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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宋谨尘当然看出了她的意图，忙道：“辉炎的玉赫算计了我，细节实在不光彩，相信前辈也不想听，只是这公开鞭刑……..我之前没有想到那么多。”
瓶雨听罢神色一动，将目光落在他身上：“你就是心里百分百有谱我会帮你把这事情揭过去。”
宋谨尘听着瓶雨的话也不恼，只是顺水推舟道：“我是你教出来的，出了这档子事儿传出去也是给你丢人。”
瓶雨不由一笑：“怎么这话我听着就不生气呢？好吧，就算给你一次福利。”
她说着从手腕上取下冰白色猛虎图腾的手章来递给宋谨尘：“你自己去跟伊托解释吧。”
瓶雨说罢便起身出了门。
宋谨尘手中握着那个拇指大小的小巧的手章，第一次觉得那个代表着幻北的图腾此时变得万分铬手。
他心中一直压着的火气在这一刻突然冲破了屏障，他疯一般地冲到客厅的玄关前，先是将上面摆着的几个精致瓷器重重摔碎在地上，复又看那深咖色的玄关也碍事，抬手便将玄关劈得粉碎！
他屈身于瓶雨膝下修习灵法，本已忍辱负重，如今竟还要生生听着她满怀恨意地讥讽惑明人而不敢还嘴，卑微地屈膝在她面前去求得原本就不需要的宽恕与帮助！
他此时此刻根本不知道这些年来他究竟在干什么！
他举起此时手中握着的瓶雨的手章就要狠狠摔下去！
“住手！”煜冉及时冲进房中一把抓住他的手救下那枚印章，一时间对上宋谨尘尚未平息怒火的眼眸，却久久无言。
宋谨尘被煜冉的行为一缓冲，情绪也逐渐趋于平复，方才意识到自己的冲动险些酿成大祸，缓缓放下了握着瓶雨手章的手臂。
煜冉复杂地望着宋谨尘缓缓放下手臂，挫败地走到沙发前坐下，许久才开口道：“已经付出了这么多，还在乎这些小节吗？”
“不，你不知道她刚刚是怎么侮辱惑明，我又是怎么卑躬屈膝地跪在她面前请求她的原谅！你不知道我刚刚……..”宋谨尘说着抬手指着东南方瓶雨所居宫殿的方向。
“你刚刚是在和瓶雨前辈讨论事情！”煜冉急迫地大声打断了他即将蹦出口的话：“嚷什么！”
宋谨尘乍被煜冉打断了话，神色忽然顿住，那一时间瞳孔中一闪而过的悲哀、悔恨、受伤、甚至是嘲讽、绝望的复杂神色突然被扼杀掉，取而代之的是一潭深不见底的平静泉水。
“我一时以为我们没有未来了。”他徒然一笑：“对不起，情绪失控。”
煜冉听着他的话，，心中有些说不出的酸涩感：“我们一直控制着情绪未必是真的理智，随着时间的流逝，我们对我们的事业变得淡漠变得无所适从，若到那时再想找回今日所谓的失控…….”他说着说着蓦然警醒，神色忽然变得犀利：“宋谨尘，我们必须加快步伐了！今日我听说总部正在研究更换七大首席，我想我们会需要总部的理事权！”
“我知道。”宋谨尘道：“如今伊托不愿我们幻北在灵界横插一足，我偏不能让他如愿以偿！”他看着手中的瓶雨手章道：“这东西看着不起眼，却是能起大作用的。瓶雨这么相信我，我当然要好好利用她的信任。”
煜冉看着宋谨尘的眼神由平淡变得有些不一样，半晌他说道：“只怕是你嘴上这么说，心中对她不仅是忌惮，还有感激！”说罢他转身从风绝宫的后门离开，直冲着后山去了。
“什么？”精巧的玻璃杯打碎在地上，瑾翊忽然找回了一些理智。她定了定神，继而道：“我有什么办法？”
