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画

　　六月的天，已经擦黑，可暑气还在，我脸上绯红，只觉胸闷。陶然口渴得直想喝水。John来得很快，我看见他的车驶进酒店的广场，忙招了招手，他径直开到了喷泉边。John刚一下车，陶然倏地站起来，背脊挺得直直的，劈头盖脸就冲John厉声道：“裴峤恩！你这人怎么回事！”
　　John走向我们时脚步本就一丝迟疑，听到陶然这样一句莫名其妙的谴责，一惊，便立住没动。我忙拉陶然，陪笑道：“陶子，算了，别生气啊。”
　　陶然却借着酒劲一甩我的手，“阿蓄，你别管！我今天倒要听听他的解释。——裴峤恩，你心眼针尖大吗？阿蓄她不就是去迟了没接到你的航班嘛，你至于冲我们阿蓄发那么大火，还晾着她十几天不理吗？！是不是阿蓄不去和你赔不是，你还想甩了她啊！凭什么啊你！”
　　John怔怔地看着我们俩，“你们，这是……”
　　“是什么是！”陶然硬咽了一下，好像口里很干。
　　我忙打圆场，“John，你车上有水吗？陶子想喝水。”
　　John这才回过神来，忙打开车门拿了瓶矿泉水递给陶然。陶然也不客气，一把抓过来，拧开瓶盖猛灌了几口，手背一抹嘴角的水滴更精神地教训道：“今天你把话说清楚了，你别老是借着芝麻豆大点的小事，就和我们阿蓄过不去，哼！一个大男人，区区二十几分钟都不愿意等，你知道阿蓄等你了几年？！”
　　我一听这话，脸上一热，忙叫：“陶子。”
　　John望着她，喃喃道：“那天是你去机场送的阿志？”
　　陶然一愣，皱着眉头，“是啊，他是我男友，我还不能去送送他吗？！”
　　John紧锁着眉头，望向我，无尽的自责，“蓄儿，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有这样一款一模一样的裙子，远远看，真的挺像。那天我在候机厅看见了的是小然和阿志……，随后又看见了来接机的你，我误以为你们是同一个人，是我的错，我没看真切！”
　　“你是看见了我们……”陶然也一脸惊愕。
　　John点了点头，陶然沉默地坐进车里。我也依稀也明白了，也没吱声，跟着陶然坐进车，John送我们回家，我们一路无话。因为陶然喝多了，John将车直接开到了我们的门厅下，我扶着陶然下车，John却叫住我，“蓄儿，等会出来，我有话对你说。”
　　陶然一笑，推我：“快去吧，我没事。”
　　我也一笑，送她进门：“你好好休息，我一会回来。”
　　我回身上了John的车，他缓缓开着车，也不说话，到了那片大湖一个背光的水岸边才停下，“蓄儿，陪我散散步，好吗？”
　　我一笑跟着他下车，这时我才注意到John今天穿了身浅紫色的衬衣，一条笔挺的铁青色西裤，正式的衣着，显得庄重。他是刚从什么正式的场合回来吗？
　　因为暑热，湖边来来往往不少散步的人群，他轻轻拉过我的手臂挽上他的手，带着我往人少处走，“嘉琪同意了协议离婚，在四月间就已经搬离了法兰克福，带走了柊儿。”
　　我一顿，停下脚步，望着他，他浅浅的一丝苦笑，“这段婚姻真的让我对没有感情的结合很有顾虑，……，所以那天我在机场误以为小然是你时，我的确很痛苦，……，蓄儿，真的对不起，我总是让你那么难过……”
　　“John，你是看到了什么？误会成这样。”
　　他没说话，走过一段昏暗的小路，到了一处幽静的木椅，面前就是一大片开阔的湖，远远可闻湖边广场舞轻飘飘的乐曲，月朗星稀，晚风习习，夹着湿漉漉的水气。John停下，黑眸盯着我的眼睛，脸颊一丝微微的红，呼吸轻促，“蓄儿，去年你生日，我看见你和阿志离开后，就在这儿坐到了半夜。”
　　“John？……”我一惊。
　　他手指轻压住我的唇，“坐下。”
　　我依言坐在木椅边，他却在我面前站定，弯下腰，缓缓地单膝跪在了我脚边，这个突如其来的动作惊得我心砰砰直跳，背脊僵直，正襟危坐。这是……
　　John从裤兜里摸出个小盒子打开，递到我近前，夜色里我仍可见一颗冰紫色的玉珠涵蓄的华彩。
　　“蓄儿，嫁给我，好吗？”John沉沉地呼吸，脸透出红润，眼里氤氲绕生却挡不住那点点希冀的光。
　　这是——求婚。John竟然会向我求婚？！我红着脸，咬着嘴唇，微颌。他将戒指从小盒子里取出来，拉过我的手，修长的手指将它缓缓推入了我的无名指上，转了转，刚刚合适。我指了指中指说：“不是戴这根手指吗？”
