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收藏此章节]
[投诉]
文章收藏
过去篇(终章)
“他们为了自己的性命可以牺牲你,你又何必救他们。”千枝下去一重天,观望底下一切,他走近缙云晰,如此问道。
缙云晰灵魂出窍才回,心情郁结,眼泪直往肚子里咽。
他揪着眉头,面表无奈:“有什么办法,我爱的人都在那片土地上。“
千枝消化了一会儿他的话,依旧沉着口气:“既做了天神,与凡间的瓜葛也就清了。早些忘却吧。”
千枝离开,回了三十六重天。
缙云晰成神,解决了整个处州的危机,高胥那方也得以解脱困境。
高胥渐起势头,有反败为胜之迹象,缙云有恃无恐,气势也强大起来。两族最终相通,占据东北所有地带,又与南方免州取得联系,将翟制族的领地,横向阻断。
翟制兵力无法汇集,高胥各从两边,将其围剿,又遣兵混入其中,内外夹击,翟制溃不成军。
这场战役足足打了九年,整个儿凡间也兵荒马乱了九年。
最后高胥成王,人宗之位加冕,缙云则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位。
可惜缙云族长在战役中,不幸身亡。因他执意要与黎氏女子合葬,最后也未能进入缙云祠堂,成为高堂上受处州百姓尊崇的英勇先人。
天神对于人都发生之事漠不关心,顶多就是茶余饭后的谈资。
缙云晰身处二十四重天,每三月一次的崇岁会可上三十六重天,见一见他人。
他一直心系血咒一事,寝食难安。
可近来,想起这事,越发觉得无甚感觉,就算是念着黎秋的姓名,那强烈的心痛也不似从前那般炙热了。
“神君可知遗忘与淡忘的区别。”新雨在旁磨墨,见他宣纸上写的满满的秋字,一字比一字更淡。
缙云晰抬眼,疑惑的看着他。
“作为掌管秩序的判官,没有心才最公正。如今您已非凡人,成了天神,那么这血肉心肠也自会化成铁石心肠。”
“你的意思是,我会忘记从前的一切?”缙云晰不安慌急的问道。
“不是遗忘,是淡忘。直到您对从前的过往无动于衷时,便到了淡忘的目的。”新雨回答。
“可我不想忘。”
缙云晰将毛笔头整个浸在浓墨里,捣浑了砚台。
他重新提笔,在纸上重重写下黎秋二字。
“殿下,您去哪儿?”新雨见他要出殿,
问道。
“三十六重天。”
千枝神族为远古传承的仙神,与女娲有牵连,同现在的天宗西瑛氏地位相当。
三十六重天,世间最高的地方。千枝神族便住在此处。
非崇岁会期间,其余天神是不被允许登上三十六重天。所以,缙云晰此时就被天兵挡在了天门外。
千枝坐在千枝树下,天境上一棵苍翠广袤的大树,绿叶如翡,树干似玉,乃白根。树下犹如清澈湖泊,倒影着千枝树,却为实地,千枝盘坐于上,浮于表面。
与之浩然相比,千枝倒显得渺小了。
浅浅的光芒穿过树叶缝隙,斑驳的阴影覆盖了他全身。
抚琴的手停止了动作:“何人在外吵闹。”
举案初闻附身上前回答:“是南灵神君。”
千枝神情一凝,很快又缓和下来。
他整了整广袖,手指重新拨动了下细弦。
初闻得其意思,出了天境,将缙云晰带了进来。
“难得,你会来找我。在风神殿待腻了?”千枝坐在树下,没有挪动的意思,口气带有嘲讽意味。
缙云晰走近他,席地而坐于他面前,于古琴的另一边。他将玉珏轻放在琴侧。
“帮我。”他义正严辞。
“什么?”千枝假装不明,又拨了拨琴弦。
“在选择面前,我不想逃避。”缙云晰回道。
“你何曾有过选择的机会。”
“有你在就可以。”他抢答。
“我帮不了你。”千枝拒绝。
“你可以!”他低吼一声,却又逐渐慢下声调:“你也有不想忘记的人不是么?”
千枝一掌拍案,玉珏翻转一圈,差点儿滚落台下。
“缙云晰,别自以为是!我帮不了你。”他果断拒绝,不留一丝情面。
缙云晰五指聚拢,垂在桌上。他收回玉珏,转身就走,落了三两步,又回头。
“无论你承认与否,你始终都在后悔。我不会忘记他,希望你也别忘记。”
记忆这种东西,放在脑子里总有一天会遗忘,可若怀在心里,永远不会淡忘。
一叶游下,落在琴上,弦声轻动。
“我可以保存你从前的记忆,只是需要用你一丝生魂来维护。入了地都魂洞,你生生世世都会忘不了他。”
千枝清淡又夹着些忧伤的嗓音从后传来。缙云晰微微一笑。
“那你做了吗?“他问。
兴许是缙云晰心情舒畅,风也跟着徜徉。
魁梧的千枝神树,系结着整个千枝神族的神力,枝繁叶茂却垂着脑袋,宛如在盼望初春的来临。
树叶沙沙作响,又落了几叶下来,摇摇摆摆缀在天境之地上。
千枝默然不语,又回身抚琴,心境不如之前安宁。
缙云晰刚出天境,门外已有天兵等待。
“神君,天宗有令。”
缙云晰随着天兵又进芳庭,辗转又回头望了眼天境。
天宗依旧坐在前方玉椅上,威严肃穆。天宗并非老者,他体态强壮,面容庄严,虽是青年样貌,周身气质却让人觉着十足压迫。
天宗问:“南灵神君,成神数日,可习惯?”
