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长春—孝贤皇后

　　“娘娘这是…小产了。”

　　钟太医支支吾吾，愁眉不展终于说出的那句话，让弘历只觉得他顿时陷入万丈深渊，永世不得翻身。耳旁嗡嗡作响…之后太医的嘱托、委婉圆滑的劝诫他要禁欲，他都几乎没听见，无力地将脸埋在双手中，已然感到窒息。自责、悔恨、歉疚、无助、悲痛…竟不知道，一下子能有这么多让人揪心的感觉。

　　”皇上，娘娘需要静养。“

　　”皇上，您明日还要接见喀尔喀部的王爷。“

　　好说歹说，众人好不容易将弘历从她床边劝开，引他去换下沾满血的衣裤、擦身。

　　皇后身边的人都知道，这件事用”非同小可“形容都远远不及，不敢声张，只让纯妃、娴妃与钟太医前来。若妍弄明白了是怎么一回事，自然已充满了怒气，看都不看弘历，只一心在雨晴姐姐身上，还是静娴极力劝慰他。

　　待弘历回过神，已被静娴扶到外间坐下。

　　”皇上，您也受惊了，那鹿血到底…伤身，太医也给您开了汤药，”静娴柔声说着，把药碗端来，放到桌上。

　　弘历置若罔闻，呆呆地看着她，仿佛整个人都在颤栗，眼眶也红了。“她…都是我的错，她…才会那样痛苦…我们的孩子…”说着，他无助地拉住眼前人的手，将头重重地往静娴怀里一搁。

　　静娴乱了阵脚。她从来没有面对过这样无助的弘历，毫无帝王的威严，也没有平日里的温文儒雅。

　　多年以来，弘历于她，从来都是遥不可及的夫君。从前因她乌拉那拉氏身份而有的猜忌，随着姑母的离世与岁月的流逝已被磨成了不冷不热的相敬如宾。他爱皇后，会宠贵妃、嘉妃…自己从来都是可有可无的，只是自作多情。没有奢望，就没有失望。静娴也深知，他和皇后之间的感情不简单，但无疑，他爱皇后。想必爱到深处，才会如此伤到极点。

　　此时，她惊奇地发现，他的眼泪已打湿了自己的衣襟，静娴也不由地眼眶一红，本能般地抚上他的脊背，轻轻拍着。”皇上…您不必过于自责，您也不知道——”

　　“不，不…她——她再也不会原谅我了…”

　　—

　　“娘娘这是…小产了。”

　　雨晴幽幽转醒时，跟前围着彩云、紫兰、若妍、玉瑶。见她醒了，虽都面露笑容，但仍难掩眼底的忧愁不安。隐约记得那一滩血，又兼此刻腰间的酸痛，她便已觉得不对，只问众人发生了什么。问了半天，她们几个都支支吾吾的，最终还是彩云说了那句让她痛得锥心的话。

　　她忍痛默然翻了个身背对众人，眼泪已夺眶而出。

　　“皇额娘...”玉瑶心疼地唤道，红了眼眶，又求助似地看向身旁的三个大人。

　　“好孩子，你先去吧，晚些再过来给你皇额娘请安，”若妍抚上玉瑶的手背安抚道，又让众人退下。待屋里一片寂静，才抚上雨晴的肩，轻声道，“姐姐，起来把药吃了。”

　　雨晴自然是纹丝不动。

　　”这里无旁人，你心中有气，只管对我说出来，别憋在心里。“

　　雨晴转身时，已抽泣不已，”那也是他的孩子，他怎么能那么狠心…“心中百感交集，难以辨别到底什么是令她最心痛的。对弘历，无疑是恨…怜她那未能出世的孩子，又不得不承认，自永琏逝世，她有多渴望能再得一子…

　　若妍伸手替她一边擦泪一边道，”孩子还会有的，姐姐首先要养好身子。“

　　雨晴只默默流泪，摇头。

　　”这也不能全怪皇上…“若妍欲言又止，终究如履薄冰、试探地开口，”我起初也替姐姐气皇上，但娴妃说，这几日皇上几乎都没睡，到了夜里就守着你，劝也劝不走，你醒的时候他却不肯来。我想…皇上也是自责不已。“