　　John一笑，“这不是求婚，是订婚。”
　　我呵地一声轻笑出来，“你怎么不按流程来……”，伸手将他拉起，低头看着指间铂金戒托上那颗不大不小的玉珠，很有年头的古韵，一时奇怪为什么John会选中玉石戒指当定情物。
　　“你来找我的那晚，我就想告诉你嘉琪搬走的消息，可你连我家门都不愿意进，我更不敢提……，出差时我一直在盘算这事，我也想了很多场景，但……”John轻笑着摇了摇头，“蓄儿，别怪我太匆忙，我不知道怎么才能让你留在我身边……”
　　我翘起手指给他看，“这不就是我的承诺。”John和我一样，不喜欢大排场，这样多好，简简单单。
　　John笑着托起我的手，“喜欢吗？”
　　“喜欢，”我笑着点头，“但为什么不是钻戒呢，一般不都是钻戒吗？”
　　“这是家里的老物件，之前的戒托是古银的，我觉得不合适宜，所以拿到店里请人重新换了指环。这是铂金的，配你的小手很秀气。”
　　“是家传的东西？”我仔细看了看，“怎么没留给嘉琪呢？”
　　John笑了笑，“给她的比这个贵多了，但那是店里买的东西，我只想拿我身边的东西给你。如果你喜欢其他的，我们明天就去买，好吗？”
　　“不要，我就喜欢古旧的东西，有故事……”我忙说，“这个就最好了……”
　　John满眼怜爱望着我，“你不是想知道那天我究竟看到了什么才误会吗？”
　　我点点头。
　　“过来，坐到我腿上来，我告诉你。”
　　我没多想，就起身坐到John腿上，他将我往怀里拢，干爽的短发散着清新的香，我下意识嗅了嗅。
　　John一笑，“好闻吗？”
　　“嗯，你洗过澡？”
　　“我还特意换了衣服。”
　　我笑。
　　“那天，我看见他们是这样……”
　　我等着他下半句话，他已经轻柔地吻住了我唇，片刻的停留就顶开我的齿，那温润熟悉的气息让我心醉不已。我不知道要怎么回应，只伸手绕过他脖颈，爱抚着他耳后光滑温热的肌肤，微侧着头，方便他攻城掠地。John的手隔着轻薄的衣料温热地爱抚，吻也移到我颈上。我脸一下红透，忙撑开他。
　　“不喜欢？”
　　我羞赧地把头埋在他颈窝里，“不适应。”
　　John失笑，圈住我，“和我住，慢慢适应。一周才见你一次，太漫长了，我要每天都可以见到。”
　　“你原来就提过，我毕业的时候。”
　　“对，我害怕，蓄儿，”John爱抚着我头发，“这么炫目的瑰宝，不收在家里，我怕别人窥觊。”
　　我笑着搂紧他，“私欲就是私欲，还说得冠冕堂皇的。”
　　“什么时候搬过来？”
　　“等陶然走了吧，她七月就去香港了。以后我们相见不易，真舍不得她走，可她和阿志哥哥也不能总这样两地分居。”我挺伤感。
　　“没事，以后我们常去看看他们。”他握住我压在他胸口的手，带到唇边亲了亲，安慰我。
　　我看着指间那枚戒指，忽然想起陶然曾经告诉我的话，她说女人的无名指能套下的戒指，如果男人的小指也戴得正合适，那两人就是天造地设的爱人。我笑着将这话告诉了John。他一惊，不由分说从我的手指上轻轻退下那枚戒指，我生怕他的手指套不进去，影响心情，忙握住他的手说：“这只是个迷信的说法，别试了，这有什么要紧。”
　　John轻推开我的手，“我想戴给你看看……”John说话间已将那枚戒指慢慢推进了他的小指，他轻轻转了转给我看，大小刚刚好，我惊喜地拉过他的手，John的手指细长，指骨匀称，一看就是从小养尊处优的孩子。
　　“蓄儿，”John从手上退下戒指套回我手指，“我就是按着小指的尺寸为你订制的，周一想带你一起去换戒托，你说不好请假，我等不及，就擅自做主了。我真不知道还有这说法。”
　　周一，你原来是想带我去试婚戒？我感动地凑到John脸上轻轻一吻，“直到你今天来接我们，都还在误会我和阿志的感情，未解开心结，为什么就打算求婚？”
　　“我不能想象你跟着别人，我不管你现在爱不爱我，我都要留你在我身边，等着你在往后的岁月里慢慢爱上我。”
　　“John，我挺笨的，爱也有些迟钝，你得好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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