泠芒惊羽扇

作者:枫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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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卸磨杀驴



      阳春三月,百花争奇斗艳,南国翠色迷人眼。

      与杜司司的交谈令依岚意识到,要收拾楚王,势必要将宁州大都督昌宁王一道处理干净才可。而一下动摇朝中的两个显贵,她有必要事先了解一下其余宗亲贵胄的品行,找到可堪一用的人,免得乱局一发不可收拾。

      那日走时,依岚交待杜司司,让她和韦俊暗中搜罗昌宁王的负面消息,无论大事小情,只管把消息转交给她。而这个行径,不可知会玄镜宗和鸣雪阁的任何一人,只对依岚自己负责。

      日升月落,两日倏忽,依岚在韦俊等人的陪同下抵达了丹州怀七娘与丈夫隐居的小城。

      “珉瑚姑姑,您走一趟,先知会一下那家人,就以韦执事的名义求见吧。若是不肯见,您带人把她家围了,切莫让人跑脱,但莫要失了礼数。”依岚在小镇的脚店里有条不紊的吩咐着。

      珉瑚垂眸思忖须臾,眼底有些微挣扎,但最后还是妥协了。

      待珉瑚离去,依岚立在窗子后往街上扫了一圈,这才对着韦俊道:“你随我出去一趟。”

      得了韦俊的应承,她又转眸吩咐,“星瞳,我们换身衣裳,你留在此处,有消息就让他们递进来。嘴巴要严实,可懂?”

      星瞳懵懂的点了点头,“那姑娘早点回来。”

      依岚微微颔首,与韦俊打马去寻了裴肃。小镇十里外的一处县城客栈门外,裴肃早已遣人恭候多时。

      “韦兄,”见二人前来,裴肃热情的抱拳一礼,“初次相见还是您去寒舍寻我家阁主,没想到今时再见,倒是成了同道中人了啊,当真是世事难料。”

      “昔日冒犯之处,请裴世子海涵。”韦俊眸光深沉的与人四目相对,亦抱拳回礼。

      依岚冷眼瞧着,这两人若不是碍于她在,八成可以打起来。

      “好了,寒暄都免了罢,”她赶紧出言提醒,“小侯爷,我急着来,是要告诉你莫要露面。我身边不只有玄镜宗的人,还有另一方开罪不起的势力,不适合鸣雪阁招惹。这些日子阁中的消息查的如何,选要紧的和我说。”

      “最要紧的,我们把岑商拦住了,但是鸣霄明日就到。”

      裴肃说罢此语,便正经起来,“您之前说查惊羽扇,姑母派人去探了旧日消息。催动扇柄机关的内侍早已毙命,但同年他老母也被一把火灭口干净。同村人说,事发前后半年左右,那老妇身边多了个随侍,出事后随侍失踪。依此消息顺藤摸瓜,我们查到一具女尸,她死亡之时大抵与事发时间相当。”

      “也就是说,宫中这条线,全无线索可查了?”依岚听得这话,容色又清冷了几分,这分明是死无对证,善后的事做得真干净。

      “虽说查不动,但这些人的非正常死亡本身,就是证据,不过只能作为铁证的旁证。”裴肃回应道,“但刘舅父动用了宫中人脉,挖出一线索。那内侍的小徒如今是贵妃身边的红人,他供述事发当年,他师父突发横财,却夜不能寐,梦魇惊叹,说天要变了。”

      “既有此等消息,那你们可知,当年审问处置这内侍的,是何人?”依岚的眼睛微微眯起,“这贵妃又是何人,是刘侍郎背后的倚仗?”

      “您误会了,贵妃是刘家女。”裴肃讪笑一声,“内侍是陛下近臣,审问处置都是陛下身边人,这等隐晦,我们伸不进去手啊。”

      依岚忽而失笑,“知道了,这条线不必再查。”既然是陛下身边人,那陛下该是很清楚真相,她也不必自讨没趣了。

      “小侯爷呀,你们奉我为阁主,为何关键消息总是一点点往外挤呢?”依岚的眼神有些阴恻,话音却是轻松。

      “您这话,我没听明白呢。”裴肃装傻充愣,心底直打鼓。

      “师兄,”依岚靠着椅子垂眸浅笑,“你想不想松松筋骨?岚儿猜,你一进门就想和小侯爷切磋的罢。”

      “免了免了,”不等韦俊言语,裴肃慌忙摆手,“这…您不能怪我们没说,您从未问过不是?刘贵妃是刘家三娘,岑商母亲的妹妹。她膝下有一子,和您同龄稍小些,受封襄王,至今留居京中,名萧泰。您可是想问刘舅父是否支持他?”

