碎玉掷地仍有声

　　自从宋川上了大学之后、沈庭便觉得自己闲得慌，原来看校园里的蓝天是像宋川一样的蓝天，看对面高三那栋楼会用自己的远视眼窥探宋川的位置，考试结束后自己也会托朋友买营养餐，之后再跑去给宋川吃……总之，宋川在身边的日子里，时间过得很快，生活也变得很充实。
　　宋川回河南上大学了……沈庭趴在床上，垂下眼睑，异地恋……好痛苦。
　　沈庭上了高三之后便不带手机了,天天在学校里刷题,之前在高三(1)班留级复读的学生和他同班，见他认真做题的模样，也都说他这个样子特别像宋川。
　　刘语听一袭碎花裙，坐在沈庭的旁边：“小庭你也太努力了，有宋川当年的风范！”
　　沈庭脸红了，挠了挠头，不好意思地道：“哈哈哈……是吗？因为我们俩是好兄弟啊！”
　　刘语听愣了一瞬，表情又不解又惊讶，低声问道：“啊……真的只是好兄弟？”
　　沈庭眨了眨那对黑色微微湿润的眸子：“是啊。怎么了？”
　　刘语听回道：“没事。”说后便拎着小书包下楼了。
　　沈庭看了看手表，回想了半天才记起来今天是周五，他快速收拾好了书包，大踏步跨下楼。
　　回到曾经和宋川一同居住的小出租屋，沈庭倍感轻松，仿佛身上被卸掉了一座大山。他从枕头底下拿出手机。一边躺上床上微眯,一边等待着手机开机。
　　沈庭睁开双眼，摸到手机,点开“宋川”,见对方早已给自己发了信息。
　　【十分钟前】宋川问:“到家了吗？中午你是自己做着吃还是点外卖？”
　　宋川见沈庭还没回信息，躺在床上，百无聊赖。
　　突然，特别关心的提示音隔了一周终于响起。
　　沈庭：我现在在家啦！刚才才到家，哈哈。那个，你不用给我点外卖了，上次是因为我陪朋友去办事没时间，而且我太累了，所以才让你给我点外卖的。这次就不用了，我自己做就好了。况且，我又不是猪，外卖你每次给我点的都特别多，回头长胖了你就抱不起来我了。
　　宋川笑了一声：不会，你确定你自己做？
　　沈庭：嗯！我又不是不会做！
　　宋川发了一个表情包:好好好,待会儿打视频?
　　沈庭:OK,我先去上个厕所。
　　宋川：嗯，去吧。
　　沈庭不自觉的笑了一下，跑去上厕所了。
　　沈庭和宋川开了视频，沈庭往锅里倒了一勺油，火焰细细地舔舐着锅底，烧得油开始冒起泡泡。沈庭见油热了，抓了一把辣椒放进锅里，“滋滋”的响声传进宋川的耳朵里。宋川有些惊讶，见沈庭又注重面放了几个辣椒后激微睁大了眼睛。
　　“这么辣……”
　　沈庭把切好的瘦肉倒进锅里，用锅铲翻了个面，把它们分开。薄肉片入了油立马“叫”了起来，也慢慢地有点发白了。沈庭慢慢的翻炸着，又把土豆丝倒了进去。
　　“我最近比较喜欢吃辣的。”沈庭笑了笑，手上仍不停翻烂着。
　　宋川喝了口水，轻轻地“嗯”了一声，又道：“还是要少吃点辣的，阿庭，你身体不好，抵抗力又差，胃病频发。我听刘语听说，你这个月胃病犯了好多次，她说，你有几次犯胃病的时候脸都白了，给她们吓得。“宋川的语气中带了一层无奈和担忧，”下次少吃点冰的辣的，身体最重要，这是最后一次了，好不好？”
　　沈庭等着收汁，听宋川这么说愣了一下，而后点了点头。
　　“那你呢？宋川，”沈庭把菜铲出来，香气在空气中蹿动，他端着菜入了座，又去盛了米饭，他把菜拌进米饭里，又问了一句，“宋川，你在那边过得好吗？有没有生病？”
　　宋川淡淡的回道：“还好。只是前几天有点小感冒，脑袋有些发热，不过现在没事了。”
　　沈庭吃了口菜，又吃了口米饭：“那现在好清了吗？我好像听你说话有点闷……”
　　“差不多了，快好了，别担心，乖乖。”宋川喝了口温水，即将沙哑的嗓音又被他拉了回来，“你高三了，刷数学题实在不行就记点模板，英语多背些作文，多听点听力，我们尽量多提点分，不会的你周六带回来拍给我，我再教你。”