　　”他自责，一切就能好了么？“雨晴语气生硬。若妍到底还是要替弘历说话的，但此时，她真的听不下去。她闭上眼无力道，“行了，你要劝我的话，我都知道。只是，雨落难上天…”

　　覆水难再收。如今，他们之间已不可挽回。

　　躺了几日，身上的痛散了，她才下得了床，便往行宫的佛堂去，让宫人都不必跟着，只在院里候着即可。

　　信奉神佛，不过是宽慰自己罢了，但此时，心中的痛，久久挥之不去，她已想不出更好的办法，只能前去祝祷他…早登极乐？在另一世得以安宁？

　　黄昏时分的九月，黄花满地，平添寂寥萧索。

　　推开佛堂的门，里面却已有一人双手合十，未用蒲团而是直直跪在地上，对着一尊观音，虔诚默念。她一生中最熟悉的身影，即便在昏暗中，也能分明辨出。那人已转身，对上她错愕的目光时，眼中充满了惊讶、苦处、伤痛、忏悔…她慌忙垂下眼帘，转身就要走。

　　“晴儿…”

　　弘历忍着膝盖上的酸麻，起身追上她，生怕冒犯了她，只得轻轻拉了拉她的衣袖，立刻又放开了。

　　雨晴仍背对着他，不知所措。

　　”对不起…“两人一前一后，尴尬地在半黑暗中站了良久，弘历才终于开口。”你说过，自打你嫁给我，我说的最多的一句话就是’对不起’。“

　　可这一句”对不起，“自雍正十三年，便没听他说过，此时听了，出人意料得倍感真挚。雨晴屏气等待下文。

　　”我不奢求你的原谅，我只是…不想让你为我而痛苦。你若不想见我，我日后再不碰你便是，你当你的皇后，我当我的皇帝，井水不犯河水…我知道你什么都做的那么好，都是为了后宫前朝一样安宁，根本用不着我，是我自作多情…你告诉我，我到底要怎么做？“

　　在佛前，他仿佛真在忏悔。他说的对，原谅他，一时还做不到。但此时此刻，她倍感孤单、疲惫，转身含泪道，“你让我爱也不是，恨也不是，你倒是告诉我，我要怎么办？”

　　说罢，泪水夺眶而出，转身离去，只留弘历在殿中，眼底惋惜之余露出久违的希冀。

　　—

　　几日后到寿康宫请安时，碰上和亲王夫妻。太后推说九月天凉了怕吹风，叫几个晚辈带着孩子到花园里去。

　　月盈追着玉珍穿梭在一盆盆菊花间，雨晴便同弘昼站在一旁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话着。

　　冷不防听月盈在不远处正兴致勃勃地引玉珍背诗，玉珍跟着朗声念道，“取次花丛懒回顾，半缘修道半缘君。”

　　弘昼闻言轻笑，绕到花间，离雨晴添了几步之遥，故作不经意道，”这倒让我想起了，皇兄从前极爱这句诗。“

　　”哦？我怎么不知？“

　　”说的便是四嫂，四嫂哪里会知晓？“

　　雨晴被他逗笑了。这么多年，弘昼还是说话没头没尾。”老实说话。“

　　弘昼俯身采了一朵最艳的菊花，不急不缓道，”我只见四哥醉过两回酒。头一回，他说了好多话。他念了那句诗，又说，他这辈子，只想要一个人，却不能相守。还说，若他没有这样的身份，没有这样的抱负，或许会好一点。他说，他欠了她。“

　　”这怎能扯上我，定是不知什么名堂的江湖女子，”雨晴淡笑道。

　　弘昼却摇头，湛蓝色的袍子在阵阵秋风中抖动。”我那时不知道，这几年才想明白说的是谁。”

