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明日同人影月（新篇）

　　第六十七章

　　我在欧阳山庄过起了疗养的日子。

　　欧阳明日说：“影月，你身子养好了，要走，我不拦你。但没养好之前不准离开山庄半步。”他到庄外布了几个阵法，将整个欧阳山庄包成一座铜墙铁壁，外人进不来，我也出不去。这样的做法简直蛮横无礼，但一想到他也是为我着想，我总不能好坏不分，加之近来并无紧要的事情，所以我就顺从的留了下来。

　　第二天，欧阳明日就离开了山庄。说是要陪着玉竹居士前往沙漠之甍看望臭豆腐。臭豆腐的状况令人担忧，这时候的确需要有亲人陪伴。欧阳明日这一走短时间内应该回不来。

　　疗养的日子很无聊。边疆老人是天下第一名医，能得他的照料是天下人求之不得的事情，按说我不该有什么抱怨。但欧阳明日定下的规矩实在太多，每天要我以卧床为主，活动范围不能超出自己这方院子，另外不能喝酒，不能吃辛辣，不能练武，不能忧思，不能……总之不能的东西一大堆。临走前他将这些禁忌列了满满的一大张纸，贴在我房中的墙壁上，我整天看着烦都快要烦死了。

　　边疆老人每天都会过来给我送两次补品，另外为我运功调息一次，还化了一条天蚕给我补元。不到半月我已觉得精气神好了许多。

　　这天边疆老人又来，我同他商议，出门去走走，再闷在院子里，没病也要捂出病了。
　　边疆老人一听立即摆手道：“那可不行，明日让你老老实实的待在这院子里。”

　　我恼火，这和软禁有什么分别？

　　我问边疆老人：“前辈，你看我身体恢复得怎样？”
　　边疆老人傲然自得道：“有老夫出手自然不同。你这身子已无大碍。只是往后还要长久保养。”
　　“那出去走得吧？”
　　边疆老人反应过来：“我说你这女娃子，怎么就静不下来呢。明日他……”
　　“你不是他师傅吗？”我郁闷的抢话，“怎么老是听你徒弟的？！”

　　“嘿，我何需听他的！”边疆老人顿时来了气，“这都是为了你好。那小子说你身侧灾星泛滥，怕那邪王又来找你，所以才将这山庄布成个了个宝盖。我不放你离开也是为了确保你的安危。你真是不识好歹。”
　　我一愣：“他布这阵是为了保护我？”
　　“不然何必小题大做？连九宫八卦阵和天罡局都布出来了，这回哪怕是来两个邪王也休想进来。”
　　原来是这样。难为欧阳明日这番用心。我着实感动了一下。

　　边疆老人随之又道：“你要是想活动筋骨，可以出了院子在庄内走走。明日定的那些规矩确实严苛了些，对一般的女子不为过。但你跟头牛似的，糙点没关系。”
　　道理是没错，但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不顺耳？

　　我对边疆老人说道：“你们的好意我领情。不过邪王不会再来，这么布防也大可不必。”
　　边疆老人拧眉：“你还是想出去？”
　　我点头：“我觉得身子好多了，总这么待着也不是事。我想出去走走，顺便回趟桃源洞。”
　　边疆老人犯了难：“我答应明日看紧你……”
　　我笑了一下：“他不过是怕我不好生休养。你看我现在挺好的。这样吧，前辈要是不放心，就和我一道出门散散心吧，总在这里待着想必您也闷得慌。”
　　边疆老人的态度松动了不少：“那咱们可说好了，有去就得有回。”
　　“那是自然。你和欧阳明日照料我许久，我岂有不辞而别的道理。无论如何我也得等他回来后向他辞别了再走。我只是觉得不必这么拘泥。”整日待在这院中恪守着那些条条款款太折磨人，我想透个气而已。

　　“那好，”边疆老人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他抖了抖衣袖，“那咱们现在就走吧。”他一副迫不及待的样子，显然也是早就待得不耐烦了。