　　“嗯嗯，”沈庭边吃边道，”我们换了一个新地理老师，讲课很细，我们只要一听不懂她就再讲一遍，直到我们会为止。好有耐心，直接爱上了。”
　　宋川的外卖到了，他穿好了鞋，下着楼：“是挺好的。那你的地理学的怎么样？”
　　“卓有成效。”沈庭吃完了最后一口饭，把饭碗浸进水里，挤了一下洗洁精，“最近，有好几个男的女的向我表白，有的还去徽中万能墙上表白，我都拒绝了好几次了。”沈庭把刷好的碗用水流冲洗了一遍，放好，他擦了擦汗，一底头，便见宋川的神情冷淡，不善。
　　“下次再有向你表白，递情书，送早餐，想跟你暧昧的人来找你，你就把我的联系方式给们。”宋川明显不高兴，拿了外卖后便上了楼，回了宿舍，宋川见沈庭欲言又止，接着道，“你放心，我有分寸，不会说脏话的。”
　　“嗯,好。”沈庭抱着手机,躺在床上,床头上的两个枕头引起了宋川的注意。
　　“家里不就只有一个人住吗？”宋川问道，拆开塑料袋，抖着饭，“两个枕头？”
　　沈庭“啊”了一声，把一个枕头夹进腿间，慵懒又无奈：“自从你去河南上大学了之后，我就多放了一个枕头，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喜欢抱着你的胳膊或是腿睡觉，喏。”沈庭把镜头对准了自己的腿，“其实，夹着枕头睡觉特别香，你要不也试试？”
　　宋川看着沈庭的短裤已然被拖到大腿中间，纤细白皙的腿被墨绿色的枕套衬的更加白皙，宋川喝了口汤，回道：“抱什么都不如抱你，你最讨我喜欢。”
　　沈庭脸红了一下，把枕头抽出来。
　　“你一天都在穿短裤？”宋川问。
　　沈庭还没把镜头切回来，回道：“没有啊，因为我到这不是吃就是睡，换了短裤更方便。”沈庭补充了一句，今天中午回来刚换的，就上厕所那会儿。”
　　宋川看沈庭跷起的腿，迎着正午的太阳光，他看见沈庭腿上细小的绒毛，说实话，也是真巧，他昨天晚上也梦见了这个情景。正当他刚想让沈庭盖点被子睡时，沈庭腿上一个形似半个牙印的伤口跃进他的眼帘。
　　“你腿上，谁咬的？”宋川问，他眯起眼睛，拿起枕边的眼镜戴上。
　　沈庭正好把画面切到了自己的脸上，红晕刚退，听到此话也是微微睁大了眼睛，支支吾吾不敢说什么，停顿半天终于想好了该怎么说：“我……没多大点事，就是，是，被拘咬了。”
　　“被拘咬了？”宋川皱着眉，神情严肃，“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就是，怕你担心和嫌弃。”沈庭低声回道。
　　“担心是肯定的，可我不会嫌弃、哪怕你留了疤，我也不会嫌弃你。”宋川叹了口气，“打狂犬疫苗了吗？”
　　“打了，早打完了。”
　　“那就好，下次再有什么事你别瞒我。”
　　“嗯、知道了。”沈庭有些困了，神情微倦，“我有点困了，先挂了，晚上再打……”
　　宋川见沈庭打了几个哈欠，想到沈庭平时学习也很累，他也是熬过来的，深知高三不好过，也不好意思说什么了：“嗯，你睡会儿吧，晚上再打。”
　　沈庭迷迷糊糊的“昂”了一声，像只眯着眼睛缩成一团休憩的小狐狸：“晚安。”
　　宋川长舒一口气，神情温柔：“睡吧，下午别忘了吃饭，晚安。”
　　沈庭又迷迷糊糊的“嗯”了一声，结束了视频通话。
　　宋川擦了擦桌子，躺在床上闭上眼冥想。
　　记忆中的沈庭，好像一直以来都喜欢曲枕着胳膊，弯着腿，蜷在一起睡觉。
　　就好像是真正的狐狸一样，身子缩在一起，白色毛茸茸的皮毛下是坚韧的骨肉。
　　沈庭睡了吗？
　　他睡着了吗？
　　睡得安稳踏实吗？
　　家里就他一个人，他会不会害怕了……
　　终于，宋川按捺不住了，发送了一个“一起听歌”的申请给沈庭。
　　宋川看了看时间,这都过了快10分钟了,他应当睡着了吧。
　　突然，聊天框里弹出“对方已加入一起听歌”的消息提醒。
　　宋川问：你不是睡着了吗？
