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宅往事

　　杜若晴神思忧伤地看向汪淑贞，她的脑海里忽然映射出那一天的情况。她倒在床上感受到体内的血液不听自己的使唤，她蜷曲着身子，用手护住自己的肚子，可即使这样她还是保护不了他，就像一把尖刀刺痛她的小腹，她感觉到自己一阵痉挛，那血液就不由自主地感受大地的引力然后抽离自己的身体。
　　杜若晴闭了闭眼睛，然后冷笑着说：“原因重要吗？有多少事是没有原因的呢？你为什么嫁进许家，我又为什么是杜家的小姐，为什么他的心里爱着一个寡妇却不愿怜惜我？”
　　汪淑贞摇着头还未及说话，只见杜若晴摆摆手说：“你走吧，只是不要妨碍我就好。”
　　从鹿韭园里出来，汪淑贞扶着景桓的手就一直颤抖，景桓看汪淑贞的脸色不好，就悄悄问道：“二姨太这是怎么了，太太可是跟二姨太说了什么？”
　　汪淑贞伤痛地看着景桓，倒是叫景桓吓了一跳，景桓忙问：“二姨太这是怎么了，快说出来，不然奴婢要担心死了。”
　　汪淑贞摇着头说：“你可知道那五姨太的金线是谁做的？”
　　景桓不可置信地看着汪淑贞说：“难道是……是……太太？”
　　汪淑贞也难以置信地说道：“是啊，我怎么都没想到是她，我总觉得她是那么一个恬静温婉的女子。”
　　景桓忽然问道：“那么，难道三姨太也是和太太串通好的吗？”
　　汪淑贞仔细一思量，然后回答道：“三姨太应该不知道，这应该都是太太背地里做的。”
　　景桓纳罕道：“二姨太为什么这么说，是太太告诉你的吗？”
　　汪淑贞摇摇头，“我只是觉得，三姨太在绣那绣品之后不久就也怀孕了。而且，仔细想来，这件事跟太太确实是少不了瓜葛。我记得，当时最开始绣这绣品的时候，是太太说这地方要用金线绣，而且因为女红精细，就让五姨太绣了。可见那金线早就是太太准备好的，只等着合适的机会让五姨太用了。而三姨太浑然不知，毕竟，那种情况下谁也不敢保证自己绣到哪里，所以太太更加让我害怕，她竟然心机如此深邃。”
　　景桓回答道：“只是我想太太可能是准备好了的，只是没想到三姨太也怀孕了。她本来就出身名门，从小见惯了母亲和姨娘之间的争斗，怎么会不耳濡目染。”
　　“只是，景桓，你知道吗？她要害五姨太的孩子，而且，她说，就算我能保她孩子的平安，也保不了生孩子的艰辛。”
　　不知不觉间汪淑贞就走到了许宅的禁地里，汪淑贞又听见一阵歌声，于是和景桓互相对视一眼。景桓摇摇头说：“也不知道这里面是什么人，怎么总是唱这么伤感的歌儿。”
　　汪淑贞摇摇头说：“回盘水阁吧，这人唱歌也不是一日两日的了。”
　　“是你吗？”忽然园子里传来了声音，汪淑贞一愣，接着就小声接口道：“长辈可是在跟我说话吗？”
　　里面忽然传来一阵笑声，“戴凤瑛怎么还让你留在这里？她难道看着不生气吗？”
　　汪淑贞皱着眉头看着里面，景桓小声说：“还是走吧二姨太，要是被人知道了可了不得，老太太本来就不喜欢你，别听着疯婆子说话了。”
　　里面又是一阵笑声，“疯婆子？哈哈，我就是疯婆子，戴凤瑛，你把一个疯婆子关在这里，可是你就不知道疯婆子说的疯话就是真话！”
　　汪淑贞和景桓回到盘水阁的时候，许振宁正坐在屋子里喝茶，碧竹立刻跑了出来，然后对汪淑贞说：“二姨太怎么才回来啊，少爷等了老半天了。”
　　许振宁看见汪淑贞立刻笑了起来，走到近处拉住汪淑贞的手却忽然问道：“你怎么眼睛有点红，是不舒服吗？”
　　景桓知道汪淑贞应该是为着刚才和太太的对话，所以就接口说道：“二姨太昨天晚上没睡好，所以就有些眼睛不适。”
　　许振宁皱皱眉头说：“我听说有一种西洋药水，是滴眼睛的，等回头我让人拿过来，你滴一滴，那个很是清火。”
　　汪淑贞笑着摇摇头说：“少爷怎么这时候来了？”
　　许振宁从衣兜里翻出一块怀表递给汪淑贞，汪淑贞看那怀表有些眼熟，忽然表情有些不自然。许振宁笑着说：“我还记得我那次在你家从水里救你的时候说是为了那块怀表，可是这几日看你总是不戴，那日问了景桓，景桓说是让你给弄丢了。所以我就又弄了一块来，你打开看看，喜欢不喜欢？”
　　汪淑贞打开那块怀表，最里面是一张照片，竟然是她和汪烨磊的照片。汪淑贞惊讶地问道：“少爷从哪里弄到这照片的？”