她正抿着一杯凉水，想着白天的琐事，忽然就接到电话，说玉赫的右腕被折断，无论如何都无法通过施灵愈合伤口。这个窝囊废也终于栽了！她冷冷一笑。与其说是看不起玉赫，倒不如说在跟玉赫生闷气。她很在意玉赫利用自己设计陷害宋谨尘的事，但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生气，她与玉赫之间还是有几分友情在，她不会忘记昔年玉赫对自己的帮助。
对面修竹（辉炎玄冰护法修竹）将声音提得很高：“你不至于到现在拿宋谨尘一点办法也没有吧？你要是还把玉赫当朋友，就给我赶快滚过来！”
“自食其果！”她自一开始就没打算帮玉赫。伤人不成反被人伤，丢人！她继而说道：“让我去找宋谨尘，我可没那个脸！”
不管别人怎么说，和宋谨尘相处这么久，她看得出，宋谨尘绝不是玉赫嘴中的那种养尊处优不容他人置喙的贵公子。任何事情，他都有自己的尺度，也绝不会轻易反击任何人。除非玉赫触到了他的底线。
想到这里，她不禁有些邪恶地笑——他的底线究竟是什么？她得好好探探。
“你！”修竹被她堵得哑口无言：“那么打扰了，你继续找你的白马王子共度良宵吧！”
电话突然挂断，瑾翊忍不住笑起来。小孩脾气，一个是这样，两个也是这样。玉赫没准正在为自己所作所为自我陶醉，而宋谨尘则根本没把他的事放在心上。
鞭刑50。玉赫以为宋谨尘傻啊，无缘无故地怎么可能因为他一句话就应承去受了。
瑾翊笑。
宋谨尘自然有他的办法。玉赫总不会真以为宋谨尘和幻北高层走这么近仅仅是为了那些可怜巴巴的灵力吧？瑾翊起身去将玻璃片一点一点拾起。
想到宋谨尘，她的心又提了起来。那天的点心确实做得精致，但她清楚感觉到宋谨尘极力掩饰的震惊感和欲言又止。他对惑明文化那样了解，为何突然间她改变了传统餐点的制作工序他却毫无疑问？一种强烈的不安在她心中越涨越大。
她心中清楚，以幻北的风气，宋言礼绝不会允许宋谨尘和外界的人走得那样近。而事实却是，宋谨尘不计后果地给她挡了煞。这种戏剧性的画面轻易出现在是非观如此敞亮的灵界，并且事到如今宋言礼并未对此事予以追究——这其中一定有着神秘不为人知的原因。
“大人。”门口侍卫大声报告：“幽邪宫主守官逸露拜访。”
突兀的声音将她的思路拉了回来。手中的碎玻璃在她一瞬的恍惚中又掉回地上。突然两手空空，她萌生出一丝的怅然。逸露本是秋苑浚的姐姐，早在梦图做了主守官。记得她的母亲也就是辰烛女皇曾指责过逸露的叛族恶行。但如今自己久居灵界也有点理解逸露的苦衷。主守官，在外人看来光鲜亮丽的职务，事实上却诚如她自己一般，没有任何实权。上面若是想捏死她，就如捏死一只蚂蚁般轻而易举。
如她所料，逸露知道她的身份。虽然自己踏入灵界后她从未拜访过，但瑾翊还是从她眼中看出了些许诚意。
“公主！”在屏退了宫中所有侍卫后，逸露立即跪倒在她面前。
“姐姐。”在灵界久了，蓦地听别人叫自己公主，瑾翊恍然间有了太多的不适应。看着面前跪倒的比自己长十岁的秋苑沫儿，她忽然开始怀念起故土来。她原本是惑明王朝养尊处优的大公主，理应受惑明子民的朝拜，然而到了这个深渊中，多数时候也只有她跪别人的份。 “不要这样客气。到了灵界，我们一样都是主守官。”
逸露眼中闪过一丝宽慰，她站了起来：“当年……”
“我没有回首往事的习惯。”她目光空对着前方紧闭的大门：“你既然来了就是我的客人。”
逸露听罢，张了张嘴，但到底也没说出什么来：“好。”
