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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结发（二）
正当所有人将目光停驻在小花园中时，晏家新任公子——六皇女的准王君，传闻中让尚京城内众多年少儿郎既羡又妒的承阳公子，此时正一派悠闲地坐在小船里，泛舟一弯碧水之上。
小船一角，晏家的那位老祖宗，微微合着双目，嘴角翘起，不知什么事让她一直保持着这样舒心自得的浅笑。
聂承阳看着晏老夫人，平静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敬意，看着那双被岁月烙上无数皱纹的双目轻启，一点精芒自浑浊中缓缓溢开。
“呵呵......承阳莫不是觉得陪我这老婆子太过无趣？”
“若是在诗会上当个摆设，承阳倒是觉得陪您泛舟有趣多了。”他轻轻笑道，言下之意，被误认作晏公子的司皈原来是被某人遣去当摆设的。
老夫人不但没动怒，反倒呵呵笑了起来，脸上的皱纹聚在一起，好似瞬间绽放的小花。
这池子是自建府之时便有的，如今多少年过去了，假山被磨平了棱角，花草依旧茂盛。老人家忽然眯起双目淡淡扫了一眼，心里似乎在感慨些什么，脸上的表情始终带笑。
聂承阳也不出声打扰这位看上去就同一般妇人无甚分别的老人家，自他住进晏府，这位老祖宗便经常招他和司皈一同泛舟，聊些民间的逸闻趣事，偶尔亲自抚上一曲，让他们品评。
至于他们的过去，却是半字也未曾提及。
玄熙当时知晓后只是淡淡笑了笑：“当年你师傅和柳青衣将你的身世隐藏的很好，若不是晏家有特别的渠道，那便是他们自信能将你的一切掩盖，不被外人探究知晓。”
心中不禁笑了笑，这样的晏家，她心里是如何想的？
“老夫人。”
岸边有人轻轻换了声，晏老夫人睁眼看去，一名少年正站在岸边恭身行礼。她看了看聂承阳，笑骂道：“咱们这位六殿下既然来了为何不现身，莫非要让她未来的王君去那诗会上抛头露面不成！”
幕陶微微一笑。若是一年前的他，此刻面对传闻中的镇国夫人，必是瑟缩在一旁不敢多言，只是这些日子以来，跟在那人身边潜移默化总是受了些影响。
“老夫人误会了，是司公子唤承阳公子过去的，幕陶不过是碰巧传个话而已。”
话末，对着聂承阳的方向遥遥行了一礼：“承阳公子，殿下与晏小姐有约作诗一首，您若有兴趣，不妨去看看。”
“听闻六殿下极少有诗作现世，如今倒是小白得了面子。”晏老夫人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船尾，示意下人将船靠岸。
聂承阳亲自扶了她下船，轻施一礼，抬眸处，老人家眼里已是一片笑意。
已订婚的男女之间当是避嫌的，只是玄熙全不将这些放在眼里，自陛下指婚后便时常出入晏府。她若不介意，他又何须理会。
此时看着老人家脸上的笑，他也跟着笑了起来。他知道晏家对他极为包容，没有一般大户人家的诸多规矩劝诫，尤其是晏白的父亲余氏，或许因为妻子早逝，膝下只得一女的关系，对于这个忽然冒出来且将要出嫁的义子颇多疼宠。
......
一路上，幕陶静静跟在聂承阳身后，对来往的晏府下人微微一笑示意问好。他今年已是弱冠之龄，身量长了些，虽然还是略带稚气，相比去年初到熙王府时，骨子里的那丝惶恐和怯弱已经淡去不少。
快到花园时，聂承阳忽然转身看他：“幕陶，以她的性子，必是耐不得诗会这种所谓的风雅，如今忽然要参加，还说什么与人相约，不过是借口而已。”
幕陶一愣，随即笑道：“董家小姐今日也来了。”
聂承阳哑然，继而一笑。那人明明是极淡的性子，却偏偏在一些小事上带了些孩子气。董湘碧同晏白都有才女之称，今日的诗会两人当是首次一同出现，这种场合，难免会有些有趣的事发生。
如此看来，她不过是来看热闹而已。
事实上，玄熙很早便到了，只是她一身青衣儒衫，又是坐在角落的位置，加上晏白特意安排的几个下人的有意阻隔，其他仕女儒生自然是看不出她来。
品着香茗，吃着小点，耳边时不时听到些微酸的诗词句子，或是赞美晏白的大俗之言，她微微眯眼看着远处的两人，好笑地弯起了眉。
虽然无聊，但想到董晏两家继承人的首次‘较量’，她还是‘勉为其难’的来了。即便被晏白看穿，也不过是笑一笑，照来不误，想来晏白也不敢当面拒绝一位皇女。
虽然离得远了些，但那两人谈论的字句还是断断续续传到她耳里。三世为人的经历，她脑子里装的书不可谓不多，但她依旧不算是个纯粹的文人，骨子里多多少少有些现代人的现实与冷漠，少了些书生热血。尤其在看待国际关系方面，更是背离了这个时代的传统观念。但与曾经同时代的人相较，似乎也转变不少。
但她始终坚信毛老人家曾经说过的一句名言：落后就要挨打！
你可以不侵略别国，但至少应该有抵御外敌的能力。于她而言，更是应该让对方连侵略你的心思都不敢有才好，所谓不战而屈人之兵，于她也是如此。
“殿下，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一名熙卫看到远处的同僚打了个手势，心中明白，凑到玄熙耳边轻轻耳语道。
玄熙点了点头，向身旁的几名熙卫打了个眼色，众人会意，打发了晏白派来的几名下人，便一同护着她离开了。
至于她准备的是何物，要做些什么，几名熙卫对视一眼，俱是沉默着，猜想着，暗忖今日不知有什么好戏可看......