      “说下去。”依岚抱臂凝视着裴肃。

      “襄王年幼,尊位轮不到他。他行十四,若算上您,行十五,乃是陛下最小的子嗣。且他自幼长在东宫的,可想而知,舅父不会是为了扶植他而行事。反倒是襄王自己,惦记他的太子兄长,和陛下也不亲厚。”裴肃这次是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都说了。

      “当真?”依岚探寻的视线依旧未曾挪开。

      “绝无欺瞒,句句属实。不信您回京去问刘夫人,问我继母也成,她们都对刘舅父的执念深感无奈,刘舅父不是趋炎附势的人,称句‘纯臣’不为过。这些年阁中所忙,除了查旧事,就是千方百计护着朝中的良臣。”裴肃话音恳切。

      依岚哂笑一声,语气幽沉,“那你们广平侯府呢?父子二人鞍前马后,图什么?为一个姻亲的执念?这玩笑是否有些冷?”

      “实不相瞒,裴家没落,倚仗刘家保住根基,自要配合人行事。且刘侍郎眼光毒辣,他有执念不放,坚决要查,乃是揣测,以今上健朗的体魄和多疑的心性,楚王也未必走得上高位。届时风云变幻,便是重提旧事,给太子讨公道的机会。”裴肃此番话的确是毫无保留。

      依岚沉吟须臾,又道,“传讯回去,就说我想见见自家弟弟。你们安排一二,务必小心审慎,尤其不可让太后的人发觉一丁点蛛丝马迹。对了,此事也不必告知岑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

      此话一出,裴肃眉目一凛,深感意外,一时竟猜不透依岚的最终用意何在了。

      依岚并未在意他的怔愣,站起身来问道:“芰荷跟你来此,是计夫人有话交代?平陵河之战的消息,可有了?”

      “是姑母托芰荷带了个旧物,说是若怀七娘不见您,您把那物件给她,那人或许会卖个面子。至于那一战,您见了怀七娘,自也就知道来龙去脉。韦兄或也知道?姑丈便走在那时,这是姑母的心结。”裴肃回过神来,从袖子里取出了一枚银簪。

      依岚伸手接过,“还有旁的交待么?没有我该回去了。鸣霄来了,让他直接去镇子的脚店寻我就是,务必提点岑商,切切按兵不动,楚王在京眼线密布,肯定把他盯得严实。”

      “并无旁的线索,您的话一定带到。朝中的耳目也会照顾好岑小郎,您放心就是。”裴肃难得的严肃板正。

      依岚抬脚离去,走了两步又顿住脚,“把芰荷给我,让韦俊安在玄镜宗的随从里,我把人还给杜姐姐,护她周全。”

      “自然。”裴肃毫不犹豫地应承了下来。

      一行人回到小镇时,珉瑚尚未传回音讯。依岚借机询问韦俊,“师兄,裴世子说得可对?你知不知道有关那一战的情况?”

      韦俊默然点了点头,扯了椅子坐下道:

      “隆定十三年冬,青州和江州交界闹海寇,肃王领三万禁军清剿;偏又赶上旱灾,流民揭竿而起,大军在平陵河遇上前后皆敌的局势。肃王请旨朝廷派兵平乱,可援兵与粮草迟迟未到,州府兵各行其是。只有吴州通判拨了人马支援,可战况惨烈,围困数日,死伤无数,包括我父亲和计将军。怀七娘丈夫是个都尉,就是吴州军的人。”

      “隆定十三年…”依岚喃喃的重复着,追问道:“然后呢?”

      “后来,是隆定十四年的元月了,残破的大军班师回朝,肃王带回的禁军只剩一千,还有好些残兵。他与世子的根底,几乎全数折损在了那一战,世子伤重过世。我父是肃王嫡系,那一战后,娘派人把我接出了京,更名改姓,假死离了朝堂。再后来,就入了玄镜宗。”韦俊面露神伤之色。

      “所以,韦师叔是觉察了这战役的惨烈或许与权利争锋的清算相关,这才带你避难。你母子二人早就知道宗主的身份?宗主那时便是玄镜宗的人了?”依岚愈发费解。

      “不是或许,是肯定。援兵迟来,粮草也迟来,鬼才信是路途不顺的谎言。”韦俊愤然攥紧了拳头,

      “宗主的事,我不甚清楚,听说她厌恶纷争,十几岁就远离京城,拜了旬霜吟的祖父,前任宗主为师。后来成为王妃,是皇命难违,也是为了护下她阿姊唯一的血脉。依家长房只有两个女儿,但肃王世子还是走了。”

      “为何那一战如此惨烈,女眷却都随军在侧呢?一般行军,女眷不会跟随吧。”依岚低声询问。

      “跟着大军的也就她们几个,我娘自幼闯荡江湖,不是名门闺秀,怀七娘更是江湖豪杰。至于计夫人,她失子后一直留在军中,人们不称她夫人,称她军师。其实若非到了生死关头,她们不必冲锋陷阵,都是无奈之举。”韦俊的话音里满是敬重。

      “抱歉师兄,让你回忆这些……”

      依岚的话音未落,外间一阵嘈杂的脚步声,二人警觉地站起身来张望,却见珉瑚指使人扛了个麻袋进来。

      依岚柳眉深锁,“姑姑这是做了什么?”