　　沈庭戴上耳机，把音量调小了一点，音乐声舒缓，是他喜欢的纯音乐类型：睡着了但又好像没睡着。不知道为什么,睡眠有点浅,手机一振动我就醒了。
　　宋川莫名有点愧疚，沈庭明明这么累了，却还要陪自己听歌：是我吵醒你的吗？
　　刚把这活发出去，宋川觉得自己像个智障，问了就相当于白问，不是自己，还能是谁？宋川立马把这句话撤回，可沈庭还是看见了。
　　沈庭：嗯，没事，我正好也睡不着，就躺会儿，说不定过会儿就睡着了。
　　宋川又问：那要不然不听歌了？会不会影响你睡觉？
　　沈庭回道：不用，我喜欢听，咱俩品味差不多，况且听歌不影响我睡觉，别太摇滚就行。
　　宋川回了一句：好，那你先放松放松。
　　沈庭闻言闭上眼睛，放松身体，耳边是舒缓的音乐，他整个人好像陷入了东声中。细小的水流从崖缝跃下，在和地面触碰之际激起片刻的白色花瓣，在地面凝成一簇，顺着土坡而下，汇成方丈水池。溅起的水珠落在洁白的莲瓣上，水面上的阵阵波纹晃眼，又一簇水流淌下，涟漪。
　　过了良久,沈庭突然发来一个信息:你生日是不是快到了?9月23号吧。
　　宋川打字的速度都放慢了，两人明明都不在一起，却还是下意识地害怕扰了对方的睡意，影响沈庭的睡眠：嗯，你的语气，有点不太坚定？
　　沈庭抹了一把脸：我就是怕自己记错了，怕你听了不高兴。给你买礼物，回头抽个空，寄给你。都是些衣服啊，本子啊，信啊，照片啊的什么东西，可能包裹会有点大不太好拿，我分开寄给你吧，你把地址给我。
　　宋川把具体地址没给他，而后又道：你为什么要害怕？我有什么好怕的？
　　沈庭闻言束手无措，倦意却更深了：你不可怕，我就是心理上有点那什么……
　　宋川：不要害怕我，我们之间不应有“害怕”。
　　沈庭回了一句“嗯”。
　　宋川：包裹越大越好，回头多寄点东西给我，我也有东西要寄给你，到了给你没消息。
　　宋川把最近心里想的说了出来：你把你的照片发给我，我洗出来留着，其实，平时见不到又碰不到你，我心里挺难受的。
　　沈庭有些不太好意思，闻言先是愣了一下，随后回道：我没几张能看的照片。
　　宋川：你最好看。
　　沈庭一惊，手抖了一下，脸也红了几秒，发给对方几张自己的照片。
　　宋川把照片都保存了下来,又道:10月放国庆假我会回来待下五六天,你大概放几天假?
　　沈庭：四五天吧。
　　他倦意愈来愈深，身体也愈来愈疲软，浑身上下都快没了力气，他打了几个哈欠，终于撑不下去了：宋川，我好困啊，先睡了，晚安。
　　宋川知道沈庭应该是真困了，也道：晚安。
　　沈庭喜欢睡觉，他又不是不知道，天天对自己说“晚安”，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一天24个小时,睡眠时间打底13个小时,晚上11点睡,第二天早上再起来,吃了早饭干了活之后又睡,从9点睡到将近11:30,之后又从2点睡到5点……况且,他现在高三了,这么累，宋川也知道。
　　那就让他多休息一点吧。
　　宋川上网给沈庭挑起了衣服。
　　沈庭喜欢墨绿色、白色、黑色，而且很喜欢上次自己给他买的那件有浅淡的红玫瑰图案的白衬衫，宋川搜了关于那件衣服的标签，挑细选后挑了五六件下单。绿色的无袖毛衣里是一件较厚的纯棉的白色衬衫，毛衣上是墨绿色的小草，微凸。宋川在脑海里想着，想着沈庭穿上之后会是什么样子，绿色显白……沈庭本来就白，这件衣裳应该会显得他更加地欢脱可爱吧。
　　时间总是过得很快，好像沈庭只是回来待了几个小时就又要走了。
　　沈庭：你最近要好好照顾自己，我看河南气温会下降，你穿厚点。
　　宋川垂了垂眸，神情难掩失落：嗯，河南人都没多了穿厚衣服的。我冬天都只穿一个外套。你天天穿袄。［图片］［图片］［图片］［图片］［图片］