“公主在这里过得还好吗？”见瑾翊自顾自地摆弄那套惑明王朝的茶具，逸露不禁暗自佩服她的勇气。这些东西，都是她逸露自己不好意思也不敢用的。她害怕别人因她的出身而向她投来的嘲讽甚至鄙夷的目光。
“叫我瑾翊。”她没有抬眼，只认真地煮茶：“惑明的大公主已得重病不曾起身。”
“好。”逸露叹了口气：“若是有什么需要，你尽管来找我，我必定倾尽全力。”
“以前遭他人唾弃，我不曾求助于你，一是怕给你带来麻烦，二是怕你担心我给你惹出是非。如今我已经在灵界初步立足，我更加不需要求助于你。”
最后一句话，瑾翊有意加重了语气，她当然知道为了自己的荣誉，逸露曾经竭尽全力将自己与惑明撇清关系。语中语外，透出不屑与讽刺来。要知道，一个民族的衰败正是从这些不适时的软弱妥协开始。
逸露低了头没有说话，但却缓缓攥紧了拳。
一杯热茶被瑾翊送到她手中，她下意识地接过。一股久别的清新香气扑面而来。一时间，她心中原本属于惑明的那一部分记忆蓦地开启了。记忆的碎片大片大片地涌来，几乎将她吞噬。
“大家都想继承光荣而抛弃耻辱。殊不知人身上被打下的烙印根本抹不掉。我们如今若想不被人看轻，除非自己洗掉本族的不堪。”瑾翊熟练地为自己斟茶，淡淡说道：“若说我们为何无法如其他人那么趾高气昂，只能怪我们生错了年代。”
指肚轻轻摩挲着杯壁的浮纹，逸露目光有些空洞：“抹不掉吗？”
抹不掉！
不论她自己掩埋了多少有关惑明的习俗，那骨子里被打下的印记，终而是要永远跟随自己的。她是惑明人，不论她多么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难道，她与惑明王朝撇清了关系，人们就高看她一眼吗？不是的。即便她自己都几近忘记了她的身份，世人忘不了。与人相较，人们更加看得起一个能勇于承认自己的身份，为着民族的荣辱尽节终身的人。
“也许是吧。”逸露浅浅喝茶，笑得疏离：“我今天来，是想请你帮个忙。”
“只要我做得到。”瑾翊饮尽杯中茶，爽快道。
“请你别和斯言争权。”逸露的声音如实地刺痛她的耳膜。
斯言，又是斯言！他何时能在她的视线中永远消失？
瑾翊目光瞬间变得犀利：“这不可能！”
“斯言后面有冷觋这么个坚强的后盾，你即使倾尽全力也不可能斗过他。”逸露并不理会她的强硬态度，继续道：“我当年就是因为心气太重……”
“那么你相信奇迹吗？”瑾翊很不耐烦地打断她。这“想当年”的话听起来没有丝毫诚意。
“所谓奇迹也有其必然性。”逸露盯紧她，似是要将她吞掉一般。
瑾翊和她对视了些许时候，目光由闪烁不定到轻视再到不可一世：“那么我诚挚地邀请你来鉴证下面这个无必然性的奇迹发生。”
“公主……”逸露有些诧异地抬起头来对上瑾翊始终不曾移开她面庞的目光：“请你慎重考虑。”
瑾翊瞟了她一眼，将剩下的茶水倒入废水槽中：“秋苑浚死在那些人的手里。你能够忘记仇恨，我不能！我决定的事，没有人可以改变。”说罢她提高了音调：“值班侍卫是谁？送客！”
“公主！”逸露见她反应强烈，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你不能这么做！你知道斯言他为了这个大司命之位付出了多少心血吗？我知道你恨炎海人，可是炎海人并不都是十恶不赦啊！我弟弟是死于炎海人之手，可是斯言也救过我啊！若不是因为......”