　　“什么时候的事？“

　　”雍正四年，跟此时一样的九月天。“

　　见她一脸惊讶，弘昼便不再多言，加快步子走到月盈身边。

　　良久，准备回王府时，弘昼才向她一拱手道，”皇嫂大人大量，臣弟不过想着陈年旧事，闲话几句，若皇嫂嫌聒噪了，臣弟日后不说便是了。“

　　—

　　十月，愉贵人生产。当日，皇上说政务繁忙，有劳皇后照料。

　　瑜夕生了个白白胖胖的小阿哥，排行第五，取名永琪。她欣慰地笑了，终于熬出来了。

　　有人却快熬不住了。

　　孟冬时节，一场初雪后，便有人悄悄地到长春宫传，几年来病中默默无闻的贵妃重病。六宫众人顾虑着皇上、太后的态度，都没有敢前去探视的，还是承乾宫的侍女见太医不上心，实在没了办法，才豁出去前往长春宫。皇后虽从前与贵妃不睦，但到底是六宫之主，不能不管。

　　自乾隆四年落了罪禁足，不过两年多的工夫，承乾宫后院已因无人问津而满目荆榛。

　　而承乾宫中的人，形销骨立，却出人意料的冷静自持，与昔日雨晴记忆中的贵妃判若两人。

　　”皇后娘娘，别来无恙？“慧如吃力地从榻上支起身子，理了理鬓边的散发。

　　”时过境迁，也该来会会故人了。“

　　慧如打量着眼前的故人，不禁自嘲。自己如今一身的病，脸色蜡黄、憔悴不堪，娇容不再。而她…还是记忆中的冰美人，多了几分苍白成熟，却隐约比从前更加绝美、端庄。”我罪有应得，如今沦落到这个地步，想必你是来看我笑话的。“

　　雨晴看着她，一时语塞。这样的一个慧如，她从未见过。算计了她多年，甚至蓄意去害她孩子的慧如，她竟恨不起来。于是她只淡淡说，”位份份例一概不缺，你还是贵妃，谈何沦落？“

　　慧如苦笑道，”那些个，都是给旁人看的，合宫上下，谁不是看着养心殿和寿康宫的脸色行事？你看我如今这个样子，哪个太医敢来？“

　　”本宫已带了太医来，就在殿外候着，彩云——”

　　“不妨，娘娘既来了，就陪我说说话吧。“慧如摆手道，“姐姐这几年，也不好过吧？“

　　雨晴不置可否，只静静地看着她。

　　“当局者迷，旁观者清，我如今是最清的。两年前，皇上就对我说，他什么都能给我他什么都能给我，恩宠、荣华富贵、家族名誉、高高的位份…可就是给不了我最想要的。除了他的心，我什么都可以不要，但唯独真心，是他给不了的…可你却能狠下心不要。那些年，我恨你恨了很多年，如今没力气去恨你了。

　　一直以来，这才是让慧如最不甘心的。自己梦寐以求，甚至不敢奢求的，她却舍得轻拿轻放。

　　这下轮到雨晴苦笑了，“皇上是一国之君，心中装的是大清的江山，从来都不是任何一个人之君。”

　　慧如忽然想明白了什么，喃喃道，”皇上以江山为重，皇后何尝不是一样？你们这样的两个人，才那么的般配，却也那么痛苦。我如今是懂了…“

　　雨晴错愕地抬头，忽然觉得，眼前的人完全跟她十多年中所识得的慧如天渊之别。而她的话，一针见血，让她无言以对。良久，她才起身道，”本宫让太医进来瞧你。你好生将养吧。“刚走到门口，身后那个孱弱的声音令她停住了脚步。

　　”这么多年，你知道我为何都没能有孩子么？如今，你又知道为何我身体会一日不如一日，怎么治也治不好？“

　　雨晴等待下文。

　　慧如凄然冷笑，一字一句道，”寿康宫。“

　　”你说的是真的？“雨晴惊奇地转身。

　　”千真万确。“

　　”那你怎么不告诉——“

　　“告诉你？还是告诉皇上？我知道时，已经晚了。太医说，我再也不能生育了…”慧如的声音悲戚、遥远，“她既铁了心让我死，我如今也没了盼头，何乐而不为呢？也不必叫太医来了…”

　　雨晴镇定地看着她，半晌才问，“你还爱他么？”

　　慧如怔怔地看着她，仿佛并未理解她的问题。

　　“爱他，就好好活下去。不要让他痛苦、自责，”雨晴淡然道，又转身，”本宫这就让太医过来。咱们就看看，他们是听寿康宫，还是长春宫。”

