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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巳时三刻,日头渐高,验猎台前已陆续有猎物送来。
世家子弟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目光扫过台前堆积的猎物,或炫耀,或攀比,或得意,或不甘,却无人久留。
一名武将世家的公子拍了拍自己猎得的雄鹿,笑道:“诸位,这才刚开始,咱们再比一轮?”
旁边便有人奉承:“郑兄好箭法!这鹿跑得极快,寻常人可射不中。”
何亦站在人群边缘,脸色阴沉。
他今日只猎得两只山鸡,勉强记两分,还被秦棋抢了野猪,心中郁结难消。
楚昱昭负手而立,目光扫过自己猎得的野猪,唇角勾起一抹得意的弧度。
野猪獠牙狰狞,咽喉处箭伤清晰,引得众人惊叹连连。
“楚二公子好箭法!”
“这一箭怕是连军中神射手都自愧不如啊!”
楚昱昭故作谦逊地摆了摆手,眼底却满是倨傲:“不过是运气好罢了。”
他状似无意地环顾四周,忽然皱眉:“咦?我今日倒是没看到过五殿下?他一直没出来过吗?”
众人闻言,纷纷四下张望。
“是啊,从今早就一直没见过人影。”
“莫不是去找侯爷了……”有人压低声音,意有所指,“毕竟二人私交甚密,说不定……”
另一位公子挤眉弄眼:“话说我好像听见有风声讲他们二人……”
他话还未说完,忽然被一阵骚动打断。
只见一队燕凌骑精锐抬着个巨大的木架缓缓而来,架子上赫然躺着头体型惊人的棕熊。
熊尸咽喉处插着支箭矢,心口还有道致命的刀伤,鲜血仍在滴滴答答地落在地上,在黄土上拖出一道刺目的红痕。
“这……”方才还在嚼舌根的几人顿时噤声,不自觉地后退了几步。
“那是……五殿下猎的?”有人低声惊呼。
“看那箭伤,一箭贯颈,一刀穿心……”另一人咋舌,“好狠的手段。”
何亦看着那棕熊的伤口,忍不住低声道:“一箭封喉,一刀毙命,这手法……”
“怎么?”楚昱昭冷笑,“何大公子也佩服起来了?”
何亦抿了抿唇,没有接话。
他目光扫过熊尸上那道伤,又想起方才听到的闲言碎语,突然觉得后背发凉。
主簿提笔记录,却迟迟不敢落墨:“这……熊不在名录上,该如何记分?”
老观猎使眯眼看了看,沉吟片刻:“按例,这等猛兽,至少十分。”
“可规则里没写……”
“那就报上去,请陛下定夺。”
消息很快传开。
楚昱昭的脸色愈发难看。
他攥紧了手中的弓,忽然觉得方才还引以为豪的野猪变得不值一提。
猎场高台,顺嘉帝负手而立,目光深远。
邱池躬身禀报:“陛下,五殿下与六殿下合力猎得棕熊一头,观猎使不敢定夺,特来请旨。”
皇帝沉吟片刻,并未立刻回答,而是缓缓问道:“哦?合力所猎?具体情况如何?”
邱池早已探明细节:“据报,五殿下主攻,与云副将叶将军正面搏杀,一剑毙命;六殿下临危不惧,于侧翼策应,一箭射伤熊目,为五殿下创造了绝杀之机,兄弟二人,配合无间。”
皇帝摩挲着玉扳指,龙颜大悦:“棕熊之猛,远胜寻常猎物,更难得是兄弟同心,其利断金!此乃祥兆!”
“传朕旨意:此熊,计二十分!其中,五殿下主攻毙命,独得十二分;六殿下策应有功,独得八分!一并记入总评!”
“老奴这就去传旨。”
密林深处,秦书正带着两名武士围猎一头雄鹿。
突然,一名侍卫匆匆赶来,单膝跪地:“大殿下,验猎台传来消息,五殿下与六殿下猎得一头棕熊,陛下亲自定夺,五殿下记十二分!六殿下记八分!”
秦书手中弓箭一顿,眸色骤冷:“棕熊?”
“是。”
秦书眯了眯眼,指尖在弓弦上轻轻一捻:“有意思。”
他的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看来,我们得加快进度了。”
另一侧山崖,秦棋正暴躁地踢翻一块石头。
“什么?!他俩?!”他猛地揪住报信侍卫的衣领,“那头熊凭什么值二十分?!”
侍卫战战兢兢:“回、回殿下,是陛下亲口定的……”
秦棋脸色铁青,一把甩开侍卫:“算了,暂时让你得意一下,等今夜……”
溪涧旁,秦止正与陈朝戈等人正低声交谈。
“二十分?”秦止挑眉,指尖轻轻敲击剑柄,“五弟这张扬性子迟早要吃点苦头。”
他抬眸,目光穿过密林,望向远处隐约可见的悬崖,“不过,他们鹬蚌相争,我们渔翁得利,让他们斗去吧。”
陈朝戈会意:“这猎场里,可不止我们盯着他。”
断崖高处,楚昱珩身着轻甲,望着脚下深不见底的云海,眸光微敛。
银乌枪钉在身侧的岩石上,枪缨垂落,纹丝不动。
陆怀安在他跟前,声音压得极低:“今夜几位皇子要猎狼王的话,这小子绝对危险,刚才我们的人来报,说大殿下的人在鬼哭涧布了绊马索,二殿下的人往溪水投了药,还有相府的人混在猎户中,身上带着毒箭。”
楚昱珩神色未动,只微微抬眸看向匆匆赶来的薛宏业。
他的手上拿了一支箭,箭镞泛着诡异的蓝光。
“这箭淬了毒,见血封喉。”由于刚刚结束战斗赶来,薛宏业的声音还有些急促,“是属下从三殿下亲信身上截获的。”
从一开始,殿下就没打算让他跟随入场。
殿下跟前有重擎护着,他就负责燕凌骑的调动。
虽然由楚将军与韩统领负责总体巡防,但诸位皇子一定会趁乱搅局。
这猎场太大了,方圆数十里都是皇家猎场的范围。
地形险峻,雾气弥漫,猎物凶猛。
这简直就是最适合抹去一个人的好地方。
殿下暗自命他带着燕凌骑的精锐混入赤炎军的队伍,交代好他可能发生的事情,让他听从楚将军的调遣。
薛宏业抬头看了眼天色,心头越发沉重。
殿下虽然早有准备,但在这般险境中,谁又能保证万无一失?
