迷城

　　阮年说的没错，她住的地方的确很小，客厅里被各种东西占满之后，就只剩下落脚的地方了。阮年并不是不想找大一点的地方，而是房子太大总是会给人一种很空虚的感觉。她不知道该如何面对剩余空间。她喜欢被包围的感觉，这样让她获得安全感。想到何镜水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再看看自己的家，她觉得还是把床让给他，自己睡沙发好了。何镜水怎么会同意这个决定，堂堂男子汉大丈夫，怎么能让女孩子睡睡沙发。等阮年洗完澡出来的时候，他已经躺倒沙发上了，身上盖的是她平常看电视时因为冷而买的小毛毯，也仅能盖住他的上半身。
　　“镜水，你去洗澡吧。我回房了睡了。”不知怎么的，她竟然有些害羞，不敢抬眼去看他。说完这句话之后，她就匆匆进了卧室。何镜水躺在那里，一动不想动。他承认，他曾意淫过阮年。大约身体刚刚开始发育的时候，他做梦梦见阮年换衣服，只剩下身上的内衣背对着他。他早上起来的时候，便感觉到下身黏腻一片。就在刚才，听着浴室哗啦啦的水声，他的思绪又跑到了别的地方，无论电视声音开多大也不能掩盖里面的水声。他明白，不是水声太大，而是自己的心魔太强。他现在还无法战胜自己，只能任凭欲望支配。如果阮年知道他对她怀有这样的绮念，会不会像父亲一样，认为这是不符合常理的。他害怕那一天的到来。
　　阮年一大早就起来开始收拾，整理东西，做早饭。何镜水则静静地躺在沙发上，看他一个人忙来忙去。这样的生活，他曾经梦想过。直到阮年喊了一声“吃饭了”，他才从沙发上爬起来。她像是照顾儿子的母亲，恨不得将所有好的都给他。
　　“阿年，你一会送我去学校吧。”何镜水边吃边说，无非是想要跟她多呆一会，哪怕这一会也不过短短的十几秒，几秒。
　　“好。”阮年回答。这时的她仿佛已经忘记了自己身处城市之中，忘记了自己的计划与谋略，更忘记了那个差点被埋葬的秘密。
　　阮年一边开车一边不断在他耳边叨念着，什么要好好学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多融入集体，多和人打交道……任何一个孩子听到这话的时候都会非常反感，但是在何镜水看来，这类似妈妈的唠叨却是他最喜欢的。她在他耳边说着话，仿佛会陪着他到世界的尽头。车子在学校大门外面停下来，她从后座拿出来一大包东西，里面都是吃的。还有一个袋子里装的是袜子和内衣，买这些东西的时候阮年并没有感到不好意思，反而显得非常大方。她与何静水的心境完全不一样，即便有些时候会因为看到他而出现少女心态。
　　“你拿着吧，我就不进去了。”她将手中的东西递给何静水，他接过来。却没有进去。两人都立在那里。停留了大概几秒钟，她正想再次开口让他进去，一个清脆而好听的女声从不远处传来。“何同学，原来你在这里啊。”
　　两人不约而同地看着向他们走近的人，那是个漂亮的女孩，阮年在心里默默承认。漂亮到周围所有的景色都会黯然失色。她转过头来，对何镜水不明所以地笑了一下，那意思好像是说：好小子，竟然有这么漂亮的女朋友。何镜水也看着她一眼，不过没什么表情。
　　漂亮女孩走到何镜水面前，看似非常熟稔，脸上的笑容未曾改变。“何同学，我昨天去你宿舍找你了，但是他们都说你不在宿舍住。还我白跑一趟。”
　　何镜水对她说：“嗯，不好意思。”说完还看了阮年一眼。阮年有些尴尬，觉得自己站在两人之间仿佛是电灯泡。尤其是在看到那张青春洋溢的脸上写满爱慕的时候，她更是不好意思呆在那里。而且何镜水也没有介绍她们认识，显然是不想让自己介入其中。
　　“镜水，你们进去吧，我走了。”她同他告别，何镜水笑着说“再见”。然后看她钻进了车里，才拿着东西向校内走去。他不知道阮年对于他和那个女孩的关系有何感想，但是从她脸上的表情可以看出，她明显是误会了。她不懂得他的心，就像她把他永远当成孩子一样。对于他和另外一个人的是否有关系，她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对他有意思的言行，哪怕生气，苦笑，或者干脆扭头走人。她都没有。想到自己长期以来的良苦用心得不到理解，他就感觉越走离她越远。
　　阮年刚坐上去系好安全带，还没发动车子，车窗就被人“锵锵”地敲了两下，她摇下车窗，是那个漂亮女孩。
　　“你是何镜水的姐姐吗？”
　　她是吗？不是。阮年果断地摇摇头。
　　“那你喜欢他吗？”
　　喜欢他吗？当然。她笑着点点头。
　　女孩的脸瞬间变得有些扭曲，阮年甚至能看到那因为扭曲而出现的细纹。“那我就有话直说了，我喜欢何镜水，不管你们是什么关系。别以为自己有俩钱就了不起，何镜水才不会看上你这种老女人……”
　　阮年重新摇上车窗，不再理会还在车窗外叫嚣的人，毕竟还年轻，说话没轻没重的，她可以理解。但是当听到“老女人”的时候，她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自己看起来也没那么老吧。她再看看那些进出学校的学生，穿着简单的衣服也掩盖不住青春的气息，再看看自己无精打采的模样，她终于理解老是怎么一回事。
　　在回去的路上她一直想，何镜水会喜欢那样的女孩吗？还是喜欢自己这样的？她并没有发现自己已经自动带入角色，拿自己和他身边的女孩比较起来。快到家的时候她才明白，自己是在意的，不仅在意别人的看法，更在意何镜水对她的看法。她想努力在他面前维持一个完美的自己。是不是喜欢上他了。这个念头刚刚出现苗头，她就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告诉自己不要想不可能的事情，更不能对他有任何不合常理的想法。她与他，最多可能是亲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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