　　—

　　“为什么要帮贵妃？”出了承乾宫大门，彩云听说了事情的经过，不解地问。

　　雨晴却笑，”我也说不清楚。你若听了她方才说的话，或许也会明白。“

　　”可您这不是得不偿失么？贵妃从前的所作所为，都一笔勾销了么？”彩云急了。“况且，寿康宫若知道了——“

　　说曹操…李玉慌慌张张地迎到二人前面，额上冒着冷汗，”娘娘，您快回去吧。“

　　”怎么了？“

　　“太后的仪驾正往长春宫去呢！”

　　彩云无奈地看了一眼主子，一副“我说什么”的表情。

　　回到长春宫，太后已坐在正殿的宝座上，漫不经心地吹着茶碗，听见细碎的脚步声也不抬头，只一脸疲累地说，”回来了？“

　　见太后已让长春宫的宫人退下，身旁只留景泰伺候，雨晴什么话也不说便郑重地在她面前跪下，”臣妾知罪。“

　　“知道就好。”

　　见太后迟迟没叫她起身，又想着皇后才小产了，景泰小声劝道，“太后——”

　　太后却示意她禁声，冷笑道，“我这些年是不是太宠着你了？“声音轻柔却氤氲着骇人的怒气。

　　”皇额娘，您既然已知道了，那臣妾便斗胆替贵妃求个情，”雨晴不顾太后脸上更加显著的怒气，叩首，“求皇额娘饶了她吧。“

　　”你这个正宫皇后，如今要踩到我头上去了？”

　　“臣妾不敢，”雨晴仍不卑不亢道，“只是，臣妾愚见，贵妃终究罪不至死，她这几年也知道过错了。“

　　太后叹气道，“好，我这些年，百般护着你，对你说过多少次，贤良淑德说到底都是给旁人看的，你却把我的话当做耳旁风！“

　　雨晴恳切道，“皇额娘的教诲，臣妾受益良多，不敢忘怀。但贵妃若死的不明不白，于太后、皇上、于朝廷，都是一场风波。况且，一个女人，不能生儿育女，已是莫大的悲痛。臣妾万望皇额娘三思。”

　　“三思？事已至此，你本就知道，我自然不能去驳你的意思，你已扭住我的胳膊做了这件事，我还能有什么说话的余地？罢了，”太后半阖着眼，揉着太阳穴，“有错便有罚。给我到院子里跪着去。没我的话，不许起来。”

　　“太后，”景泰看不过，出言相劝，“这天寒地冻的，皇后娘娘恐怕——”

　　“皇后忘了上下尊卑，你也忘了？”太后斥道。

　　雨晴感激地看了景泰一眼，却不卑不亢地再次叩首，“臣妾谢过太后。”

　　—

　　当了皇后，雨晴都不记得上一回被罚跪。对了，还是孝敬皇后罚的，膝盖都跪肿了。多年前的那天，夏日炎炎，跪上不过半个时辰就会汗流浃背。此时却是数九寒天，跪在廊下虽挡了些寒风，出来又穿得厚，但终究抵不住遍体侵入的寒意，四肢很快就僵硬了，头脑昏沉。

　　长春宫的宫人都早被太后挥退到后院去了，也只有景泰在太后跟前如坐针毡。她跟了太后多年，见太后一脸无谓地喝着茶，过了半晌还是忍不住又劝了两句，结果又被太后斥了回去。

　　半个时辰后，长春宫门口才传来一阵仓促的轿辇落地、脚步悉碎声。太后听见声响便扶着景泰的手走了出去。

　　地上的人苍白如纸，却仍倔强地直挺挺地跪着。

　　”皇帝来了。”

　　弘历铁青着脸，一进门就往她跪的地方去，满眼说不尽的怜惜、痛楚，才被及时出门的太后叫住，停了脚步，”皇额娘，您是知道的，皇后身子经不住寒，您还——”

　　“皇帝这是怪我了。”

