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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淮大学那场萦绕着回忆与试探的约会,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现实的世界里漾开了明确的涟漪。
不久之后,在一场旨在促进靳家与苏家更深层次合作的商业晚宴上,靳明远找到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向苏振邦正式提出了与苏婉订婚的请求。
晚宴设在市中心的顶级酒店宴会厅,水晶吊灯折射出璀璨夺目的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昂贵香水、雪茄与香槟交织的浮华气息。
衣香鬓影间,觥筹交错,每个人脸上都挂着精心计算过的社交笑容。靳明远穿着一身剪裁完美的深灰色西装,身姿挺拔,在人群中卓尔不群。他径直走向正与几位商界老友寒暄的苏振邦,态度谦逊却不失分量。
“苏叔叔,可否借一步说话?”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不容忽视的郑重。
苏振邦有些意外,但很快笑着点头,与靳明远走到了相对安静的露台区域。冬夜的寒风透过玻璃门缝隙渗入,与室内的暖意形成微妙对抗。
“明远,有什么事?”苏振邦端着酒杯,语气温和,心中却已快速盘算起来。
靳明远没有迂回,目光坦诚而直接地看向苏振邦,开口道:“苏叔叔,我喜欢婉婉,想和她订婚,不知道您可否同意?”
苏振邦心中一震,握着酒杯的手指微微收紧。靳明远——这位靳家铁板钉钉的继承人,能力、手腕、城府,都远非他那同父异母的弟弟靳斯羽可比。
苏振邦内心深处,联姻的最佳人选从来都是靳明远,奈何他早已娶了沈家小姐沈清梨,苏振邦才不得不退而求其次,默许甚至鼓励苏婉去接触那位看似温和、实则手中并无实权的靳家二少爷。
然而,局势变幻莫测,谁能料到,不久前靳明远竟会与沈清梨离婚,而几乎在同一时间,苏婉也与靳斯羽分道扬镳。
这一切,巧合得像是命运早已写好的剧本。
苏振邦原本的计划是让苏婉先安心上大学,之后再徐徐图之,慢慢寻找与靳家更稳固的联结方式。
他万万没想到,靳明远会如此迅速、如此直接地提出订婚。巨大的惊喜冲击着他,几乎让他想要立刻满口答应。
但多年商海沉浮养成的谨慎,以及身为人父至少表面需要维持的体面,让他硬生生压下了这股冲动。
他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沉吟之色,眉头微蹙,仿佛在认真考量:“这……明远,你的心意我明白了。只是,不知道婉婉她自己……是什么想法?”他将问题巧妙地引向了苏婉,既表现了开明尊重,也为可能的变数留下了余地。
靳明远似乎早有准备,他从容地拿出手机,解锁,调出一张照片,递到苏振邦面前。屏幕上是他在北淮大学图书馆里抓拍的一张照片——苏婉沐浴在阳光下,低头看着书,侧脸线条柔和,长发被玉簪挽起,露出白皙的脖颈,嘴角噙着一抹浅淡而真实的微笑。照片的角落,还能看到靳明远自己的部分身影,两人同框,氛围宁静而和谐,看上去确实十分般配。
“婉婉她答应了。”靳明远的声音平稳,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现在,就看苏叔叔您,是否愿意把她交给我了。”
看着照片中女儿那鲜少流露的、放松而恬静的神态,苏振邦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他脸上绽开一个无比欣慰和满意的笑容,连连点头,甚至激动地拍了拍靳明远的肩膀:“好,好!既然婉婉自己是愿意的,那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能有什么意见?只要你们年轻人好,我们做长辈的,自然是乐见其成!”
