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之下]入局

　　话说王也在街头接了碧游村某教主一通莫名其妙的电话后，当即便脚不点地、火急火燎地赶回了临时下脚的宾馆。

　　但前台说并没有看见徐五儿回来。

　　王也想了想，不放心。那丫头早上倒栽葱般从四楼一跃而下，回来未必会走门，还是得上楼去瞧一眼。

　　他此刻心突突跳地厉害，街上突然出现的那什么教主，不对劲得很。

　　这种跳脱格局而无法掌控的感觉十分糟糕，而这种糟心的感觉在王也上了四楼也没看见人后变得更甚了。

　　王也望着空空如也的房间，捏着一直不通的手机一言不发。

　　脑中诸葛青和徐五儿的身影交替而过，扣拢的帽子下，他向来疏懒的神色中显出一丝认真的凌厉。

　　正当他都要动用内景向鸿蒙询问徐五儿踪迹时，身侧浴室里突然传出一道“噗通——”的重物坠地声。

　　王也顿时紧张回身，正要旋开门，突然想起徐五儿那丫头翻窗溜门向来脚不沾地，无声无息，怎会弄出如此大的动静。

　　难道……是贼？

　　管不了了，是贼是猫，打开看看再说。

　　王也侧身闪进浴室，四下一扫，烤漆瓷砖白得晃眼。

　　却是空空如也。

　　听错了？

　　王也狐疑地转过身，脚步却在经过门口木柜时一滞。他猛地抬手拉开了木柜门，只见里头蜷缩着一只……

　　瑟瑟发抖的小蝙蝠。

　　悬在嗓子眼的心嘭地坠回原处，王也如释重负的时候，也不禁咬牙：

　　“五儿，要玩儿也不是这个法子，知不知道我打了你多少电话？！”

　　再好的脾气在这时候也磨出了几分火花，只是这些火花刚呲出点头，就在对方无声无息的沉默中被掐灭了。

　　王也见徐五儿始终抱膝蜷缩在衣柜里，身子抖得像筛糠似的，当即惊地手机都掉在了地上。

　　他忙弯腰钻进衣柜，将缩在里头的人连抱带拖地从柜子里弄了出来。

　　看着臂弯里蜷缩如猫儿的人，王也觉得自己就是搬了块冰一般，仔细一瞧徐五儿，见她双目紧闭，面无血色，只有牙关不断地打着颤，颤得他的声音也不觉抖了起来。

　　“五儿、五儿，你怎么了？发生了什么，怎么变成这样了？”

　　但怀里的人已陷入晕厥，只是无意识地呢喃着一句话：“冷……”

　　“冷？”王也当然感觉到了徐五儿身上不同寻常的温度。心知她的体温向来低于常人，但此刻那体表的温度已经不是冰凉可以形容的了，那根本就是足以冻僵人的温度！

　　“怎么会这样！大夏天的冷成这样……”王也手足无措地探了探徐五儿额头的温度，情急地搓了搓她的小手，但掌下的温度没有丝毫的起色，王也不由急得团团转。

　　“冷，我好冷……”

　　“冷，冷……等等，五儿，你等一下啊。”抱着人焦急踱步的王也突然灵光一闪，“我给你拿被子，你等会儿啊。”

　　他左右看了下，把徐五儿轻轻放在宽大的浴缸里，手滑过她的后背，就感觉到触手一片湿润温热，抬手一看，竟是满手鲜红。

　　冰冷的异星物种，只有血是热的。

　　王也慌地忙去翻看徐五儿的伤口，检查了半天方才舒了口气，原来这血不是她的。

　　这么一惊一乍，出了层冷汗的王也拿袖子擦了擦汗，方才冷静了下来，脑中治寒冻的常识才被翻了出来。

　　他拍了自己一记，急急起身，一边往浴缸里放着温水，一边试图唤起徐五儿的意识，“五儿，你醒醒，别睡着。”

