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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你吗？
已经步入社会多年，同学聚会除了联络感情，更是一种交换人脉的渠道。
大家都心知肚明，这一次很多人都是冲着顾燃而来。尤其是一些生意场上、官场上的男同学，场面上的套话说得顺溜。
“顾燃，你现在也算是成功人士了，得分享分享成功经验呀……”
“听说你要回江城发展了，有什么好项目，可别忘了老同学呀！”
“……”
顾燃一一礼貌应对。
几个会来事的同学把气氛搞得火热，大家聊着过去学生时代的趣事，拿某些同学的糗事出来开涮惹得大家哈哈大知。
或是彻底忘记了，或是碍于顾燃在场，没有人提及向晓北。这个女孩，曾经也是他们的同窗，与大家一起在高考的战场上并肩战斗过。他们笑得那么高兴，没有一个人对这位过早离开的同学表示任何的遗憾……
顾燃顿时觉得无趣又怅然。
聚会结束，顾燃让赵晓亮把账给结了。爱玩的同学，继续组织着下半场。顾燃从来不喜欢这样的场合，借口送沈剑回家，与大家挥手告别。
送完沈剑回去的路上，赵晓亮颇为感叹，“没劲透了，比T·妈应酬还累。”
顾燃心中是默认的，语气平淡地陈述，“沈老师很开心。”
赵晓亮忍不住吐槽，“老沈还是跟过去一样，傻得没边！还以为自己多有号召力，感动得还掉了几滴眼泪。他哪里晓得他口中的这些重情重意的学生们，都是看着顾老板现在混得风声水气，跑来混个脸熟。”
顾燃失笑，“也不能这么说。”
越晓亮嗤之以鼻，“难怪人家说同学聚会简直是扼杀学生时代美好回忆的终级武器。我到现在都还有点儿缓不过来，那些曾经可爱的同学们变成了现在这副样子。”
顾燃好笑地斜他一眼，“你以为你变好了？”
赵晓亮冲着后视镜里的人作妖，“我明明比过去帅了！可爱多了！你没发现许多女同学都在给我暗送秋波呢吗？！”
顾燃懒得理睬赵晓亮的自作多情。
他的手机忽然响起，顾燃接起，“大舅？”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爽朗的中年男人的声音，“小燃，你那栋楼就打算扔给我不管了？”
顾燃揉揉眉心，“这段日子事情太多，没顾得上。怎么样了？”
“不是让我给你找一家靠谱点的建筑公司吗？我帮你留意了几个，施工方案、设计效果图都出来了。这好歹也是你们分公司在深圳的脸面呀，你总不能做个甩手掌柜吧。什么时候来看看，定下了方案就开始施工了。”
顾燃思忖片刻，“我先回趟上海处理点事，一周内过来。”
顾燃在上海拥有一层自己的办公楼，但随着公司的扩张，已经完全无法满足公司目前的办公需求。他从去年开始就一直在留意上海的写字楼，不是位置不理想，就是价格高得离谱。他也考虑过买地自建，但这样耗时太长，成本、风险都多了许多。
机缘巧合，一直鼓捣着他来深圳发展的大舅谢柏翰，在这时给他打个电话，告诉他一个最新消息。他的银行客户经理透露，有一个值得投资的烂尾楼正在拍卖。谢柏翰看过那栋楼之后，发觉这个地方无论是地理位置、楼层大小都非常适合作B&G的办公楼。楼体框架、墙体都已经建好，只要稍微加固、装修一下就能立马使用。最重要的是，抵押给银行的拍卖物业价格确实便宜！
“深圳是座十分有潜力的城市，你们干这一行的来这里发展肯定错不了！政策扶持、人才储备、环境交通，绝对是最适合创业的地方。目前深圳的地价相较于上海来说，是被低估的。即便是你把这栋楼买下来扔在那儿等上几年，我也保证你稳赚不赔！要不是拍卖物业要一次性付款，我手头上又没那么多现金流，我就自己就拿下来了。”
顾燃跟公司高层商量后，带着几个人飞了一趟深圳。考察过那栋楼，他当时就拍了板。很快，B&G就以上海单层写字楼的价格拿下了这一栋楼。
在深圳建立分公司的事情，也在开始紧锣密鼓地筹备中。