这一刻,商业利益与家族前景在苏振邦心中达到了完美的统一。
自那晚之后,靳明远便雷厉风行地开始着手准备订婚仪式。他的效率极高,到了十二月初,一切就已基本筹备妥当。订婚日期定在十二月六日,一个听起来颇为吉利的日子。
然而,并非所有人都乐见其成。靳明远刚刚结束上一段婚姻不久,就如此迅速地与苏家千金订婚,这在注重颜面的靳家内部引起了一些微词。
靳家掌舵人靳国栋对此尤为不满,认为此举过于匆忙,容易引人闲话。他特意将靳明远叫回老宅,沉着脸嘱咐,订婚仪式务必低调处理,不得铺张浪费,更不宜大肆宣扬。
因此,最终拟定的宾客名单经过了严格筛选,只邀请了一些与靳家有着长久稳定合作关系的商业伙伴,以及双方较为亲近的亲友,规模控制在了一个小而精的范围内。
这股订婚的风潮,自然也席卷了落樱高中。
这些天,校园里比往常要“热闹”许多。学生们课间饭后,议论的焦点几乎都集中在苏婉身上。
毕竟,不久前她还高调地与靳家二少爷靳斯羽出双入对,转眼间,订婚对象却变成了更具传奇色彩的靳家大公子、集团继承人靳明远。这种堪比豪门偶像剧的剧情转折,对于正处于青春期的学生们来说,充满了致命的吸引力和无限的谈资。
订婚前的各项准备工作繁多,许多细节都需要苏婉亲自参与确认。于是,在放学时分,落樱高中气派的校门口,常常会停着一辆线条流畅、低调却难掩奢华的黑色宾利慕尚。
大多数时候,靳明远会坐在后排,耐心等待着苏婉放学。他或是低头处理手机上的邮件,或是静静地望着窗外,俊朗的侧颜在车窗后若隐若现,自成一道引人注目的风景。
苏婉对此也并不避讳。
当下课铃声响起,她通常会背着书包,在同学们或好奇、或羡慕、或探究的目光中,神情自若地走向那辆宾利。司机早已恭敬地为她拉开车门,她弯腰上车,动作流畅自然。每当这时,周围总会响起一阵压抑着的起哄声和窃窃私语。
他们一起去试穿由意大利名师亲手缝制的订婚礼服,流光的绸缎和精致的蕾丝勾勒出少女日渐窈窕的身姿;他们一起去挑选戒指,在璀璨的灯光下,靳明远执着她的手,试戴那一枚枚象征着承诺的钻戒,他的目光专注而温柔;他们一起去确定宴会的鲜花,从保加利亚空运而来的玫瑰香气馥郁,靳明远总是耐心地询问她的偏好,希望每一个细节都能符合她的心意。
然而,在这片看似和谐甚至带着几分浪漫色彩的筹备过程中,并非所有人都心怀祝福。
裴澈变得越发沉默。
少年清俊的脸上,时常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阴郁。他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地追随着苏婉的身影,当她走向那辆黑色宾利时,他眼中会闪过清晰的痛楚。
当初得知苏婉与靳斯羽分手时,他心中曾涌起过一丝不敢宣之于口的希望,以为自己长久以来的等待或许终于迎来了曙光。可他还没来得及鼓起勇气,苏婉的身边,已经站上了更加耀眼、也更加强大的靳明远。
自始至终,她的目光似乎从未在他身上停留。
他嘴角时常泛起自嘲的苦笑。
是啊,靳明远的背后,是资产高达千亿的商业帝国,是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和财富。而裴家呢?昔日风光早已不再,产业日薄西山,全靠着姐姐裴娜独自苦苦支撑,不知哪一天就会被残酷的上流圈子彻底边缘化,甚至踢出局。
他裴澈,一个家道中落的少爷,凭什么去争取?又能给苏婉什么她想要的东西呢?不被选择,似乎是理所当然的结局。
一种深沉的无力感和自卑感攫住了他。现在的他,仿佛只能隐匿在阳光照不到的阴影里,像一个见不得光的存在,卑微地乞求着苏婉偶尔投来的一瞥,或是记忆中那一点点早已模糊的温柔。
相较于裴澈的沉默伤痛,苏豫的反应则要激烈和危险得多。
当他得知苏婉要与靳明远订婚的消息时,瞬间暴跳如雷,额角青筋凸显,眼中翻涌着近乎疯狂的怒火。他第一时间冲去找苏振邦,试图用最强硬的态度让他拒绝这门婚事。
“我绝不同意!婉婉不能和靳明远订婚!”苏豫的声音因为愤怒而有些扭曲,他死死盯着自己的父亲,仿佛在看一个仇人。
苏振邦此刻却显得异常冷静和强硬,他坐在宽大的办公桌后,目光锐利如鹰:“苏豫,注意你的态度!靳家如今搭上了陆家这条大船,事业如日中天,未来不可限量!婉婉和靳明远订婚,对我们苏氏集团只有百利而无一害!你若是想不顾大局,横加阻拦,就别怪我这个做父亲的不讲情面!”他顿了顿,扔出一份文件,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英兰的那个项目出了些问题,你立刻亲自去处理。其他的事情,等你回来再说!”
苏豫胸口剧烈起伏,他狠狠地瞪着苏振邦,眼神阴鸷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但他深知,此刻还不是与父亲彻底翻脸的时候,他手中的筹码还不够。强大的自制力让他硬生生将这口恶气压了下去,他从牙缝里挤出两个字:“好。” 转身离开时,他攥紧的拳头,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时间悄然流逝,转眼到了订婚的前夜。
苏婉躺在自己柔软的大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窗外的月色清冷,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影。明天,她就要踏上那条既定的道路,扮演好“准靳太太”的角色。这其中有多少是出于对靳明远那复杂难言的情感,有多少是为了借助他的力量摆脱苏豫,又有多少是顺应苏振邦的期望,连她自己都有些分辨不清了。
就在她心绪烦乱之际,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屏幕忽然亮起,发出嗡嗡的震动声。她拿起一看,是苏豫发来的短信:
【婉婉,我回来了。来一下琴房,我有话和你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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