　这没什么不能说的，林暮答得很干脆：“我等东川原的事情结束之后我就回去。”
　　“那我和你一起回去一趟。”柏子烟点点头，没有给林暮思考的时间，又催促起乐静元，“还有问题吗？”
　　“嗯？嗯。”乐静元险些没能接住话头，在柏子烟有些逼人的目光下赶忙问道，“‘戏雨归’和‘戏雨灵’又是谁？是你们的朋友吗？我好想没听林暮提到过他们。”
　　柏子烟半笑不笑地挑了挑眉，转过脸去，又和什么都没发生过似得去逗林暮：“哦？我怎么不知道你和他两还有‘旧怨’，还是你们在我走之后又闹出了什么‘新仇’？要不要我帮你两调解一下？”
　　“没，我和戏雨归有什么好吵的，会吵架基本都是你们两在挑事吧，还‘调解’——没问题能被你‘调解’出问题来还差不多。”林暮先是不客气地吐槽了柏子烟一顿，而后才解释道，“戏雨归和你两不一样，你别把自己往上套。他又不怎么想出名，巴不得在他的屋子里和他那些金银财宝过一辈子，我提他做什么？至于戏雨灵，我和她又不熟。”
　　“哦，也是。那我来解释吧。”柏子烟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在林暮注视下举手投降，终于好好讲话了，“戏雨归和戏雨灵是表兄妹，你知道中央大陆的那些‘家族’是怎么选定继承人的吗？
　　“不知道？那我从头开始解释。
　　“那些家族绵延千年，依附者层层嵌套，但说到底，根基其实也就是长子继承。
　　“在一个家族中，最年长的那个孩子担任‘族长’，负责分配工作、调理家族中不同成员之间的矛盾，而在这个孩子死后，他的孩子中最年长的那个又会继承这个位置。
　　“随着时间的推移，有的家族繁荣昌盛，有的家族渐渐衰弱，只得选择依附于前者，以免遭受灭顶之灾——毕竟虽说灵力能解决温饱的问题，但是没法根除人的欲望。
　　“到现在，中央大陆上已经只剩下几个家族了，戏家就是其中一个。
　　“哦，林暮之前生活在林家，林家算是一个特例，他们好像游离在中央大陆的规则之外一样，既不接受落魄小族的投靠，也不接受那些大族抛来的橄榄枝。
　　“但是也没有人敢对他们动歪心思：毕竟他们全族都疯疯癫癫的，还会搞自杀式袭击。
　　“哎，扯远了，言归正传，戏雨灵就是戏家的继承人、下一任的族长。而戏雨归则是她的表哥，你弄得明白这关系吗？
　　“……好，我来给你补常识——你又是从什么山沟沟里蹦出来的——就是说，戏雨灵的父亲是戏雨归母亲的兄长。
　　“搞明白了？那就好。
　　“戏雨归这个人，虽然我觉得他人品也不行，但是他确实是个天才。”
　　“你这话讲的……”林暮忍不住开口打断了她，“讲的好像自己有多好似的，他就是在乎的东西和你不一样罢了，至于吗？”
　　“至于啊，我觉得你们都很没品，眼睛里都看一些什么东西，不是没意义就是俗。”柏子烟自有她的道理。
　　林暮：“……”
　　眼睛里只盯着没意义的东西的林暮翻了个白眼，不理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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