缙云晰点了点头,自是敷衍,只是表露得不明显。
“不知天宗找我所谓何事。”他回问。
天宗回答:“此前你所说心愿,本宗已为你做到。”
“真的?”他欣喜。
“只是,那血咒已积厚百年,黎氏已有后嗣血脉已深受其害。除非身死,不能解除。”
“什么意思?”他心慌乱,漏了一拍。
“未生者可解,生者不可除。”
表情,动作,思绪瞬间全部凝固。周围所有的声响没了动静,脑内的神经像是被生生拽断。轰鸣在体内膨胀。
晌久,他弯了膝盖,跌跪在地。洛白神袍包着他绝望的身体。突然,他笑了起来,口中重复着那句话。
“生者不可除,生者不可除,生者,不可除?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狂野,略有癫狂之态。笑到声哑菜停下,他脸色发黑,阴狠愈渐明显。他一拳又一圈的砸着地面。
“为了救他,我抛弃了一切,到了却是生者不可除。你不是天宗么,五都之内最厉害的人物,你怎么可能做不到!”他放肆的指着面前天宗,歇斯底里。
“南灵神君,不可对天宗无礼!”拂尘大将严厉警告。
缙云晰慢慢站起,沉暗着目光,讥讽道:“南灵神君?谁稀罕这神位。”
拂尘大将:“南灵神君,对神位不敬是要被予以诛心之罚的。”
缙云晰自嘲一笑:“心死,何怕诛心。早知道就在阴灵庙多等几年,与他一起死了。”
他这话说的神伤,有气无力。眼泪一滴,过了脸颊。他摇摇摆摆出了芳庭,路都走不平稳。
门外新雨等待,见他出来,立即扶上。
“殿下,节哀。”
缙云晰再也绷不住,哭得撕心裂肺。他握着玉珏,倚在新雨臂弯。
“黎秋,黎秋,对不起,我食言了,我食言了,对不起,对不起……”
此后,风神殿内烛火不消,他将自己关在天殿内,闭门不出。
与山赫,河桢,千枝有所交往,是在他很久之后了。
那年,黎秋三十那年,崇岁会结束后,路遇媒神,媒神牵引,引他去了月老庙。
月老树上红线缠绕,鲜艳亮丽。
缙云晰指着其中一段红线,原本相结,却断于两边。
“明明相连,却为何被剪断了?”
媒神回答:“相连因为有缘,分开因为无分。”
“有缘无份。”他喃喃。
媒神取出三生簿,递到他眼前:“我想你对这个比较有兴趣。”
他接过,一页一页翻过,找到了黎秋的姓名,却没有与之相连的人。
媒神:“他终生未娶。”
“傻瓜,傻瓜。”手指描摹他姓名不停。
他轻轻一挥手指,月老树上的红线晃荡起来,那两截截断的红线在风中飘扬,坠着丝线,影影约约尾部相连。
媒神:“到黄昏了,天都难得可见的景色”
黄昏的柔光拂过月老树,浅黄色的光芒包裹了他全身。
昏黄树下,微风红线缠绵。
缙云晰这个天神做的心不甘情不愿的,玩忽职守,在其位不谋其政,崇岁会的顺序榜上总是垫底。
山赫对此倒是颇为高兴,有了缙云晰,他也不再做末尾了。
平时见着他,总要询问他些乱七八糟的事儿。
所是,缙云晰被天宗贬回凡间时,他倒是最不舍得的一个。嘴里也喊着:“怎么天宗就不赶我下凡呢,我也玩忽职守,我也藐视天规啊。”
此时河桢总会一掌拍上他后脑,骂他口无遮拦。
缙云晰走得毫不犹豫,甚至盼着下界。司命来告知他下凡日期时,他甚至天天数着时日。
那天他站在轮回湖边,明明要死,倒一副心满意足。它握着那块玉珏,闭着双目,他口中念着:“秋儿,我回来了。”
轮回湖的涟漪就像浩瀚的大海,一浪翻滚,冲上海岸,白沫流沙,潮涨潮落,生生不息。
说书人声音戛然而止,听客也全部消散,原本坐在身边的人也消失不见。
黎秋恍若隔世。
“黎秋,记忆回归,恐有变故,望你多加照拂。”缙云晰的声音传入黎秋耳中。
他又回到了那间密室。
冗长的回忆,直击他心魄。这么多年的郁恨一下开解,五味杂陈。
虽然之前,他隐隐觉着其中有隐情,却也不想缙云晰竟为他做到这般地步。
不惜一切代价,只是为了他长命百岁。
“傻瓜。”
眼下他只想见到他,唯这一个想法。
插入书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