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除夕
揽秋不久后就端着衣裳进来了,由于是今晚要穿的,她不希望出什么纰漏,所以都是亲自经手。
由于是节日宴会礼服,所以物件穿法更加繁复,沈离淮对这种东西本就是不甚熟练,这一复杂,她就只能任揽秋“摆布”了。
不知是因为冬天的缘故,还是因为它原本设计就是这样,内衬极其多,在最后穿上外袍之前,她都有了种被包成粽子的错觉,严严实实的,动弹不得,哪还有任何曲线可言。
果然和她想象中的一般麻烦,穿上一件又一件,仿佛没有尽头内衬的同时,沈离淮又萌生了退意,心下暗悔,她之前逞那个口舌之快作甚。
礼服以深紫为基调,衣摆袖口低调地用银线绣了滚云,前襟是展翅的凤,华丽招摇的尾羽一直延伸到背部,银凤周身缀着的朵朵祥云,营造出一副它在空中展翅翱翔的画面,贵气逼人。
揽秋一为沈离淮穿好外袍就由衷感慨道:“主儿,皇上眼光可真好,这紫色很衬您的气质呢,低调贵气,若是晚上再将妆那么一画,首饰那么一戴,定能在晚宴上艳压四方的。”
沈离淮笑着斜了眼揽秋,“你啊,油嘴滑舌的,净捡些好的说,就不知你这丫头是夸皇上还是在夸本宫。”
“奴当然是在夸主儿天生丽质了。”
揽秋蹲下理所应当地说着,语调夸张,一看就是调笑,同时手指灵巧地在她两腰侧系上白鱼银铃禁步,白玉银铃的冷泽为黛紫外袍的沉稳添了丝雅致尊贵,多了份独属女儿家的精致。
沈离淮低笑着摇头,知晓揽秋这丫头爱打趣,她也就权当她方才那句话是耳边风了。
单听揽秋如此夸张的“奉承”,沈离淮也对自己现在的模样生出了几分好奇。
她走到全身铜镜前细细打量着自己的这身衣裳,发现其实揽秋也没怎么夸大其词,这颜色是挺衬她的,是以她也偏爱紫色,雪青与黛紫都挺好看的,一浅一深,一飘逸一沉稳,没想到赵亦泽的眼光颇合她的意。
而且穿后衣服的线条并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忍直视,大带那么一系,腰线顿时就凸显出来了 ,纵使穿了那么多内衬,依旧不显臃肿,精致亮眼的禁步也算是点睛之笔,迈步便是脆铃响,见人先闻声。
她不知道是她刚回长安,第二次见到赵亦泽的那日换的那件雪青色罩纱袍给他的灵感。
他觉得紫色很适合她,但浅紫色坏就坏在太适合她了,衬得她太扎眼,让所有人都看见她的光芒,这可不是赵亦泽所希望的。
他既想将她藏起来,不让任何人看见,怕他们心生觊觎,又想向所有人炫耀她的好,怀着这种矛盾的心情,他退而求其次,选择了较为沉稳低调的深紫。
沈离淮提着宽大裙摆在镜子前转了圈,发觉这衣裳,这鞋的尺寸,皆不差分毫,若不是这身衣裳太重了,都能被她夸一句完美了。
不过她这才发觉一件比较奇怪的事,除回宫时那件白色纱裙是临时借来的不太合身之外,回宫后送来椒房殿的衣裳好像都是刚刚好,鞋子也是,但并没有人来量过这些东西。
据她所知,封后大典的礼服在这两日差不多也要完工了,但内务府的人量也不量就早早开始做,制作凤袍可以这么草率的吗?