晏白在与众人谈笑时，偶尔会向某个角落撇上几眼，看那青衣女子悠闲地在一旁享受秋风香茗，她不由挑起一双眉角，心里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这位皇女表妹，不相处不知道，一相处还真是有吓一跳的冲动。真不知她这样的性情是如何养出来的。
想到身旁的董湘碧，更是暗叹一声，怎么有种同为戏台上的猴子的想法呢。此时看着那人离去，心中忽生想法，不知今日她又要玩什么花样。
夏侯尚黑，五行中属水，不知是否因为这一点，上至皇家，下至普通百姓，都喜欢在居处修建水池，当然，像皇宫和有钱的大户人家，那就不叫水池，美名其曰‘人工湖’了。
夏侯虽然地处北方，但纵横南北的江河湖泊却为此提供了便利。玄熙虽然迷惑于这块大陆的地质构造，但也欢喜这样地理分布。
所以，当连接晏老夫人所居的院落与后花园的那条人工湖中央，一叶扁舟缓缓漂来，玄熙一身青衣，满头青丝散于脑后，独自一人盘膝坐在扁舟之上，抚琴，轻唱。
一舟一人一琴，就这样闯入众人的视线。
说不清是那清越的琴曲，还是那悠然的歌声，或是那青衣女子绝世的面容吸引了众人的视觉听觉。
众人看着湖中的青衣女子，原本沉静出尘的气质，借着轻飘的袖尾裙角、御风而舞的素手青丝，竟是透出一股狷狂豪放之态。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只说是三四月，又谁知五六年，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君怨。万语千言说不完，百无聊赖十依栏，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中秋月圆人不圆，七月半烧香秉烛问苍天，六月伏天人人摇扇我心寒。五月石榴如火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唉！郎呀郎，巴不得下世你为女来我为男。”
早有人认出青衣女子的身份，惊愕之后，便只能呆呆看着她以这种狂生形象唱着一首怨情词。不知是被她的登场迷惑了心神，还是给如今这首词震得没了言语，此刻，天地俱静，众人皆成了哑巴。
此时还无人知道，这首‘怨情词’自此之后成了女子痴情的代表词，随着熙王六殿下夏侯玄熙同熙王君的故事一起，被后世的野史小说记录着，流传着.....
聂承阳刚进得园中，便听到这样的词曲。曲调是悠远的，词句是幽怨的，轻唱之人甚至带了些笑意，缓缓唱着。
玄熙啊玄熙，这世间如你者几何，终此一生，得遇你，不枉此前十数年的磨砺艰难。
聂承阳眉眼皆笑，如剑出鞘，缓缓走向湖边，无视周遭惊异猜疑的目光，只是静静看着湖中扁舟上的女子，以一种出鞘利剑的姿态笔直走了过去，如此决绝霸道，竟是逼得周遭之人退到两边，为他让出一条路来。
站在湖边，他仰天一声长笑，已是御风而起，踏波而去！
她与他，纵是山水相隔、世俗相阻又如何——以足越之！以船度之！以利刃斩之！
玄熙看他如曾经飘渺湖上那般跃到自己船上，不语，一径含笑以对。直到他伸手拂过她额前的乱发，方才柔声说道：“今日便让他们看看，纵然周遭妙人无数，能以这般上船者，唯你一人而已。”
“再者......”聂承阳双手敛于身后，扬眉轻笑：“也让世人知晓，此生能让我相随者，也唯你一人而已！”
玄熙一愣，随即笑弯了眉，继而弯了眼，她拉住他的手，将脸埋在他的腰际，毫无顾忌地大笑出声。
司皈淡淡看了一眼已然惊愕无法言语的张氏，以及那些痴呆的少年公子，不知为何，竟是轻轻笑了出声来，尽管内心深处微小的一角悄悄陷落，但还是抑制不住地发笑。
他知道，这一幕无论如何荒唐，都会有人深深记得。如同多年以后，晏白偶尔忆起这两人，总是怅叹不已，要有多深的情，多重的意，才能如此相知相守，不离不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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扁舟也不想啊，至少像以前一样隔天更...我只能尽力了，要不，尽量更一半吧...
毕竟是主角啊，我还是很宠他们的，不虐，不悲，或许有磨难，但什么多角恋就算了，咱这是家事国事江湖事...行吧o(∩_∩)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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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