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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关于你的事情,姐姐也都愿意听你说的
深夜言思筝侧躺着,背对着月色,耳朵却像被按了放大键,捕捉着外界的每一丝动静。
言思筝悄悄攥紧了被角,被子的布料蹭着掌心,带来一点粗糙的摩擦感,却压不住心底翻涌的酸涩。
她想起林清弦不能说话的那些日子,她们俩挤在一张书桌前,用便签纸写字交流。林清弦的字和她的人一样,清隽秀气,偶尔会画个小小的笑脸,或是在她抱怨功课难时,用手语告诉自己“我帮你”。
那时候林清弦的世界里好像只有她。走路时会下意识让自己走在里侧,吃饭时会把她不爱吃的香菜挑走,甚至在她来例假疼得蜷在床上时,会煮好红糖姜茶递到她手边,眼里的担忧藏都藏不住。
可现在明明她能说话了,身边围了越来越多的人,那些温柔的语气、耐心的回应也存在,但不仅仅只有自己能够感受到,还有其他人。
言思筝翻了个身,面朝天花板,黑暗中眼眶忽然就热了。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林清弦能重新开口,是她想了很久很久的事,她该为她高兴,该庆幸那些沉默的日子终于过去了。
可心底那点隐秘的占有欲,像疯长的藤蔓,死死缠住了她的心脏。她像个被抢走了心爱玩具的孩子,明明知道哭闹不对却控制不住莫名地委屈。
为什么是她?为什么自己成了最后一个?甚至,可能是永远被落在后面的那一个?
是不是因为林清弦以前对她的好,只是因为依赖?现在她能说话了,能和更多人交流了,就不需要她了?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言思筝的鼻子就酸得厉害,眼泪毫无预兆地滑下来,砸在枕头上洇开一小片湿痕。她赶紧抬手抹掉,生怕动静太大吵醒谁,可房间里只有她自己。
她知道自己在闹别扭,而且是单方面的、不讲理的别扭。林清弦没做错什么,她只是恢复了正常的交流,甚至和平时生活没有什么不同的地方,可她就是控制不住地难过,控制不住地想靠近她却又因为自己的心思想去躲着她。
下午在走廊遇见,她会立刻低头假装看手机,脚步加快的绕到另一边,林清弦发来的微信消息,她看到了也会故意晾上半小时,才回一句冷冰冰的“嗯”“哦”,甚至刚才洗漱时,林清弦想帮她递毛巾,她都侧身躲开,说了句“不用”,语气硬得像块石头。
其实说完她就后悔了。她看到林清弦的手僵在半空,眼里闪过一丝错愕,随即又黯淡下去,默默收回了手。那一刻言思筝的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又疼又愧疚。可话已经说出口,骄傲不允许她回头道歉,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
她现在甚至有点怕,怕林清弦会察觉她的别扭,怕林清弦会问她“你怎么了”。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总不能说“我就是不高兴。”吧?这听起来太幼稚,太无理取闹了。
言思筝又翻了个身,她想起有段时间学习的时间久了,她会睡在林清弦的房间,她的床并没有自己房间的大,但两个人躺在一起也不算太挤,林清弦偶尔会半夜做噩梦,惊醒后总冒冷汗,蜷缩在一旁像只受惊的小猫,那个时候言思筝总想问她梦到了什么,告诉她不要害怕,但她没有开口,只是伸出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小声安慰直到她重新睡熟。
可现在她们明明只隔了一道墙的距离,却像是隔了一整条银河。
眼泪又忍不住流了下来,这次她没有擦,任由它们顺着脸颊滑落,滴进枕头里。湿痕越来越大,带着点凉意在颈间蔓延。她死死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喉咙里像是堵着一团棉花。
她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因为这点小事就耿耿于怀,不该让这份莫名其妙的别扭,毁掉她们之间那么好的关系。可心里的不舒服就像潮水,一波又一波地涌上来,把她淹没在愧疚和委屈的漩涡里。
言思筝睁着眼睛,望着黑暗中的天花板,直到窗外的月光渐渐淡去,走廊的灯光也熄了,天快亮了她的眼睛依旧干涩得厉害,心里的那点别扭,却丝毫没有减退,反而像生了根似的扎得更深了。
她悄悄叹了口气,声音轻得像羽毛,算了就这样吧。
第二天的早晨行李箱的滚轮在木地板上碾过,发出轻而脆的声响,像根细弦轻轻拨动了言思筝紧绷的神经,窝在书桌上的言思筝看着林清弦拉着的行李箱有些失神。
林清弦要走?
她假装翻看课本,余光却瞥见林清弦站在房门口,身影被走廊的灯光拉得很长。行李箱已经收拾妥当,立在墙角拉杆收得整齐显然是要出门。
明明昨天刚从回来时,一切都好好的,可似乎从昨天下午开始言思筝就变了,晚上吃饭时低头扒着碗自己夹的菜也不去吃,更不会看她,林清弦给她发的微信时隔半个小时才淡淡回复“哦”。
林清弦看得真切,那份突如其来的疏离,像一层薄冰隔在两人中间。
“小筝。”
林清弦的声音轻轻响起,比平时多了几分迟疑。她走进房间反手带上门,隔绝了外面的声音。
房间里很静,阳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浮着细小的尘埃,却怎么也飘不散那份莫名的滞涩。
言思筝的指尖猛地攥紧了画册,纸张被揉出一道褶皱。她没有回头但耳朵里全是林清弦的脚步声,一步一步像踩在她的心尖上。
“你是不是不高兴?”林清弦走到她身后,声音放得更柔了,带着点小心翼翼的试探“是我哪里做得不好吗?”