　　徐五儿向浴缸一侧歪倒，王也忙托住她的头，免得磕到。

　　伸手搅了搅水温，王也觉得差不多了才把徐五儿整个慢慢浸到里面，只露出一个头来。

　　凡冻僵受伤的人，要使其体表回温，不能用热水促发血液回流，而只能用常温水液慢慢浸泡。

　　考虑到徐五儿特殊的身份，叫服务生是不行的，送医院也不成，王也咬咬牙，这会子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当即半闭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徐五儿的一身湿衣扒除。（留了内衣的……

　　也亏得王也此刻是救人心切，心无旁骛，不然皮薄单纯的王道长老早成了颗煮熟的虾子。

　　等到徐五儿的皮肤上终于出现了点点潮红的回转现象，王也忙不迭地转身拿毛巾，想把人裹出来，不料背后突然贴上了一具潮湿的柔软，吓得王也手一抖，毛巾差点掉地。

　　不知何时起身的徐五儿半跪在浴缸里，两手环住了王也的腰，将头轻轻地靠在王也的颈侧上蹭着……犹如攀缘的藤蔓，犹如缠人的水鬼。

　　“五、五五儿，你醒——”王也话说到一半，就见环在他腰上的一条手臂慢慢上抬，轻轻抚上了他的脸颊，冰冰凉凉，就像小蛇，吐着红信。

　　王也被吓得差点咬掉舌头。

　　“我好冷呐……”一个吻轻落到颈侧，带着水汽。

　　徐五儿用脸颊贴蹭着早已僵立的王也，感受着皮肉下的血管搏动。

　　她湿漉漉的发梢不时扫过王也的后背，打湿了夏日轻薄的衣衫，勾勒出青年人独有的肩背线条，紧实、流畅、布满生机……如同那两扇轻轻颤动的肩胛骨。

　　“真好啊……”鲜活的，年轻的食皿。

　　眼底闪动着阴冷的红光，她垂下眼，近乎贪婪地轻嘬着王也皮肉鲜嫩的颈脖，与此同时，另一只手顺势滑入了王也半敞的领口，沿着肌理的纹路一路抚去。

　　越来越下，越来越深……

　　“住、住住手！”王也发蒙的头脑倏地清醒，被蜂蛰了一样蹦了起来，回身猛地攥住徐五儿越来越‘下流’的手。

　　徐五儿似是不解地歪了歪头，王也脸色爆红地如岩浆，他眼神左闪右瞄，然后哗啦抖开白色的浴巾，把还在困惑中的少女罩得严严实实。

　　“唔——”徐五儿下意识地去抓，但攥住她手的人忽然像摸到什么烫手山芋般把她甩了开来。

　　视线受阻，徐五儿脚底一滑，就倒摔进了浴缸，激起哗然水浪。

　　王也：吔！！！

　　“哗啦——”

　　被溅了一脸水的王也如同刚从呆若木鸡的状态中醒神，望着慢慢撑坐起身的徐五儿讷讷忘言。

　　徐五儿掀掉盖住头脸的浴巾，撑坐在浴缸里急促呼吸着，眉头都拧到了一块。

　　她全湿的头发犹如铺开的海藻般一绺一绺地贴在苍白的肌肤上，犹如海底爬上来的……妖精。

　　王也咽了口口水，不敢贸然靠近，又怕刚才心神激荡间弄伤了她。

　　好不容易迈出一小步，“五儿……”

　　小声的嗫嚅在对上徐五儿突然抬起的眼睛时瞬间消音。

　　去掉了夸张搞笑的黑框眼镜，那双此刻正凝视着他的眼眸黑得没有一丝杂质，却从瞳孔深处慢慢渗出针眼大小的血色。

　　也就眼皮耷拉的瞬间，再抬眼，已是一双血瞳。

　　这时，那眼中才迷迷濛濛地倒映出王也惊讶的神色。

　　“你……怎么在这……”徐五儿摇了摇头，似乎头疼欲裂，声音也嘶哑得不成样子。

　　王也：敢情之前她都没清醒呐。

　　“五儿，究竟发生了什么，你怎么会冻成这样？”

　　闻言，徐五儿像是想起来什么，她打了个激灵，无意识地摇头呢喃，“走，快走……”