两天后，深圳机场。
谢柏翰在接机口见到了侄子一行人，他跟顾燃的同事一一打过招呼，接过了顾燃的轮椅，“要你来，你也不用急成这样。你看那眼睛红得，跟得了红眼病似得，被你妈知道了还得了！唉，当初我怎么就没想到这事，你以后来深圳常住，我估计得被你妈啰嗦死。”
谢家无人不知谢梅最宝贝的就是这个儿子，顾燃腿不好，但从小乖巧懂事。这让谢家上下都不自觉地对这个孩子多了几分呵护、疼爱。顾燃不顾家人反对，也没有依靠家里的帮助，一个人坚持留在上海创业。事业发展到现在这样，作为大伯，他是打心眼里佩服这个孩子。他虽然身体残疾，可却是个能吃苦干得了大事的真男人，比他那个只知道吃喝享受的儿子强了不知多少倍！
顾燃知道这个舅舅从小疼他，也忍不住有了几分晚辈的调皮，“现在后悔晚了，我人都来了，您舍得让我露宿街头？”
谢柏翰拍了拍着他的肩膀，看着侄子的笑眼里透着说不出的高兴。
说着说着，几人就出了机场。
两辆车子早已经等在了前面，把其余人安排进了一辆商务车后。谢柏翰推着顾燃停在了一辆黝黑锃亮的路虎门前。他拉开车门，笑着朝顾燃努努嘴，“上来试试，看舅舅改得怎么样。”
顾燃眼睛一亮，难掩惊喜之色。
他像许多男人一样，爱车！对速度有着一种难以解释的痴迷。
政策放宽允许残疾人驾驶机动车后，他立马就去拿到了C5驾照。
只不过比较麻烦的是，他刚好是这一条右腿动不了。踩不了油门、刹车，所以他的车都必须经过严格改装，把所有功能集中在手部操作。
原本以为要等上一阵子才能在这个城市里开得了车，没想到，大舅早就为他考虑周全。
谢柏翰架着顾燃帮他从轮椅上站起来，顾燃撑着车子座椅慢慢弯下腰研究起改装后的功能。很快，他就弄明白了，他拉着车上的扶手挪坐到了驾驶座上，把双腿搬入车内，调整了一下椅背。
手早就已经有些发痒，等舅舅上了车，顾燃立马点火。车子微微震动，马力十足的轰鸣声让他兴奋不已。
他按下手动油门，车子稳稳地驶了出去。
“技术不错哇！开得比我都稳。”
顾燃笑了笑，谈起了正事，“舅舅，您帮我找的那几家建筑公司怎么样？”
谢柏翰给他介绍了一下情况，“目前联系我们的有三家。一家是全国连锁的大型建筑公司，没打过交道，但是行业口碑一直不错。一家深圳本地的公司，做了很多年，我也认识这个老板，比较靠谱。还有一家是新开的公司，建筑师刚拿个国际大奖，水平也没得说。我们可以找个时间，当面听听详细的设计方案，综合报价，再决定和哪一家合作。”
顾燃点头，“您先把设计效果图发给我，最好还有那几家公司的资料、报价。我明天定下见会面时间。”
谢柏翰无语道，“那么着急干嘛，你这才刚到深圳。舅舅先带你玩几天，放松放松。”
顾燃笑着摇摇头，“我就免了，您知道我不好那口。我的那些员工们估计比较感兴趣。”
谢柏翰摇头晃脑地感叹，“好、好……舅舅知道你除了工作啥都不爱！不过小燃，你这日子这样过得跟个小老头一样，我这个当舅舅的还真有点看不下去了！来，我们男人之间来好好谈谈，我觉得我十分有必要更正一下你的人生观、价值观！”
顾燃忽然觉得有些头疼，他的这个大舅舅是出了名的不着调，“舅舅，看在我周车劳顿的份上，饶了我吧……”
“你！！”谢柏翰被噎得堵着一嘴得话，别提多难受，“好、好、好，我回头跟你妈谈谈！”
谢柏翰是最早来深圳淘金的那一批人，做烟酒生意发的家。两个小孩成家立业后，他也开始了半退休的养老生活，和太太住在香蜜湖的一栋别墅里，日子过得悠哉惬意，就是无聊得很。原本他是想让顾燃住在家里热闹热闹的。
但是顾燃一个人住习惯了，他喜欢清静，实在也有点害怕这个舅舅的聒噪。决定跟同事们一起住酒店，既然准备要在深圳设立分公司，等闲下来有时间了他打算再慢慢找一处房子。
办完入住，稍作休息，顾燃便开始研究起手头上的资料。对于这座城市，他并不了解，许多资讯、人脉都必须慢慢开始重新积累。
华灯初上，房间内暗了下来，落地玻璃上倒映着窗外的粲然灯火。
