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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得糊涂
乐明把绣着小蝴蝶的手帕系在手腕上,拿出衣柜里放了很久的针线笸箩,吹去浮灰,拿出蓝色的线,一针一针地绣起来。
他轻声问:“娘?是这样吗。”
映月在一边,只觉得有些怪异,忍不住问道:“你在和谁说话。”
“和我娘啊。”乐明答道。
“什么……”映月一怔,“你问问她,为什么不来见我。”
“她说,你身上阳气太重。她不敢靠近。”
“那我怎么才能见到她?”
“她说,你好好练武,好好地养我,见不见她都一样。”乐明笑笑,一针一针地缝出一个蝴蝶的轮廓来。
映月轻叹一声,有些不甘地看看他,心里有些酸酸的,忍不住抱怨道:“就连夫人,她也愿意见见,怎么不肯让我见见呢。”
乐明抬头看他,眨眨眼:“爹,你别说了,娘笑话你呢。”
“你身上阳气不重吗,她怎么不怕你?”
乐明煞有介事地说:“天机不可泄露。”
映月不由得气闷,忍不住说道:“我怀疑你小子装神弄鬼忽悠我。”
乐明把针递给他:“娘说,你再废话,就你绣。”
“可是,绣这个有什么用?”
“娘说对我有好处。这样,如果她有一天不在我身边了,只要我留着这些,她还能看到我。”说着,乐明把手腕上的手帕解下来,系在映月的手腕上,“娘说她心里还是惦记你的,让你闭嘴。别在这里烦人。”
映月看看手腕上的小蓝蝴蝶,无奈地笑笑,沉默下来,坐在乐明的对面,看他绣花。
乐明得到指点,终于笨拙地绣出一只小蝴蝶。他高兴地笑了,晃晃头,很是得意。
“真不错,你别说,你这手还挺巧。”映月接过,摸摸那小蝴蝶。
“娘让我跟你说,没事去庙里求点什么辟邪之物,挂在老爷和星儿的房间。”
“怎么讲?”
乐明茫然地摇摇头:“娘不敢说。”
映月点点头:“那我明白了。”
“娘说,她不会久留,以后我的事,要你多上心。她还说,你要是还惦记着我,就务必保全自己。”
“怎么讲?莫非,有什么大灾祸不成?”
“娘不肯说。”乐明摇摇头。
“我明白。”映月有些恍然,握住他的手,看着他清澈的眼神,仿佛不那么空洞了。乐明轻叹一声:“爹,我知道你很想她。可是她毕竟不在了,哪怕是魂魄,以后也要重归天地间。日子还要过下去。”
“你娘这么说?”
“是我说的。”乐明有些恍然,“人死了就是死了,活人总不能沉湎于过去。”
映月没说话,眼泪突然涌出来。
棠音苑。
岳安愉坐在窗前,翻着一本典籍,沉思着。
都应验了。
阴邪作祟,虽有故人相助,不利家中男丁,大凶。
她莫名心烦,把手边的三个大钱,从窗户狠命扔出去。
不会吧,不会吧。她忍不住轻声抽泣起来。二哥和明哥哥,解无可解的死局。倘若明哥哥真的出了事,二哥又怎么会心安理得呢!
乐明正好从窗边经过,差点被铜钱砸到,习武之人反应快,顺手就把三枚铜钱都接在手里。
“小姐?你钱掉了。”乐明从窗户把钱递给她。岳安愉一见他,哭得更加厉害,不伸手接。
乐明干脆进屋,把钱放在她身边。
“哭什么,钱掉了捡起来就好。”乐明挠挠头。
“不是,明哥哥。”岳安愉哭着,扑到他身上。
“怎么啦。我看着像是为我哭呢。”乐明笑着,摸摸她的头,“你快哭,别等我死了看不见。”
岳安愉被他这么一说,反而破涕为笑:“你怎么和二哥学坏了,说话这么讨厌。”
“真的。人死了还有什么可哭的,本人又听不见。”乐明说道。
“明哥哥,你说,人能不能逆天改命呢。”
“天意难违。何必呢。”
“可是,我不想要看身边的人出事。”
“命苦的人多了,你也可怜不过来啊。”乐明轻叹,看向她桌子上的卦书,拿起来,用火折子点燃油灯,居然就着灯,把书给点着了。
“你干什么!”岳安愉要抢下来,没想到根本抢不过乐明,这书又薄又旧,烧的格外快,很快就被乐明扔在地上,烧成了一团黑乎乎的灰。
乐明看着她震惊的眼神,笑着说:“倘若这东西,让你为了没发生的事犯愁,忘了现在安定时候的快乐,那就不该有。你是活在现在,不是活在以后。”
岳安愉看看他,突然抱紧他,放声痛哭。
“既然拼尽全力也不能逆天改命,那就别再想了。”乐明笑着,“今天天气这么好,我陪你玩吧。”
岳安愉小声说:“我哪还有心情。”
“连我都有心情。你有什么的。”乐明笑了起来,“倘若我不能让你高兴,你也没有必要为我哭。”
“你也知道?”