言思筝的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堵住了,发不出一点声音。她想说“没有”,想说“你想多了”,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死死的沉默。她怕自己一开口,声音就会带着委屈的颤音,更怕自己的无理取闹会被林清弦看穿。
林清弦见她不答,便绕到她面前微微俯身,目光落在她低垂的眼睫上。她的眼神很软像浸了温水的棉絮,带着担忧和不解“昨天早上回来还好好的,下午姐姐哪里做的不好吗?”
她顿了顿似乎在斟酌措辞,又像是在回忆自己哪里做得不妥。言思筝能感觉到她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发顶,带着温度,让她的脸颊微微发烫,心里的委屈和愧疚又翻涌起来。
林清弦没做错什么,她只是能说话了,只是想和她分享生活,只是在临走前,想弄明白她为什么突然疏远。可自己呢?却因为那点可笑的占有欲,在这里闹着单方面的别扭,让她为难。
言思筝猛地抬起头,眼眶有点红却倔强地瞪着林清弦,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哽咽“我没有不高兴,你多想了。”
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语气太硬太刻意,根本骗不了人,或者根本骗不了林清弦。
林清弦的眼神暗了暗,没有拆穿她的口是心非,只是轻轻叹了口气。她伸出手似乎想摸摸言思筝的头,可指尖快要碰到她的发顶时又轻轻收回,转而落在她攥得发白的手背上,轻轻拍了拍“小筝,姐姐什么事都会告诉你,那关于你的事情,姐姐也都愿意听你说的。”
她的声音很轻“我今天就要去就学校了,下次见面需要很久,我不想让你和这不算好的情绪待在一起。”
言思筝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又酸又疼。她看着林清弦眼底的真诚和担忧,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不甘、嫉妒,突然就有了倾泻的缺口。
但她还是咬着唇不肯说出口,只是猛地抽回手转过身,背对着林清弦“我说了没事就是没事,你快走吧,别耽误了报到。”语气依旧生硬,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房间里陷入了沉默,只有窗外的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言思筝能感觉到林清弦的目光停在她的背上,停留了很久,然后是轻轻的脚步声,慢慢走向门口。
“那我走了。”林清弦的声音带着点失落“到了学校,我会给你发消息。”
门即将被轻轻带上,言思筝想起身拉住林清弦对她一字一句道“林清弦你可不可以再喊一次我的名字。”可她没有,她只是一个人坐在书桌前。趴在桌子上发呆,忽然有些害怕了,自己这别样的情感应该怎么说出口。
她知道自己错了,知道林清弦是在意她的。可心里的想法,说到底是不堪的是龌龊的,像根刺只扎得她又疼又难受。
门板合上时带起的气流还未散尽,裹挟着走廊里残留的热气,在言思筝脚边打了个旋。
她蜷缩在椅子上,膝盖抵着胸口,指尖深深掐进布艺的纹路里,连呼吸都放得极轻,仿佛这样就能把自己藏进沉默的褶皱里。方才强撑着说“没事”时,她甚至不敢抬头看林清弦的眼睛,只盯着对方袖口磨得柔软的布料,怕眼底翻涌的委屈与无措会像决堤的水,泄露出自己从未宣之于口的脆弱。
预想中该是长久的寂静,可不过几秒秒门轴转动的轻响便打破了室内的沉闷,不是试探性的叩门,而是干脆利落的推开,带着不容置疑的笃定。
言思筝浑身一僵,像是被按下了暂停键,连指尖的力道都滞住了。她猛地抬眼撞进林清弦浅绿色的眸子里,那双眼平日里总是温和含笑,此刻却盛满了担忧,眉峰微蹙,连额前的碎发都因快步折返而微微晃动。
下一秒林清弦便屈膝蹲了下来,动作轻缓却坚定,恰好停在言思筝的视线平齐处。她没有靠近却用姿态拉平了两人的距离,避免了居高临下的审视。
言思筝能清晰地闻到她身上淡淡的香气,混着刚从外面带进来的温度,林清弦的手指微微蜷着,像是在克制着想要触碰的冲动,声音放得极低带着不易察觉的沙哑“小筝,真的不愿意告诉姐姐吗?”
这一声反问像是精准地敲在了言思筝紧绷的弦上,她从没想过林清弦会折回来。在她的认知里,自己的“没事”向来是体面的退场信号,旁人要么心照不宣地离开,要么随口安慰两句便作罢,从未有人这样拆穿她的伪装,固执地停在她面前,要一个真正的答案却又不入侵她的立场。
言思筝的嘴唇动了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眼眶瞬间红了,晶莹的泪珠在睫毛上打转像未坠的星子。她能看到林清弦眼底的认真,那里面没有敷衍,没有不耐,只有纯粹的关切,像是在说“我在这里,你可以说给我听”。
指尖的布料被攥得发皱,言思筝别过脸,不敢再看那双过于温柔的眼睛,喉间像是被什么堵住了,原来被人这样放在心上,被人看穿脆弱后仍不离开,是这样让人无措,又这样让人安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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