      “怀家不肯相见,周遭邻里多,恐门人围堵在四周太过显眼,不免漏了风声出去,婢子只好把人给您绑回来了。”珉瑚慢条斯理的解释着,招手示意门人将被打晕的怀七娘放在了地上。

      依岚扶额长叹一声,实在是没料到珉瑚会如此行事,把人得罪了,这话能问出来就怪了。

      “少主,正事要紧,何必拘泥于这些小节?她若不配合,婢子有办法让她不得不配合。”珉瑚见依岚满脸苦闷,便说出了自己的提议。

      珉瑚突然积极的态度令依岚心下狐疑,她眸光一转,只轻声道:“姑姑折腾一趟也累了,您回去歇着吧。师兄,把怀娘子扶到我床上去。星瞳和我守着她就行,大家都出去,让我静静。”

      韦俊依言照做,门人们却还是杵在原地。依岚扫了一圈,只得故作恼火,“听不懂话?全都出去!”

      见人撒泼,珉瑚不好硬碰硬的留下,便带着人出了房门,把守在院子里。依岚走去床榻前,抬手掐上了怀七娘的人中,迫她转醒。

      怀七娘幽幽睁开眼时,眸子里满是恼恨。

      依岚直接拿出了裴肃给她的银簪,气音轻吐,“夫人见谅,手下人不懂事,您消消气。有些要紧事求您帮助,我无意害您。这簪子您该认得,计将军的夫人裴明达和谢中郎的夫人韦潇然,一个是我姨母,一个是我师叔。我未婚夫的伯父,是怀庆的弟子岑万年,我在查旧事,求您帮我。”

      “空口无凭,拿个破簪子扯这么多有何用?我一个乡野妇人,与你有何瓜葛?你是何人,光天化日的,就这般闯进了我家抢人,还有无王法?”怀七娘戒备甚重,但见依岚轻声低语,也没有高声吵嚷。

      “我本要亲去拜会您,是我用错了人。我想保您安然无恙,请您信我。怀家灭门案我在查,平陵河的阴谋我也在查。贼人狡诈,您是我好不容易找见的希望。明面上,我是玄镜宗的人,旁的身份您知道也无用,但这些旧事,我有能力有资格为您求个真相。”

      依岚气定神闲的坐在床边跟人掰扯,“计夫人让我给您带好。”

      怀七娘直勾勾的审视了依岚半晌,依岚淡然的回视着她,不躲不闪,坦坦荡荡。

      “问什么?”怀七娘接过了那枚簪子,那本是她送给计夫人的。

      “听闻怀家锻钢一绝,”依岚从衣袖间捏了一枚钢针,“比这细小半数的钢针,怀家可能做?不知您是否清楚,隆定十八年与十九年间,可有人找过怀家做这物件?这或许是怀家被灭的因由,劳您想一想。”

      怀七娘盯着钢针瞧了须臾,半眯着眼睛问道:“亮个明白的身份吧,不然有些话说与不说都是个死,我何苦呢?”

      “怀庆锻造的泠芒剑,本该是给我的。”依岚淡然一语,“您是怀家人,该当知道其中关窍吧。”

      怀七娘不屑又苦闷的扯了扯嘴角,“我那兄长自负的很,若不是他恃才傲物,心比天高,却又少了些脑筋,怀家怎会遭此劫难。泠芒剑的事好巧我就知道,就因他接此事,我吵架出走,远嫁吴州,他把我从怀家除了名,我也多年再未回去过,这才逃过一劫。”

      “所以夫人不清楚后来的事?”依岚有些心冷。

      “你说的钢针尺寸,我能告诉你,可以做。怀家绝技传男不传女,可我自幼偷看家父锻钢,有这个把握给你打保票。人人都传,是泠芒剑问世引起江湖纷争,害我兄长葬送阖家性命。你却说是钢针导致怀家被灭,怎么回事?”怀七娘尚算坦荡。

      “隆定十九年,太子进献惊羽扇,扇中藏了淬毒钢针,太子因此被指意图行刺陛下,制扇的姑苏柳家以谋逆罪满门抄斩,而我,曾是柳家养女。是以,我猜测这是环环相扣的阴谋,怀家牵扯其中,才被斩尽杀绝。”依岚不疾不徐的解释着来龙去脉。

      “一会儿玄镜宗一会儿柳家的,你嘴里可有真话?”怀七娘疑窦再起。

      “都是我,无需骗您,没这个必要。若我没卷进这些风波,何必咬着您查问呢?倒是您,丈夫官至校尉,前途无量却辞官归隐,该是心有隐秘,惶恐非常才对。自吴州回丹州,远隔五百里就安全了?怀家人的致命伤引出的杀手所在,可与淞州远隔千里呢。”依岚的话音轻飘飘的,眸子里沉静无波。

      “你查到了怀家灭门的真凶?是何人,在哪儿?”怀七娘突然急了,撑起身子扯过了依岚的衣襟。

      “您对我有所隐瞒,只要给我想要的答案,我便告诉您我的消息,如何?”依岚丝毫不慌的与人谈起了条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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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8章 卸磨杀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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