顾燃侧过头，繁华眩目的都市霓虹映入眼帘。
他撑着肘拐慢慢走到落地窗边。视线所及，是密密麻麻、形态新颖的林立高楼，各色现代化的建筑高耸入云，缀着灯光的车流如蜿蜒连绵的水流在城市的立体的轨道上交汇、擦肩而过。
顾燃俯瞰着这个城市最繁华的夜景，莫名地有些心潮澎湃！
未来，他的事业也将在这里拥有一席之地！
在酒店餐厅简单解决掉晚餐后，顾燃没有跟员工们一起参加谢柏翰组织的‘夜游鹏城活动’。
他觉得有些疲惫，回到房间休息。
今天戴着支具走得有些久，腿上有些疼。他走到桌边松开了肘拐，解开皮带，褪去长裤，右腿上一副炭黑色的支具渐渐露了出来。
特别定制的钛合金材料从右脚的厚底鞋两侧，沿着脚踝一直固定到了萎缩干瘪的臀·部，精密定期的材料严丝合缝地包裹着顾燃瘦弱不堪的肢体，支撑着瘫痪地肌肉，才使得他毫无力量的在腿能够站立、行走。
顾燃有些困难地弯下腰，一一解开右腿上束着的几条固定带，打开了膝锁和臀·部连接腔的插销，他的右侧身体瞬间失去支撑，往下陷。整个人开始打晃，顾燃连忙用左手扶稳桌子，另一只手把仍嵌在支具中的右腿捞了出来。
LUO 露的皮肤上，他的右腿的根部和腿的两侧被勒出了几道红痕。
重新装戴好，顾燃撑着桌子，提起腰甩动着下身，他笨拙的左腿一点点地小跳着往桌子的那一头挪。那条右腿仍旧像从前一样，萎缩着微微弯曲地悬在右侧的身体下，没有一点儿力量。吊着的右脚仅露出蜷缩的趾尖，在地板上轻轻滑过。随着身体的移动，这条腿也不受控制地晃动着，仍旧是瘫痪无用的。
顾燃挪到桌子尽头，够着靠在墙边的两只腋拐，当双拐架在了胳膊下，他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顾燃的右侧身体残疾得过于严重，他腿的根部力量很微弱，要靠腰部和腿部残存的微弱肌力控制支具，这令他走起来比拄着双拐更加辛苦。
但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顾燃从抗拒到渐渐依赖上了这条“假腿”。
或许是因为戴上了支具，他看起来显得更为健全一些。
戴着这副东西，他的残腿被隐藏了起来，走路的样子好看很多，人们看他的目光不似过去那般带着夸张的惊讶与同情。有的人甚至还以为他是健全人，只不过是骨折或是短暂的受伤，才需要用肘拐。这种啼笑皆非的‘误会’，让顾燃偶尔会享受到作为健全人的感觉。
这种感觉对于残疾人来说，是那么的充满诱惑。
尽管顾燃知道这是自欺欺人。
时间尚早，顾燃看了一眼窗外迷人的夜色，拿起车钥匙出了门。
黑色的路虎从地下车库驶出汇入了川流不息的车流中。
顾燃打开车窗，欣赏着沿街的景致，漫无目的地在这座城市里转悠。
这里的夜空干净清朗，空气质量很不错。
深秋时节，空气中带着沿海城市特有的湿濡，裹着一丝凉意的晚风轻抚过皮肤。并不冷，反倒让人觉得舒爽。
果然是个气候宜人的城市。
宽阔的柏油路两旁种着茂密的南方树木，各种说不出名字的小花长在绿植带中，把这条路点缀得煞是好看。
两排红彤彤的灯笼沿着一路的街灯挂满，映红了整条深南大道。
车子穿过高楼林立、气势恢弘的写字楼，驶向人潮攒动的商业街。密集的人流从车窗旁经过，一股子食物的香气从人潮汹涌的美食街里头飘进了车内。
顾燃不禁扬起嘴角。
比起高不可攀的都市繁华，他更喜欢这个城市包罗成象的生活气息。
五湖四海的人怀揣着梦想，来到这里打拼。
他也如此。
大城市的交通都是一个样子，驶入到一个拥挤的路段，顾燃跟着冗长的车流缓缓停下。他看了一眼车内的GPS，地图上显示着一段长长的红色。他松开方向盘，倚在座椅上静心等待。
窗外，喧嚣的夜晚开始有拨弄吉它的声间响起，停顿片刻，流畅娴熟的旋律透过有些杂音的音箱，响彻整个夜空。
“阵阵晚风吹动着松涛吹响这风铃声如天籁
站在这城市的寂静处让一切喧嚣走远
只有青山藏在白云间蝴蝶自由穿行在清涧