　　出了山庄，边疆老人神清气爽的笑了几声，左右舒展了一下身姿。我瞧他这些举动豪放随性，一点也不像别的老头，总是端着一副架子面上不苟言笑，不由觉得他是个有意思的老头。不仅有意思，玩性还颇大。
　　我带着他翻山越岭，朝桃源洞而去。走到半途，他就开始和我比起了脚劲。我走得快，他就一定要比我更快，俨然是要和我分个高下的架势。起初为了不扫他的兴致，我将身法一快再快，而他也益发迅疾，速度甚至比第一次比试时还要快上几分。
　　跑了约莫一个多时辰，我渐渐吃不消了，便索性停下来慢慢步行。边疆老人嗖一下，已经一溜烟跑得不见了踪影。过了一刻钟，他才蹭蹭的跑了回来：“喂，丫头，你怎么不跑了？”
　　我万分无奈：“前辈，我身子还没好全，跑久了有些头晕。”

　　边疆老人一拍脑门：“哎呀，我怎么把这给忘了，来来，我给你看看，”说着他两步过来抓住我手腕把了一下脉，“无妨无妨，气血不足引起的。往后的路别跑得太快就是了。”
　　“嗯。”

　　慢行了一阵，我渐渐有所恢复，便再次加快了步伐。但走了没多久，边疆老人又铆上了劲，只要我快他就得更快，你追我赶中，嗖一下，他又不见了踪影。
　　“……”这老头到底是有多爱较劲？我失笑，没见时，听闻着边疆老人的各种传闻，觉得他无比神秘。到真正接触后，才知道他原来是这个样子。

　　鬼医这辈子最崇拜的人有两位，边疆老人便是这其中之一。
　　到了桃源洞，一见到边疆老人，鬼医欣喜若狂，宛若见到了偶像，站在边疆老人身边恭敬谦卑得如同学子，一直诚恳的向其求教。
　　边疆老人负着手，看他就像看着一个好学的后生晚辈，一副觉得孺子可教的样子，不厌其烦的为他解惑。

　　我见他们二人谈得很专注，便转身出了茅屋，去找金花和弄月去了。

　　弄月习惯在河上游练功。见到我，他笑了笑：“你回来了？”
　　“回来了，”我问他，“练得怎么样了？”

　　“有些领悟，但也有一些地方总也参悟不透。”
　　我说：“来，我看看，有哪些地方参悟不透？”

　　我和弄月在河岸边过了一阵招，我指点了一下他招数和心法。弄月天资聪颖，加上开了任督二脉之后练功突飞猛进。这么短时间已将归云心法与扇招融会贯通。虽然谈不上大成，但也进步卓然。

　　等他练完功，我们坐在河边岩石上聊天。
　　“影月，过些天我想出去看看。”
　　我默然片刻： “你想回春风得意宫？”
　　弄月点头：“我哥和女神龙一定还在计划着如何刺杀半天月。我想回去看看他们。”
　　我皱了眉头。
　　弄月说：“我知道自己杀不了半天月，所以我不会鲁莽行事。看一看他们我就会回来。”
　　司马长风毕竟是他哥，也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牵挂，于情于理我都不应该阻拦。我沉吟道：“那你一定要小心。春风得意宫现在正处在半天月的监视中。你的事半天月没有起疑，万不可暴露了身份。”
　　“我知道。现在还不到时候。我就躲在暗处看一下情况便罢。”
　　“嗯。”我点头。弄月是个有分寸的人，也不需要我过多叮咛。这事我同意了。

　　我站起身来：“金花呢？怎么一直没见她。”
　　弄月也站起身来：“她到后山找龙儿去了。”
　　“龙儿最近怎样？”
　　弄月笑了笑：“现在这桃源洞当属它最逍遥快活。自从讨了媳妇之后它整天乐不思蜀，已经好几天不见踪影。所以，金花找它去了。”
　　“讨什么媳妇？”我诧异。龙儿的确有些异常，以前我一回来它很快就会过来迎我。这次却是迟迟不见踪迹。
　　“你不知道吗？”弄月眉目带笑，挥了一下阴阳扇，“就是那黑蟒，被它收了房。”
　　“……”我的娘。

