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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七章:残响
接下来的几天,安置区内的气氛变得有些微妙。江添尘依旧在进行着高强度的复健,但明显心不在焉,动作间带着一股莫名的烦躁。他不再主动与江叙白进行训练以外的交流,甚至有意无意地避开两人独处的机会。偶尔视线相撞,他会像被烫到一样迅速移开,耳根不受控制地泛红。
江叙白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却什么也没说,依旧如常地处理着外界事务,为“曙光”基地和跨维度联络做着准备。只是他看向江添尘的目光,比以往更深沉了几分,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近乎纵容的平静。
这种诡异的平衡,在一个深夜被打破。
江添尘被噩梦惊醒。
梦中不再是衍生界的追杀或“伊甸”的崩塌,而是更久远、更破碎的记忆——基态界冰冷的雨夜,导师倒下时涣散的目光;衍生界暗巷里飞溅的温热血液,以及……江叙白(那个世界的江叙白)抱着他逐渐冰冷的身体时,那绝望到极致的、无声的哭泣。
“哥——!”
他猛地从床上弹坐起来,冷汗浸透了睡衣,心脏在胸腔里疯狂擂动,窒息感扼住了喉咙。黑暗中,他急促地喘息着,分不清此刻是现实还是又一个绝望的轮回。
“添尘?”
卧室门被轻轻推开,江叙白站在门口,身上穿着简单的家居服,显然也是刚从睡梦中被惊醒。走廊的光线勾勒出他清瘦的身影,他的脸上带着清晰的担忧。
看到他的瞬间,江添尘紧绷的神经像是突然断裂,一直强压着的恐慌、后怕以及那些混乱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是死死地盯着江叙白,眼眶不受控制地泛起酸涩。
江叙白快步走进来,没有开灯,借着微光坐在床边,伸手探向他的额头:“做噩梦了?”
他的手冰凉,触碰到江添尘滚烫的皮肤时,带来一丝清醒的刺激。江添尘猛地抓住他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仿佛这是唯一能确认他存在的浮木。
“你……”江添尘的声音嘶哑破碎,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你不会……再消失了吧?”
他没头没尾的问题,江叙白却听懂了。他指的是那些交错世界里,一次次失去彼此的悲剧。
江叙白没有挣脱,任由他抓着,另一只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动作生涩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安抚。“不会。”他的声音在黑暗中异常清晰,“我在这里。这一次,我们都在。”
简单的承诺,却像带着魔力,缓缓抚平了江添尘剧烈的情绪波动。但他依旧没有松手,反而就着这个姿势,将额头抵在了江叙白的肩膀上。这是一个近乎依赖和臣服的姿态,与他平日凶狠的形象格格不入。
江叙白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放松下来。他没有推开他,也没有再说话,只是维持着这个姿势,任由江添尘汲取着他身上的温度和令人安心的气息。
黑暗中,彼此的呼吸和心跳声清晰可闻。江添尘能闻到江叙白身上干净的皂角香气,能感受到他单薄衣衫下温热的体温和平稳的心跳。这种真实的、活生生的触感,一点点驱散了噩梦带来的冰冷和虚无。
过了很久,江添尘才闷闷地开口,声音依旧有些哑:“我梦到……你哭了。”
江叙白拍着他后背的手微微一顿。
“在……那个世界。”江添尘补充道,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我死了,你抱着我……哭得很伤心。”
那是他从未亲眼见过,却通过共感碎片和梦境反复折磨他的场景。每一次想起,都让他心脏揪紧,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酸楚和……一种隐秘的、连自己都不愿承认的心疼。
江叙白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带着一种遥远的平静:“嗯。那时候……很难接受。”
他没有过多描述当时的绝望,但那份沉重的悲伤,却透过简单的几个字,清晰地传递过来。
江添尘抬起头,在昏暗的光线中看着江叙白近在咫尺的侧脸。他忽然发现,江叙白的眼角似乎有些湿润。这个发现让他心脏猛地一抽,一种强烈的冲动涌上心头——他想抹去那点湿意,想抚平眼前这个人所有隐藏的伤痛。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另一只自由的手,指尖颤抖着,轻轻触向江叙白的眼角。
指尖传来的微凉湿意,让两人同时一震。
江叙白抬眼看他,黑暗中,他的眼眸深邃如同星空,里面翻涌着江添尘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江添尘像是被他的目光烫到,猛地想缩回手,却被江叙白抬手轻轻握住了手腕。
“添尘。”江叙白叫他的名字,声音低沉而温柔,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直击灵魂的力度,“那些都是‘残响’,是过去的回声。我们现在在这里,活着,在一起。这才是真实的。”
他的手指微微用力,包裹住江添尘的手腕,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令人心悸的暖意。
“我不会再让你消失,”江叙白看着他,一字一句,清晰无比,“你也……别想再丢下我。”
这句话像是一把钥匙,彻底打开了江添尘心中那扇紧闭的门。所有混乱的、不敢深究的情感,在这一刻找到了归属。不是兄弟,不是盟友,是更深刻、更唯一、更不容失去的存在。
他看着江叙白,看着那双映照着微弱光线、却无比坚定的眼睛,心中的迷雾骤然散尽。
“嗯。”他低低地应了一声,反手握住了江叙白的手,十指紧紧交缠在一起,力道大得仿佛要融为一体。
这一次,他没有再松开。
窗外的夜空,繁星点点,见证着这跨越了生死与世界的羁绊,在黑夜中悄然绽放,坚不可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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