看那晚霞盛开在天边有一群向西归鸟
谁画出这天地又画下我和你让我们的世界绚丽多彩
谁让我们哭泣又给我们惊喜让我们就这样相爱相遇
总是要说再见相聚又分离
总是走在漫长的路上……”
带着几许苍凉的男声在悠然地吟唱。
在这样的繁华浮世，唱着如此恣意的词，让人不禁体味到这都市夜晚中难以掩盖的寂寥。
顾燃循着声音望去，目光微滞。
隔着一条绿化带，一个衣着潦倒，约莫二十出头的清秀男孩，站在不远处地铁口旁边唱歌。他的面前是一支立式麦克风，身侧简陋的推车上果然摆放着一个巨大破旧的音箱。
男孩个子很矮，高高耸起的胳膊下架着一双金属拐杖！
顾燃视线向下移，看到了年轻男孩残疾严重的双腿。
他的身体地从胸部以下开始畸形，左边的背部高高地鼓出一坨，右腰凹陷，整个脊柱扭成一团，右臀缩在腰间，令右侧的整个下身都高高吊起悬在身前。
他的右腿又短又细，严重萎缩，软软地像面条一样荡在空中，下垂的脚尖离地面仍有十几公分的距离。站立时，他的左腿角度夸张地向后弓着，膝盖看着像随时都有折断的危险。
年轻男孩偶尔会走动两步，可每走一步都必须撑着拐杖从头部开始用力夸张地将整个身体腾空而起，他弯曲的左腿才能甩出极其微小的步子，而那只细软的右腿则挂在腰间剧烈地晃动个不停。
顾燃看得揪心，叹了一口气。
这是他再熟悉不过的疾病所导致的后遗症！
很显然，这个不幸的男孩当初并没有得到很好的治疗，身体才会发展得如此畸形。
他的病情程度和自己应该是一样的，可他的情况显得看起来要严重得多。
男孩面前围着几个看热闹的人，偶有一两个经过的行人往他前方的铁盒子里扔下一些硬币、零钱，男孩会用低如蚊蝇的声音艰辛地弯腰致谢，再继续唱歌。他低垂着眼，脸上的表情有隐约的窘迫、难堪。
顾燃搭在腿上的手不自觉地抚了抚那条枯瘦的右腿，他静静地看着那个男孩，心情复杂。
记得很多年前，有人和他说过，他是一个幸运的人。
的确，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苦难、疾病、不幸、不公……
说这话的人，已经不在了。可他却拖着这样一副残缺的躯体，不靠别人施舍，有尊严地活在这世界上。
他又有什么资格不知足呢？
可是每当他面对着一个又一个无眠的夜，却总是忍不住地想，生活是如此的索然无味！
许多人经过，有人不屑一顾，有人停下脚步好奇地听上两句再匆匆离开。很少有人施舍他。
那个男孩就像这个城市中最黯淡的一抹色彩，无足轻重。
顾燃渐渐留意到一位执著的听众，在男孩前方的不远处，街灯下那一抹长久驻足的身影。
高挑修长的身姿，优雅得体的穿戴，在人群中，她实在是有些打眼。
那应该是一个年轻女人。
她有一头黑亮的长发，松散地垂在肩后，一袭驼色薄风衣款式简约，质感不错，轻盈地披在她纤长的身体上，显得那背影十分飘逸。
风衣的下摆下是一双修长笔直的腿，包裹在黑色的牛仔裤中。她脚上穿着一双矮根黑色短靴，但看起来仍有近一米七的个头，站在一群体型娇小的南方人中，尤其显得鹤立鸡群。
此刻，那女人正一不动地支着手站在那儿，随意挽起的袖口下，露出一截雪白的皓腕。
一点星火、淡淡青烟从她青葱般的指尖飘出。
她应该在这里站了许久，似乎也没有要走的意思。
尽管她背对着顾燃，他也能够感觉到她的专注。
渐渐的，那个残疾男孩，似乎也留意到了这个特别的听众。
他有些腼腆地朝她的方向看了几眼，唱得明显投入了许多。
两首歌结束。
女人低头从口袋里抽出一个钱夹，迈出长腿朝男孩走去，一叠红色的百元钞票被轻轻地放在铁盒里。怕被风吹散，她随意地抓起一把硬币把钞票压住。
男孩子露出异常惊愕的表情，围观的众人议论纷纷。
男孩愣愣地看着那女人，那女人直起身后，似乎跟他说了些什么，男孩仍旧挂着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呆呆地点了点头。