“你住口！”瑾翊忽然站起来，手下一用力，一把将逸露甩到地上：“你真的是惑明人吗？他救了你，你大可以把命还给他，何故会为了他的救命之恩帮他一起祸害我们自己的民族？”她指着逸露，一时间哽咽住：“阿浚，秋苑浚他也是你的亲弟弟啊！你看他惨死在炎海人手中你还能毫无愧疚地帮一个炎海人争权夺势！我倒是宁可我们惑明没你这样的败类！”
逸露被瑾翊一怒之下甩开，正撞在茶桌一角，脸色一白，却顾不上管那么多，急着辩解道：“不是，不是这样的，阿浚他死的是个意外！我知道我不该不帮惑明，可是.......”
“帮？”瑾翊忽然打断了她的话，她此时脸色异常地难看，但却毫不客气地打断逸露的话：“你从未觉得自己是惑明人才会用‘帮’这个词！你滚！不要再让我看见你！”
逸露的急迫忽然被她的话堵住，深深呼吸，神色渐渐由焦急变得冷淡起来：“在我走投无路的时候，也没有惑明人帮得了我。”她说着忽然疏离一笑：“好吧，公主，你如此信誓旦旦，我不敢阻拦。只是将来你休要后悔！”
瑾翊听着她的话忽然惊愕地看着她：“你是在威胁我？”
逸露看她的神色正在渐渐变冷，她终于从地上站起来，站在瑾翊眼前——似乎只有这样她才能感觉到她正在和瑾翊势均力敌，她开口道：“瑾翊，这里是灵界，不是惑明王朝的附属地，你若为所欲为，一定会付出代价！”
瑾翊看着逸露算不得丑，甚至还有不错姿色的面容，忽然觉得很恶心，一把将她推开：“离我远点！别让我沾了你的穷酸晦气！”
逸露听着她嫌恶的话忽然冷笑：“在这等级观念严重的灵界，不知到底是炎海穷酸还是惑明更穷酸！你活在这个魔之圣界不会因为你是惑明人而觉得丢脸吗？你从未感觉到别人看向你的异样目光吗？你以为那是因为你惊艳！事实上那是鄙夷，那是唾弃，那是看不起！你真的以为身为惑明人可以在灵界抬起头来吗？我告诉你，绝不可能！”
“身为惑明人你竟敢在我这里说这些望风使舵的混账话！真不嫌丢人！”瑾翊的茶几上就摆着鸢羽宫历任主守官沿用下来的佩剑，她听着逸露的话，怒气愈发冲上头脑，一手抓起那把刻有简洁图腾的剑以常人不可反应的速度拔剑，转眼便向逸露刺去！
逸露早看她有所动静，本也有防备，一个翻身躲到沙发背面，正想从袖口掏暗器，忽然发觉外面有所响动，放弃了暗器，只忙着向后退了两步，忽然就向鸢羽宫的后门处跑去。
瑾翊一剑刺空，却忽然恢复了理智，“啪”地一声将剑扔在地上。倘若在这里杀了逸露，她即使有傅皓的帮忙，也会惹上不小的麻烦，甚至可能为此丢了性命。毕竟由灵界的历法规则，杀人者偿命。
她深深抒了一口气，追着逸露到了大厅，却见斯言正站在那里，一手揽抱着逸露，一边朝她的方向看来。
斯言足有185，看起来十分健硕，猿背蜂腰，但面容清秀，淡眉淡眼，举手投足之间有着一种王公贵族的优雅。他便是炎海五皇子，今年37岁，是冷觋的亲传弟子，火系灵能主守官。
虽然抛开种族观念，瑾翊也觉得他还算是个好人，但她并不喜欢淡眉淡目的人，总是看着他十分反感。或许是因为自一开始便知道他是炎海人而对他心生抵触，瑾翊嫌恶地瞥开目光。
“无故杀人是重罪，瑾翊。”斯言淡然地将逸露从他怀中拉出来，向她走来：“大家在灵界都身为主守官，你何故这样急着清理门户？”
“你也知道我是在清理门户！”瑾翊冷笑道：“那就不干你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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