　　龙儿是一条花蟒，生得色泽鲜艳，油光水滑的。虽说我对蛇统一的欣赏不来，但我觉得龙儿那模样应该算得上是蛇中的俏郎君。它找个什么雌蛇不好，怎么就找了这么一条又粗又丑的大黑蟒？

　　我到后山找到了金花和龙儿。果然见到那条黑蟒就在不远处横卧着。我刚从半空掠下去，那黑蟒就立即一昂蛇头，拿独眼惊恐的看了我一眼，然后迅速的找了个土坑，把蛇头往里面一插，剩了大半截蛇尾露在外面。
　　“……”我嫌弃的看了它一眼，连这德性也是怪里怪气的！

　　我往龙儿的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它眼瞎，你也眼瞎了？找的个什么玩意儿！”我朝金花投去一眼，“都跟我回去。”
　　我带着龙儿和金花往茅草屋走。龙儿恹恹的，金花却在一旁捂着嘴巴幸灾乐祸的笑。“影月，看不出来你还是个棒打鸳鸯的。哎，你到底是哪点看不上那黑蟒？”
　　我斜了金花一眼：“丑。”
　　金花笑得更欢了：“畜生的标准可跟咱们不同。你觉着丑，兴许龙儿觉着俊呢。”
　　“……”全头黑到尾，哪个地方俊了？！

　　黑蟒实在是不招人喜欢，和它一比，龙儿显得格外的纤细和艳丽，简直有种鲜花插了牛粪的感觉。自从龙儿被我带回茅屋后，黑蟒不知道什么时候也跟了过来。其后连续多天一直鬼鬼祟祟的在附近林子里转悠，既不靠近，也不离去。
　　龙儿时常会昂着蛇头朝向黑蟒的方向，颇有些愁思的意味。
　　我心头虽有些烦，但见那黑蟒并不惹事，便懒得管它了。

　　然而，边疆老人却对龙儿和黑蟒产生了极大的兴趣。
　　“早就听明日说过这条地龙，但每次去都刚好错过。地龙可是山中之灵，我一辈子也没见过两次，这次竟然一见见到两条，而且还是雌雄两条。”

　　边疆老人成日热衷于逗弄龙儿和黑蟒，竟还自作主张的替黑蟒取了个名字叫，黑妞。一天到晚见他满山遍野的跑，一边黑妞黑妞的喊着。我看他这么爱玩，很是欣慰。边疆老人的性子如风，喜欢到处跑，很少在一个地方长留。现在有龙儿和黑蟒在，倒使得他心甘情愿的在桃源洞待了几天。连带我也过了几天悠闲畅快的日子，不必回去欧阳山庄里闷着。

　　几天后，边疆老人把我叫到茅屋外：“丫头。明日就要回来了。我们也该走了吧？”

　　欧阳明日去了大半个月，是差不多该回来了。这么长时间，每天都有边疆老人为我调理，我现在觉得神清气爽，浑身上下并无哪里不适。但不管怎么说，我该随边疆老人回去，亲自向欧阳明日交代一声。

　　我点头，然后进茅屋向鬼医和金花，弄月打了个招呼，便随着边疆老人一道回去了欧阳山庄。

　　路上的时候，边疆老人给了我一个东西：“这是我特制的五罗迷烟。它虽然比不上阵法管用，却要比一般的迷烟强上不少。短时间内能困住强敌。”
　　“前辈为何给我这个？”
　　“你被邪王所伤之事我已从明日那里听说。明日很担忧你的安危。我也没别的什么可给你，这五罗迷烟你就收着吧，在关键时候它或许能救你一命。”
　　我接过五罗迷烟：“多谢前辈。那我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边疆老人长叹一声：“邪王现世，这天下恐怕又要大乱了……”
　　我沉默不语。
　　邪王销声匿迹了近百年，仅是江湖的沉浮恐怕还不足以让他出山。月神近来也在摩拳擦掌中。看来这天下，怕是真的要大乱了。

　　边疆老人的时间踩得很准。我们回到山庄还不到半日，欧阳明日就回来了。
　　等欧阳明日歇息够了，我便去大厅找他。一来看望他。二来向他告辞。

　　欧阳明日见我恢复得很好，也就不再坚持让我留下。迟疑片刻，他说道：“你要是有事就走吧。如果无事，能否在我庄里多住几日？”他感叹道，“这月末，就是大年了。”
　　我一怔：“你想留我在庄上过年？”
　　欧阳明日点了点头。
　　易山在一旁插话：“影月姑娘，你就留下吧。多个人也会热闹一些。”