“知道什么?我不知道。”乐明有些迷茫地摇摇头,“我们出去玩吧。”
岳安愉恍然看着他,握紧他的手,像小时候那样。是啊,毕竟他还没出事。如果不能保住他,起码在现在,让他觉得高兴吧。
“二哥。”岳安愉喊他。
“嗯?”乐明笑着看她。
“原来你们是同一个人,我才明白。”
“你明白什么,反正我不明白。”乐明笑着摇摇头,“明白反而是不明白,不明白才是明白。”
“说的对,难得糊涂。”岳安愉也笑起来,抹抹眼泪,“我就是,太明白了。反而糊涂。”
花坛边。
岳宁星笑着,呆立在那里。岳安婉从后面拍他,岳宁星忙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岳安婉看到,原来是乐明在推着岳安愉玩秋千。秋高气爽,少女欢快的笑声,格外明媚。
“难得见安愉这么开心。最近她都不爱出门了。天天神叨叨的看那些神书。”岳宁星小声说。
“但是安愉算卦看相都很准。”
“越准越不能瞎说,这叫泄露天机,折寿还败福气。”岳宁星轻叹。
“嗯,说的也对。”岳安婉轻叹。
“找我有事吗。”岳宁星问道。
“没啊,我闲逛就看到你,还不能跟你打个招呼吗。”
“一起闲逛,怎么样。”岳宁星笑着看她。
“走啊。”岳安婉也笑了起来。
“我和二哥就是入冬的时候生的,十月初十,过了这个生辰,就十八岁了。”
“你们真是很有缘分,居然同天出生。”
“其实几乎同时。”岳宁星笑着答道。
“但是你们两个,就像两个极端。”岳安婉轻叹。
“没错。搞得我们都很痛苦。”
“我觉得是你痛苦,他倒是没想这么多。”岳安婉说道。
“可能是我替他痛苦了,两份的。”岳宁星苦笑着摇摇头。
“真是很奇怪,莫非,真有命运这回事么。”
“有的,但并不是不能改这样子。安愉小时候,不知从哪里弄了本相面书,我陪着她看。后来有一节,说人的面相会变,心怀仁善,坏的面相也会变好。心怀恶意,好的面相也会变坏。”
“你也爱看?我怎么没看出来你像神算哪。”
岳宁星被问笑了:“我可不爱看,看着都头疼。不过我直觉很准,第一眼看一个人,基本上就分出好坏了。就是不管美丑,人自带一种气场,一下子就能被感觉到。”
“所以,你第一眼看我呢。”
“我要是不觉得你是好人,还救你干嘛。”岳宁星想起第一次见到她的破庙,“不过话说回来,小柳真是挺吓人的。”
岳安婉想起小柳,有些黯然。
“对不起,我又勾起你的伤心事了。”岳宁星抱歉地说道。
“没事,人已经走了。”岳安婉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你和他,怎么认识的啊。”
“就,他在我家做侍卫。我在家没趣,就只有他陪我玩。一来二去,就好上了呗。”岳安婉轻叹,“不是没想过光明正大嫁给他。只是家里看不起他的身份。”
“倘若他们知道会闹成这样,也不会这么拦着你。”
“我不知道。我觉得我没有所谓家族荣耀重要。事实上一个草菅人命的家族有什么荣耀。”岳安婉提起往事,有些烦闷,“对不起,不是说青峦庄岳家。是说我们家。”
“整个岳家的家规就很奇怪,我之前被强迫着背过,感觉就是人命最轻贱,地位越低的人,命越贱。但是身居高位的能有几人,皇帝也得考虑考虑,什么,什么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不是。你一个小小的家族,有什么可豪横的。”岳宁星轻叹一声,
“没错。家奴侍卫被打死,不偿命,只是不痛不痒地罚几个钱罢了。”岳安婉也赞同地点点头。
“还好大哥心善,庄里杀人都要他细细过问。”岳宁星感叹道。
“你大哥挺好的,你怎么心里只有你二哥。”岳安婉半玩笑半认真地说,“人家兄友弟恭,我怎么只看到前一半啊。”
“瞎说,我对他还不恭敬呀?只是我觉得,亲人之间不应该是敬畏。太生分。”岳宁星笑着摇摇头,“大哥,他太认真了,我不太敢接近他。”
“我反而觉得他很随和,好像怎么都行,从来也没见他生过气。”岳安婉说道。
“才不是。那是他对小事不介意,真正触碰他原则的事情,差一分一厘都不行。不会通融,还不会和稀泥。所以我有点怕他。”岳宁星笑着挠挠头,“他可比爹还难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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