楚昱珩接过毒箭,指腹在箭身上轻轻摩挲,眼底寒意渐深。
但凡他们在猎场出了半点差池,他这个巡防总督就可以提头请罪了。
他反手折断毒箭,声音冷沉:“传令。”
“薛宏业盯死鬼哭涧,今夜之前所有绊马索全部拆除,但留一处最隐蔽的,”他盯着手里的毒箭,“让你们殿下发现。”
“陆怀安去让韩统领偶然发现溪水问题,让玄明卫来参与此事。赤璋带人封锁溪水上游的蛀虫,所有投药之人,一个不漏,全部扣押,等玄明卫到了后发现此事,全部交由玄明卫。”
玄明卫直属皇帝,是天子亲军。
而这一切,都会经由玄明卫的嘴,一字不落地传到皇帝耳中。
既然是皇家的纷争,那就让皇帝亲眼看看,他表面看中的儿子们都是些什么货色。
几人领命,正欲退下,便见楚昱珩在薛宏业的身上顿了一下,“你等下。”
陆怀安,“?”
他看了一眼薛宏业,耸了耸肩,搭着赤璋的肩膀,“走,我们先撤。”
薛宏业不明所以,“将军?”
“燕凌骑剩下的人在暗处吗?”
昨夜太匆忙了,两人根本没时间聊聊如今的情况,楚昱珩并不知道秦墨的安排,也不知道他到底如何会应对,他又怕让薛宏业那样做坏了他的事。
“罢了,今晚的鬼哭涧肯定会很热闹,你先别撤绊马索,给你们殿下传个消息告知一下就行了。”
他的声音里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他自然知道,那小孩做事心思缜密,手段又凌厉。
生于皇家,要是良善之辈如今的坟头草早有一丈高了。
他不去深究他的那些阴谋诡计,不过现如今这情况,若再不沟通一下该如何推波助澜呢。
薛宏业没有那么复杂的情绪,只道,“是,将军。”
“你们殿下还跟你说什么了?大皇子二皇子跟前的那两位带刀侍卫有去查吗?”
楚昱珩从看到他们的时候就着手命人去查了,只不过暂时还没别的头绪,看见秦墨把他的人派过来供他差遣,又忍不住操心起来。
薛宏业微微一怔,随即垂首答道,“回将军,殿下临行前命我等盯住鬼哭涧和西崖草场。至于那两位带刀侍卫,末将也不清楚。”
他素来只听命办事,从不多问半句,这是燕凌骑的铁律。
“西崖草场。”楚昱珩喃喃了一句,“行,我知道了,你去吧,在暗处护好你们殿下。”
薛宏业抱拳应声,转身时,他听见身后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还是这般不让人省心。”
酉时将至,验猎台前篝火渐起,肉香四溢。
暮色染红天际,各世家子弟陆续归来,猎物堆积如山,验猎使手持簿册,逐一登记各家子弟的斩获。
少年们本就是爱炫耀的年纪,郑公子正得意地指着刚猎来的野猪,箭伤精准,验猎使高声宣布:“郑家公子猎野猪一头,计五分!”
崔昊不甘示弱,命人抬上雄鹿,鹿角上还挂着半截断箭,显然经过一番搏斗。
验猎使查验后,朗声道:“崔二公子猎雄鹿一头,计两分!”
他咧嘴一笑,对自己的战果很是满意,接着又东张西望了片刻,没有看到那道身影,嘴角的笑又拉了下来。
何亦则沉默地站在一旁,身后随从提着三只山鸡,虽不算出彩,却也干净利落。
验猎使扫了一眼,点头道:“何大公子猎山鸡三只,计三分。”
各家小姐们也不甘示弱,纷纷命侍女将猎物送上。
翟家三小姐则得意地展示自己射中的野兔,箭伤精准,皮毛未损。
验猎使点头:“崔三小姐猎兔一只,计一分!”
薇莲娜迫不及待地命人抬上自己猎得的赤狐,火红的皮毛在篝火映照下宛如流动的焰光,竟无半分损伤。
“公主好箭法!”验猎使惊叹着检查猎物,“这狐狸皮毛完好,箭伤仅在耳后,当真是神乎其技!”他高声宣布,“薇莲娜公主猎赤狐一只,计两分!”
周围顿时响起一片赞叹声。
薇莲娜扬了扬下巴,很是骄傲:“在我们蛮夷,十岁孩童都能射落飞鹰。”她指尖轻抚狐狸皮毛,“这畜生狡猾得很,追了它半个时辰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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