　　“儿子不敢，“弘历说着，但仍忍不住去拉雨晴起身。

　　却不想被她冰冷的手拂开，”皇上，臣妾有罪，甘愿…领罚…“说到最后，声音轻轻的，气若游丝。

　　”皇上这会子知道心疼皇后了，”太后冷笑道。

　　“皇额娘…”弘历哀怨地看着太后。

　　”罢了，“太后摆手道，”皇后，你起来吧。“

　　”谢皇额娘，“弘历如释重负，伸手去扶雨晴起身。

　　她才站住脚，只觉双腿瘫软，天旋地转般的晕眩顿时袭来，眼前一黑，身子不由自主地往他怀里栽。

　　”晴儿！“弘历什么也不顾了，反正是在长春宫，直接把她横抱起来，往屋里走，“赶快宣太医！”

　　回寿康宫的路上，太后坐在辇上，景泰在一旁走着说，”太后，您看皇后…没事吧？”

　　“她那个硬脾气，若肯服个软儿，我也不会罚她。才跪了半个时辰，皇帝已叫了太医去，想必无碍。“

　　景泰这才松了口气，”瞧皇上心疼的，奴婢生怕皇后有个三长两短…“

　　”不只皇上心疼，我也心疼，”太后叹道，“可我这是为了她好。皇上未必明白，但她自己明白。”

　　景泰知道自己主子的脾气，也知道她与皇后复杂微妙的关系，也不再插话。

　　只是，回到寿康宫，太后才故作毫不在意地吩咐宫人，把库房里上好的血燕都送去长春宫。

　　—

　　她好冷。室内添了足足一倍的红罗炭，她的身子还是昏迷中不停地哆嗦，双唇紫青。

　　“皇上，”彩云福身道，“太医说了，娘娘醒过来就应无大碍，奴婢已命人去煮了姜汤和太医开的药。”

　　弘历置若罔闻。自太医离开后，他便一直坐在床边抱着她，不肯放手。她那么冷，只能用自己残余的热度去暖她。

　　她怎么会平白无故去探视贵妃、触犯太后忌讳的人？

　　怀中的人蠕动了一下，翻了个身，手绕到他背后紧了紧。他不由地回应，伸手抚上她渐渐添了几分血色的脸颊。

　　缓缓睁眼，感觉整个人都被一股暖流包围着，身上的寒意终于褪去了。一抬头才看见他，四目相对，他眼眸中倒影全然是她自己的眉眼，幽邃、神情。

　　“醒了？”弘历柔声问，忙伸手探上她的额头，“还好，不热。“

　　雨晴眨了眨眼，见了他也不惊，声音低弱道，”我没事。”

　　”身上那样冷，还说没事，“弘历一边嗔怪，一边向外间唤道，“彩云，快把汤药拿来。”

　　弘历不让宫人动手，扶她歪起来，一勺勺喂她姜汤。两个人静静的，不说话。喝了姜汤，又喝完药，弘历才掏出手绢，替她轻轻擦着嘴角残留的药汁。良久，缓缓开口，”晴儿，我真是越发看不懂你了。”

　　“有时，我也看不懂我自己。”

　　”为何去承乾宫？“

　　”若她死了，对你、对皇额娘，又是一场风波。少不得我去拆开这鱼头，”雨晴弱弱道，“再就是…芝焚蕙叹，物伤其类。“

　　弘历将她的双手捉住，抵住她的前额，喃喃道，”咱们这是何苦呢？”

　　雨晴只觉得鼻酸，低头抚上他的前襟，如泣如诉，“我不知道，真的不知道…”

　　“你做的都是为的我，我却疑你，是我的不是。不仅如此，还那样的伤了你、伤了我们的孩子，是我大错特错。但你可知道，伤了你，比伤了我自己还令我心痛，”弘历字字发自肺腑，红了眼眶，恳切地看着她，又说，“我不能没有你…“

　　抬头看他时，泪已止不住了。罢了！爱也不是，恨也不是，那便还是爱吧…动情地捧住他满是胡茬的脸，哽咽道，”我也有错…我曾说过，要一个完完整整的你，而我却食言了。你是皇上，是帝王！我不谅解你的无奈、你的苦，却半途说要弃了你、还恼你，我——“

　　一语未了，却已被眼前的人炙热的吻封了唇，缠绵得惊心动魄。

　　分开时，见她微微喘息，弘历难掩眼底的笑意，”还冷么？“

　　”不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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