　　有很多年我没和人一起正经的过大年了。我早已没有了过年的概念。只要没有风餐露宿，没有杀意追随，能求得一隅安生就已经很好。喜庆的日子能和姐妹们喝喝小酒，聊聊天，便算是过了节。现在突然听到欧阳明日的邀请，我有种莫名的心动。这欧阳山庄纵然冷清，但也温暖。
　　我见他们两主仆的态度诚挚，便点了头：“那好吧。过了年我再走。”横竖也不过七八日，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欧阳明日随即笑逐颜开：“好。”
　　我见他如此开怀，心头也有些欢喜。对今年的春节燃起了期待。

　　随后我问欧阳明日：“你此行还顺利吗？臭豆腐可好？”
　　欧阳明日轻叹一声：“有惊无险。他因为相思过重，以至于肝肠寸断，险些一睡不醒。幸好最后他还是舍不得抛下我们，醒了过来。”
　　“那他将来怎么打算？准备一直留在沙漠之夢？”我记得他说过他要守着那个空坟头。里面已经没有了欧阳盈盈，想想其实挺没意义。

　　欧阳明日的面色变得阴沉起来，他摇了摇头：“不。我爹还是不肯放过他。追兵已经杀到了沙漠之夢。臭豆腐继续留在那里很不安全，女神龙已经将他带回了四方城。我也将我娘送回了水月庵。”

　　欧阳明日做了这么多事，包括让欧阳盈盈假死，就是为了敲醒欧阳飞鹰。但现在看来仍然是事与愿违，欧阳飞鹰非但没有醒悟，反而变本加厉了。虽然我早知道欧阳飞鹰不是个好控制的人，但听到这事我还是很为欧阳明日惋惜。背信弃义，德行极坏，有爹如此，欧阳明日的确够累的。

　　“影月。这次我必须有所行动了。”欧阳明日一脸决绝，但眸色中却充满了悲伤。
　　我心头一动：“你准备对付你爹？”
　　他缓缓点头：“上官姑娘和司马兄无意与我爹为难，臭豆腐也不想再计较这些仇恨。他们都肯为了四方城的百姓放过我爹。现在执迷不悟的只有我爹。”
　　“那你想怎么做？”
　　“我打算封了他的穴道，废掉他的武功。”
　　“好主意。”事情如果不能一团和气的解决，那么采取强制性手段便是必要的。以前欧阳明日总是瞻前顾后，顾虑太多。他现在肯狠下心来是件好事。倘若上官燕他们愿意息事宁人，欧阳飞鹰又被迫不得不收敛，这件事说不定真能圆满解决。

　　欧阳明日抬头问我：“你会支持我吗？”
　　“你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你，”我补充道，“不过，欧阳明日，你从来都不需要别人的支持，你只需要你自己的判断。”
　　“不，我需要的。”欧阳明日正色道。他突然伸出手来将我牵住。

　　我低头看去，他现在好像特别喜欢牵我的手。我想这可能是因为在非常时期，他情绪低落，需要寻求些安慰。于是我回握住他的手，给予他安慰的力量，用力的将他握了一握。
　　欧阳明日笑了。
　　接着我抽手，一抽之下竟没抽开，又抽了两下，他始终将我拽得很紧。我莫名其妙，正想问他干什么。易山却在这个时候进来了。

　　易山抱着几个茶罐，一眼看见我们手拉着手，惊愕之中不小心在门槛上绊了一下，一个踉跄扑进屋来。幸亏他是习武之人，不至于摔个大马趴，踉跄了几步便稳住了身形。
　　他的反应尤为淡定，随即便无事一般走到一旁，将茶罐放到桌上，背对着我们：“爷，今天泡，泡什么茶？”

　　欧阳明日：“你随意安排就是。”

　　易山背着我们一阵忙碌，一直没回头。我趁这个时候再次抽了一下手，才终于将手抽了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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