　　沈庭正在收拾衣物，总是被他忘记吃的药也总是被他放在床头柜的第一个抽屉里遗忘着，他把折好的衣服放进行李箱里。沈庭把头发全扎起来，额发轻挑——是因为昨夜睡得太狠了。
　　沈庭：你也要穿袄，等冬天我看见你没穿厚衣服，我就打你。这些衣服……什么意思？给我买的还是你给你自己买的？
　　宋川微微扯动了一下自己的唇角：笨蛋。当然是给你买的，我穿这样的？
　　沈庭后知后觉的笑了一下：也是。那就是给我买的喽？
　　宋川无可奈何：废话。
　　沈庭看着那几张图片：绿色毛衣白色衬衫，墨绿色白色外套（背后有一个圆圈的图腾似的涂鸦）、黑色外套、酒红色卫衣……沈庭托着下巴，思索了半分钟，而后回道：都好看，你要买哪个？
　　宋川：全部。
　　沈庭：确定？不少钱吧。对了，你喜欢什么样的衣服？
　　宋川：你挑的我都很喜欢。我确定，老公给生病的老婆买点衣服怎么了？
　　沈庭“哈哈”笑了几声：好好好，快三点了，我走了。
　　宋川眼底刚涌起的笑意又压了回去，一脸厌世样：嗯。
　　他不放心沈庭，又叮嘱了对方要记得吃药什么的才肯让沈庭去学校。沈庭回了堆“好”，留了一句“你也是”便没再上线了。
　　他心里堵得慌。
　　沈庭前脚刚走，宋川后脚心便被刀剜了一个口子。
　　沈庭刚刷完一张语文卷子，他伸了个懒腰，喝了口水。高三的日子太煎熬了，沈庭托着腮，微微垂眸看着校园里屹立的合欢树，他心道，“宋川啊，我和你当年一样了……”
　　叶川柏正和斐济打闹，姜秋雪正跟岑寂“显摆”自己的英语成绩，沈庭向后看了一眼，唇角向上勾起。刘语听跑过来，化了淡妆的脸清秀，她先用手揪了一下沈庭的半扎马尾，沈庭早知道她来了，沈庭立马回头，微笑着看着她。　　刘语听小声地对他道：“小庭啊，那个……宋川让你给他打个电话。”
　　沈庭闻言愣了下，他和宋川将近四天没交流了：“嗯？好。晚自习下课我就给他打。谢谢你了。”
　　刘语听的任务完成了，她长舒了一口气：“没事没事。”说罢，她小步走开了。
　　夜幕降临,沈庭喝了一杯热水,把身子暖热了才下楼去给宋川打电话。晚风不太冷却吹得沈庭耳垂发寒。他拨号后等待着宋川接通,电话亭这边人少，沈庭轻轻咳了几声。电话接通后,对方冷冷地问了句:“谁?”
　　“我啊,沈庭。”沈庭笑了出来。　　宋川的声音颤了一下：“沈庭，你不听话了。”
　　沈庭有点蒙：“什么意思？”
　　宋川顿了一下，声音低沉：“你为什么要跟别人说我们只是好兄弟？她们都知道你和我的关系。”
　　沈庭这时才恍然大悟：“原来如此，哈哈哈……我不太记得了。”
　　两人又聊了好久，沈庭的笑声爽朗，传进宋川的耳朵里，化了高山上常年积淀的雪。
　　“该睡觉了，乖乖，回去吧。”宋川难舍，但也必须舍。
　　沈庭沉默了一会儿，而后回道：“好，宋川……”他低下头，吸了吸鼻子，“我好想你。”
　　秋风吹拂过少年人的脸颊,少年的春气味被捎带进风里,绕过无个窗口萦进思念之人的梦里。宋川身边的空气中都弥漫着他的思念，宋川鼻子也酸了，声音不自觉地抖了起来，颤得像是秋风中沈庭扬起的墨色发丝：“乖乖，我也很想你。”
　　沈庭偷偷抹了抹眼泪。
　　“乖乖”，宋川道，声音很轻，“你是不是又哭了？”
　　“没有。”沈庭微微屏住呼吸。
　　“骗人。”宋川笑着道。
　　“秋意踏过了思念，在你耳边说想你。”沈庭道，“这都是我老掉牙的情话了。”
　　宋川眼中的笑意更深了：“不老掉牙，永远都让心动。”宋川的声音放轻了几分，“你也让我永远心动。”
　　沈庭的耳朵倏忽红了。
　　“回去吧，阿庭，休息好了才有精力学习。”宋川哄道。
　　“嗯，晚安。”沈庭道。
　　“我爱你，乖乖。”沈庭刚把电话挂掉，宋川就这么煽情。
　　他还是听到了，沈庭愣着站了一会儿后才离去。
　　我也爱你，宋川。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