　　许振宁得意地一笑，然后说道：“这个啊，是那次参加杨玉树婚礼的时候有人无意间拍到的。我那天见了杨玉树，没想到他倒是个有心人，就把这照片给我了，我又找人做了一下，就镶在这怀表里了。”
　　汪淑贞复杂地看向许振宁，可是脑海里却都是杨玉树的影子，许振宁笑笑说：“这个怀表你可要收好噢，我看杨玉树有这块表，和你那块真的很像，所以我就花了高价买来的，你一定要收好噢。”
　　汪淑贞失神地“啊”了一声，许振宁忽然拉起汪淑贞的手说：“这次的事，我要谢谢你，如果不是你，我想纺织厂的生意应该不会很好。”
　　汪淑贞笑笑说：“只要你好，就好。”
　　许振宁忽然动情地看着汪淑贞，思绪好像又回到了与汪淑贞初见时刻的样子。半晌忽然笑道：“我就知道，娶你一点错都没有。”
　　汪淑贞讶异地看着许振宁，许振宁继续说道：“其实一开始我只是想娶你的，如果不是父亲觉得你是庶出，本来你应该是太太的。”
　　汪淑贞抬眼看着许振宁，不知说些什么是好。可是许振宁却叹了一口气摇摇头说：“其实晴儿也是个佳人，也说不上喜欢或者不喜欢她，只是她太柔弱了，也太大方了，一看就知道是我母亲喜欢的儿媳妇。”
　　汪淑贞不禁一阵失落，想到刚才杜若晴的样子，再听听许振宁如今的话，却好像理解了杜若晴的失落。汪淑贞问道：“那少爷喜欢什么样的女子呢？”
　　许振宁想了想，然后笑着说道：“我其实最喜欢两种女人，一种就是你这样的，聪明而且端庄；另一种嘛……”许振宁的脸上忽然泛起了微笑，然后答道：“是郁儿那种，多情而且多才，总是不经意地让我看见她的温柔，这种如水的女子最让人心动。”
　　汪淑贞兀自出神，想着杜思郁算是觅得良人，虽然不是正室可是这辈子的生计算是无可担忧了。反而想想自己，每天取悦的这个男人到底不是自己喜欢的，而自己钟情的男人却远在别人的榻上，想到这里汪淑贞不禁有种悲愤。忽然看见许振宁站起身来在自己的额头轻轻一吻，然后说道：“我就是来看看你，也是来谢谢你，贞儿，我想你能够帮我，不仅让我觉得喜欢，也让我觉得你可敬可爱。我先走了，等明天晚上再来看你。”
　　许振宁走后，汪淑贞就在屋里呆呆地出神。景桓走过来说道：“二姨太又在想什么那样出神？”
　　汪淑贞尴尬地笑笑说：“没什么？”
　　景桓柔声问道：“太太的事，二姨太怎么不跟少爷说呢？万一太太她真的对五姨太做了什么……”
　　汪淑贞摇摇头说：“现在说了，只怕是太太也只会推给了三姨太，而且还要反告我一个诬陷的罪名。而且五姨太到底没事，这件事也就会从轻发落了吧。”
　　汪淑贞摇摇头，然后对景桓说到：“你下午也歇歇吧，我和碧竹去趟潇湘馆，有些话我还是要对五姨太说的。”
　　去往潇湘馆的路上汪淑贞一直在思索，这件事如果告诉了杜思郁恐怕她会多事，不如就叮嘱一番就好了，犯不上告诉她太太上午说的话。若是她知道了，以后不一定又会多出什么事儿来，杜若晴心思既然那么缜密，敢对自己说就有把握把这件事做圆满，当时心下下定了主意就朝着潇湘馆走来。
　　这个时候杜思郁倒是没有睡觉，她正站在园子里往外看，看见汪淑贞走来了立刻就迎了上去，然后担忧地问道：“太太早晨可是跟你说了什么？我一直担心着还想着下午的时候去盘水阁问问你，她有没有为难你？”
　　汪淑贞摇摇头说：“不过就是问问我有没有搀和生意上的事儿，不过你怎么站在这里？”
　　杜思郁笑笑说：“这不是那幅神仙捧桃，已经全都绣好了，我让人去给漂洗一下然后裱起来，这不刚送走，你就来了。”
　　汪淑贞笑笑跟着杜思郁往里面走，可是汪淑贞忽然小声问道：“你为什么觉得太太会为难我？”
　　杜思郁不明所以地摇摇头说：“其实太太看起来温文尔雅，很有大家风范，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我总觉得太太的心思好像很重。总有一种感觉，就是她要为难你。”说到这杜思郁又笑着说：“不过既然她没有为难你，那就好了，当我没说。”
　　汪淑贞忽然拉住杜思郁说道：“你估计快要临盆了，答应我，一定万事小心，一定母子平安。”
　　杜思郁笑笑握住汪淑贞的手说：“我答应你，如果我生个男孩，那也是你的孩子。我们一起照顾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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