平缓片刻，他再次拨动着身前的吉它。
顾燃再熟悉不过的旋律响在耳边——《时光》
随着音乐的响起，顾燃的心里忽然涌起一种难以言喻的奇怪感觉！
这个女人身上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让他竟觉得似曾相识。
他目光渐渐深了，紧紧地盯着那个背影！
女人退到原地，抬起手，微微侧脸吸了一口烟。飘散的烟雾中，她形状好看的左耳耳垂上镶着一只黑色的耳丁，洁白的皮肤配上幽暗的黑色，是惊艳的视觉冲激。
顾燃努力地想要去看清她的轮廓，可她很快就别过了脸。
顾燃叹了口气，失笑一声。
他这是怎么了？只不过是一个陌生城市的陌生行人。
前方的车流渐渐蠕动，顾燃轻按油门。
车子缓缓启动，鬼使神差的，他忍不住最后朝窗外望了一眼。
那女人正转头四望，然后，径直走向了一个垃圾桶，把手里灭了的烟头扔了进去。
“吱呀”一声。
尖锐的刹车声过后，车子骤然停下，顾燃脑中轰然巨响！
仅仅一瞬间，仅仅一个侧脸！
足以让他浑身的血液凝固，再猛然炸开。
起伏山峦般秀美的侧脸，微微扬起的修长眼角，耳鬓前细小的绒毛……
太像了！
刺耳的喇叭声急促地在身后响起，可顾燃完全听不见！
他的世界瞬间变得极其安静，所有的事物都开始模糊，唯有那个身影是清晰的、鲜活的。
那女人看了一眼那个男孩，把手抄进口袋，转身走入稀疏的人群。
顾燃心中一惊，猛然间反应过来。他一把推开车门，拿起身侧的双拐支在车外，狼狈地跳下了车子。
“站住！”
“你站住！”
他慌乱的喊声瞬间被音乐声、车流声吞没。
顾燃惊险地穿过旁边车道一辆辆缓缓移动的车辆，用他从未有过的速度地朝着她的方向走去。
很快，顾燃发现，前方的路被绿化带上高高立起的围栏给堵住了。
顾燃心急如焚，他握着快要到他肩膀高的铁栅栏，不知所措。他把拐杖松开搁在一旁，双手用力尝试着想要攀上去，可是腰上没劲很快就跌落了下来。他这才意识自己的举动简直是荒谬！这么高的围栏，他怎么可能翻得过过去？！
看着渐渐远去的身影，他一拳砸在栏杆上。用力全身力气地吼了出来，“晓北！”
“向晓北！是你吗？”
女人的脚步丝毫没有停下。
顾燃架好拐杖，慌不择路地朝前走，前面一定有路口可以过去！
车上的人好奇地打量着这个拄着双拐，神情癫狂的男人。不知道他是受了什么刺激，车也不要了，行动不便还在这么危险的机动车道上走来走去。
顾燃脑子里全是刚刚的那一个侧脸，他的额上冒出了密密麻麻的冷汗。
她是谁？
为什么和晓北这么像？
会不会……
怎么可能！
他忍不住懊恼地去想，如果他有一双健康的腿，翻过那道围栏、追上她、看清她的脸，是多么轻而易举的事……
顾燃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毫无意义的胡思乱想，他逼自己冷静下来。现在当务之急是要快、再快点。
他当气喘吁吁地赶到她刚刚停留的地方，可哪里还有那个女人的半点影子！
顾燃朝着她消失的方向一直走、一直走，目光焦灼地在人群中搜寻着。
黑色长发、驼色风衣、戴着黑色耳丁、有着跟她如此相似的侧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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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觉自己要疯了，从最初的一章一千字，到现在一章六千多字……
这情况有点怪异……
说话算话，赶在最后一刻更新，大家不要怪我迟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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