　　王也靠近一步，皱着眉朝徐五儿伸出手，“五儿……”

　　“啪——”

　　伸到一半的手被人毫不留情地打掉。

　　“我让你快滚！”徐五儿突然像一只被惹怒的小兽，喉咙里发出混沌的气音，血瞳冷冷地倒竖着，尖耳也一下子呲了出来。

　　王也一愣。

　　徐五儿深嗅着窜入鼻腔的血脉气息，眸内的血色变幻不停，胸膛急促地起伏着，抓在浴缸边沿的手背鼓起青筋，仿佛在狠狠地压抑着什么。

　　一瞬间，王也似乎明白了什么。

　　他柔下目光，突然抬手摸了摸徐五儿的发顶，“我不滚。”

　　这回换徐五儿呆住了。

　　紧接着便是席卷脑海的怒气，她就差拉着王也的耳朵大吼了，“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你干嘛？！”

　　王也重新抖开一条宽大的浴巾，不顾浴缸中人的挣扎与踢打，将人裹着就往外抱。

　　“王也，你干嘛？！”徐五儿在王也怀里死命挣扎翻滚着。

　　“你现在很虚弱，也很冷。”王也认真地低头看着徐五儿，“我要先救你，再滚。”

　　徐五儿哑口无言。

　　下一秒，她就被人塞进了厚实的棉被里，团团裹成了条蚕宝宝。

　　王也把人裹好后，拨通座机不知问前台要了什么。

　　徐五儿感觉浑身的血冷又泛了上来，赶忙用力晃了下头，将眼中的那抹虚影凝定。

　　她努力掀开眼皮，推搡着走上前来的王也，“你快走，快走啊，我清醒不了多久……”

　　他说对了，她现在极其地虚弱，虚弱地压根推不开他分毫。

　　“我知道，那就睡会儿好了。”王也在三十几度的天里打开热空调，又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堆电热毯、暖手宝，就差用离火把屋子给点了。

　　一通折腾下来，徐五儿的脸上是终于浮出了一抹血色，而他却早已汗流浃背。

　　“走啊，我随时会控制不住自己的……”重新陷入昏迷的徐五儿眼角无意识地淌下泪。

　　有温热的脂腹在她眼角抹过，一道轻轻的叹息响起，“那就不要控制……”

　　“走，我不想伤害你……”细弱有如猫吟的嗓音已带上了哭腔。

　　“我知道，但我不走。”

　　“混账…混账牛鼻子……”

　　“嗯。”

　　徐五儿的声音越来越轻，直至人类听力的极限。

　　王也看着昏睡过去的她，鬼使神差地抬手帮她拂了下散落的头发，不小心碰到那藏在发丝里的尖耳……挠在掌心，痒痒的。

　　——我是温情就完事了怎么可能的分界线——

　　“呼——”见人终于不再闹腾，王也长出一口气，当徐五儿已经镇静了下来，正要把她外露的胳膊塞入被中，触手却是一片冰冷。

　　不由一怔。

　　他凑近裹成蚕蛹的人，上下仔细一番检察，只见双眼紧闭的徐五儿全身僵硬，心跳缓慢，鼻中呼吸已经是断断续续。

　　这般安静也压根不是什么镇静下来的症状，完全是因为气若游丝的缘故。

　　王也犹被一盆凉水兜头浇下。

　　三十几度的大热天，他却不禁打了个寒颤。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明明、明明刚才都有力气和他搭话的，明明体表已经泛起了活色，怎么会这样！

　　“五儿，五儿……”王也轻摇着犹如陷入沉睡的徐五儿，急得开始掐她人中，“五儿，你睁眼，别睡了！”

　　徐五儿恍若未闻，只有嘴唇轻轻动了动。

　　“什么？”王也忙凑上去听，“你说什么？”

　　徐五儿的声音轻如游丝，她说：“血……”

　　王也愣愣地抱着已陷入昏迷状态的徐五儿，天地间仿佛只有一句话在耳边激荡。

　　她要血……

　　人血。

该作者现在暂无推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