“揽秋,下次内务府总管来送婚服时问道问道,量都没量他们哪来的尺寸。”
揽秋应下,“是,主儿,估摸着也就这两天了。”她正好也奇怪着呢。
除夕本就事多,加之数地大雪连绵不断,诸多百姓因饥寒而死,赵亦泽要与大臣商量对策,是以沈离淮今天一整天都没看见他,待到晚宴快要开始之前,他才匆匆赶来椒房殿。
一小宫女拿着空托盘刚想退下,就迎面撞上了推门而入的赵亦泽,她弓腰后退两步,急急行礼,“奴婢参见皇上。”
“宸妃呢?”赵亦泽在她身边停下,一开口就是询问沈离淮的下落。
小宫女声音细柔,身形弯出绰约弧度,“回禀陛下,娘娘在内屋梳妆呢,大抵很快就会出来了……”
赵亦泽没理会宫女后面的话,越过她径直进了内屋。
听见渐行渐远离开的脚步声,那小宫女才敢抬头,望着赵亦泽挺拔背影的眼中痴迷夹杂着艳羡。
宸妃娘娘可真是好命,皇上这么宠她,若是能有她这般造化,她也愿为皇上挡上那么一箭。
小宫女陷入了自己的幻想,像这深宫中大多数女人一样,期待着自己有朝一日能如宸妃一般,碰到一飞冲天的机会。
赵亦泽一进内屋,看到的就是紫服盛装的沈离淮抬颚敛眉,红唇轻启,坐在梳妆台前由揽秋画着口脂,她眼神淡漠,表情无悲无喜,浓密似扇的睫毛因下垂的角度与光的剪影显得有些锋利。
脸上画着极艳的妆,神情却是极冷。
她像是把刻有妖娆花纹的夺命弯刀,划破昏黄泛着暖意的烛光,直直刺入他的体内,一扯便是穿肠破肚。
刺骨的痛意让他前所未有清晰地意识到,她不属于这里,甚至是不属于他。
他有种抓不住她的无力感。
似是察觉到了他的到来,她掀开眼看向他,眼睛甫一顿,清冷瞬间消散,经细细描绘后更加精致的眉眼微弯,卧蚕明显,虽碍于揽秋在为她绘唇,唇角没敢乱动,但远远看过去俨然是张笑脸。
刀刺进去了,虽未连筋带肉的生生扯出,却依旧有如鲠在喉的痛意。
他站在原地迟迟没动作,就那么看着沈离淮渐渐被描绘得饱满锋利的唇。
最后一笔轻轻划过,红唇是完整的艳丽。
“陛下……”泛着诱人色泽的唇微微张合。
他眼珠随唇微动,却依旧是没有动作,直愣愣站在离她不近不远处,远远望着,仿佛他们二人间隔了无形的银河星汉。
见他兀自站着,神色冷沉,她许是有些疑惑,笔直纤瘦的颈微歪,带得满头珠翠脆响,打破了他们之间气氛尴尬的沉默。
她在或轻或重的脆响中缓缓向他伸出了手,广袖滑到突出的桡骨后,修长的手上倒是极简,只食指上环着枚淡紫翡翠指环,贵气却不失英秀。
见她向自己伸出手,赵亦泽才如梦初醒般缓慢眨了下眼,压下心中莫名的焦躁不安朝端坐着的她走去,直到握住她温暖干燥布满薄茧的手心他才有了实感,心下稍稍安定。
他低头看她,声音是一如既往的冷质,“可有准备好?”
沈离淮仰头盯着他没有表情的脸,思考了瞬后红唇轻扬,俏皮地朝他眨眨眼睛。
“准备好了。”
虽说赵亦泽的常态就是冷着张脸,但沈离淮还是敏锐地从他的举动中察觉到了他的坏心情。
想他大抵是政务繁重,但今日好歹是除夕,她便讨讨他开心吧,都今年的最后一天了,还是闷闷不乐的话也太不吉利了些。
按边关那边人的话来说,除夕颓相,明年会倒大霉的。
她指尖在他冰冷的手心勾了勾,张开手指顺势向前滑去,想要为他暖手。
可她的手指长,赵亦泽的手指更长,她的手不能完全覆盖他的大掌,在她的指尖触到他的掌根时,他的指尖已能摸到她突出的桡骨,绕是她有所准备,也还是被他冰凌般的手指冷得一哆嗦。
赵亦泽注意到了她的动作,指尖几不可见地抽动了下,克制住了想抽回手的冲动。
“那现下便一同去吧。”
“好。”她笑意晏晏地握住他有力的大掌,借力站了起来。
临将宴开,宾客尽数落座,赵亦泽才徐徐携沈离淮踱步而来。
赵亦泽今日所着依旧是雷打不动的玄色衣裳,不过若是细看之下,便能察觉其款式同他平日所着有些许不同。
微开立领衬得他原本深刻的五官更加深邃,赵亦泽本就肩宽腿长,剪裁挺括的衣裳很好地突出了他宽广的肩部,同色鞶革再在劲瘦的腰上那么一勒,更是优化了他的比例。
他衣上腾跃盘旋着的银龙与身侧沈离淮衣上展翅翱翔的凤凰相呼应,遥看过去,二人衣裳的款式似是差不多,她黛紫的衣裙在夜色下趋近于玄色,所以他二人相倚的身姿看上去分外和谐。
赵亦泽落座后除夕晚宴就算是正式开始了,沈离淮的座位被安排在了赵亦泽左手那列的第一个,要再离他近些,就要是他身侧略下方的皇后之位了,虽说沈离淮不过再过区区几日就要成为皇后了,但毕竟现在还不是。
他不顾众朝臣反对,强行封阿怀为皇后已然是惹得众多朝臣不快,他是不在意那些诸多礼节束缚,但他终究不想阿怀遭受太多的恶意,所以这次的排座比较循规蹈矩。
往嫔妃席那略一望,去年除夕并列的三妃一位也没来,据说都是因病缺席。
去年盛宠不可一世的荣妃,就跟被下了降头似的,连连禁足降位,现在已然是顾贵人了,听说前段时间掌掴宸妃,还把自己给绊下湖了,染了风寒,到现在都还躺在床上呢。
爱作死的她已经成为宫中嫔妃们之间新的笑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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