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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8 章
看着架势,已成瓮中之鳖。不投诚,就只能葬身火海了。
“小姑娘,你要是聪明人,就把信物拿出来。不怕告诉你,赵瑾年自身难保,老伙计们的信物已经在我们手里。你和我们合作,或许还能留他一条命。”这掌柜的撕下了人皮面具。也许趁着夜色劫持了原来的掌柜,又或者掌柜的已经反水。
踏雪把可能性在默默盘了一遍,判断他说的是实话还是谎言。如果这些人真拿到了虎符,怎么还一口一声信物呢?她脸色如故,举止淡定:“你说的不错。你不再过来,我就把东西给你。这个客栈还有不少人命,真出事,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都是专程为你准备的。小丫头,你可别耍什么花样。”他直起身,是个瘦高个子,手指了一下,身边的人就停住了脚步。
“东西太多,不知道放在哪儿。”踏雪拿手肘碰了碰时衡,“你把我的包裹拿过来,我要仔细地找一找。你们既已拿了赵少,又何必急于一时?赵瑾华最疼她这个弟弟,你要什么产业,她不都得乖乖奉上?”踏雪听他话意,这原来的客栈早就被他们把持了。难怪这里明明位置绝佳,客人却那么稀少。
“哪儿这么多废话?大当家的,咱们囫囵抢过来包裹,岂不省事?何必跟这娘们在这儿,磨磨唧唧的。”其中一个身穿黑袍的,说着话就要伸手来抢。
“说不定将来还要共事,何必做的这么绝?”踏雪一步步往后退,又跟时衡使了一个眼色,说道:“你们要拿什么,冲着我来便是。”
瘦高个喊道:“狗急跳墙了,快下楼拦住她。”
时衡见她往下跳,大喊了一声:“踏雪!”他想也不想,也跟着往下跳了。双手刚好撑地,没摔个残疾出来。
踏雪身子轻,借着瓦片,冲了不少坠力。她见到时衡在自己身后,埋怨道:“我好不容易引开他们注意力,你怎么也跟着我往下跳?他们铺满火油,你就打翻火烛。四周起了火,自然就能困住他们了。”
“我……我想起这事的时候已经在半空了,我就怕你有什么闪失。”时衡说道,“那现在怎么办?”
“我们逃出来了,他们也不敢在外面真跟我们拿刀拿枪,只怕有暗器。再往前就是渡口,或许有船,咱们浑上去是正理。”踏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不过一里多的路,脚程比时衡慢了不少。
楼上的人居高临下,果然使了阴招。“那个男的难对付,冲他去,快!”
这飞镖虽不多,却都跟着时衡跑。他身手敏捷,精准躲过,还能掩护踏雪。这群人中,大概有北京或者建州派来的细作,打着赵家争家产的事糊弄玄虚,不是铁板一块。
后面还有几个人追逐,眼看就要赶上了。踏雪说道:“你别管我,快跑,我自有办法脱身。”
时衡折回来,背起她便跑,“要生一起生,要死也一起死!”
“能保一个是一个……”踏雪正想说话,时衡却强硬地打断她:“闭嘴!身上虚,少说些话。他们要什么就给他们,别逞强。”
踏雪会意,从袖中随意拿出一个东西,往后掷了过去:“送给你们了,谁捡谁是龟孙子。”
这一招果然奏效,那些人内斗起来了。第一个捡到的人破口大骂:“你个臭娘们,拿块破木头唬弄老子!”
这些人气急败坏,但距离已然拉开。踏雪和时衡,心急肉跳地到了渡口。伸手不见五指间,有两盏灯在江面浮动,果真有船。
古往今来,严寒酷暑,能使一个男人起早贪黑,兢兢业业,只有钓鱼了。船夫拿着鱼竿,看他们这幅形容,打了声招呼:“二位漏夜出行,想必有急事吧。要不我送你们,不多收银子。”
踏雪还在时衡背上,附在耳边小声告状:“就是他叫我们去那客栈的。”
那船夫见他二人不答话,斜眼看隔壁船上的艄公,没好气说道:“新来的,看你也不是缺银两的人,怎么那么早出来摆渡?多少也让我赚些,抢我的客人作甚。”他又看到后面几人靠近,赶紧把鱼竿挪远了些,免得鱼儿被他们的脚步声吓到。原来是被仇家追杀,怪道这么早出门,这种生意不做也罢。
那个花名大头龙的艄公,只问了一声:“客官打哪儿去?”
“济宁,送我们去济宁。”踏雪急忙说道。郡主府在那里,肯定能照应。
时衡判断,还是坐那个吆喝生意的船夫的船,到对岸,应付当下的情形最有利。
一旁的船夫悠悠然,又坐下垂钓,把船划远了,婉拒道:“小本买卖,不涉江湖纷争。而且济宁太远了,我中午还得回去做鱼汤呢。”万一人家打群架,伤了他的船和鱼竿,那他连吃饭的家伙都没了。
无奈之下,时衡和踏雪只能上了另一艘船。那船夫冷眼看戏,嘀咕道:“这种船走不了,一定没安好心。”
大头龙是个三十来岁的魁梧汉子,听到船夫的闲话,他拿起船桨搅和了一下水底,惊得鱼都跑了。借着月光,时衡看他头戴斗笠,压着五官不甚清晰。许是和时衡对上了眼神,他问了一句:“二位可是道上的人?”
这种江湖黑话,踏雪听得明白,回话道:“自然不是。我们遇到黑店,这刀是从刚刚那伙人手中抢的。”
大头龙若有若无地轻笑了一声,开始行船,接着说道:“这一路水匪颇多。为安全起见,洒家将穿插其他水道迂回。二位客官,累了就随意歇歇。”
踏雪握住时衡的手,给他使了个眼色,说道:“累了一日,睡吧。”
时衡知晓她的意思。这一路过来,都是他们二人轮流守夜,早就养成了少睡浅眠的习惯。他在船沿枕着包袱入睡,紧握着踏雪的手。
不过一会,踏雪也昏昏欲睡。时衡手上的力度足够,应是睡得很浅,不久就会醒来,这让她心中安定。她强打着精神,摸进去随身小包,拿出薄荷片,含了一片,顺手也往时衡嘴里塞了一片。
那艄公往四周看,像是在找人,又像是在放哨。
踏雪往日里听讲瞌睡,还能蒙混过先生。装神弄鬼的事,自然不在话下。大头龙借着月光,看见她神色如常,一时也不敢下手。眼见船越开,越偏离原来的航道,踏雪心知这次凶多吉少。她浑身无力,时衡又听不到风吹草动。这下看来,是中了迷魂散了。
自上船以来,踏雪并没有机会与这个艄公近距离接触。踏雪把眼光看到那个包袱上,糟糕,在这个棋局又做了棋子。无论往那条路走,都是死局。踏雪叹道命不足惜,可是带累时衡这个局外人,非她所愿。要是因此有什么闪失,那真是真是万死莫辞了。
她神思越发模糊,薄荷片的清凉也渐渐散去。江风带着冷意,掺着水滴拍打她的脸,还是揉不散骨子里的困倦。是毒药,果然小二在药汤中加了毒。她用仅存的理智想了一下,不是汤药,是黄酒!迷香通过酒气发散,神不知鬼不觉,力道更强。
大头龙摘下斗笠,蹲下身来看了他二人,说道:“怎么,小娘子是晕船吗?怎么脸色不大好?”
“船家,只管行船,我很好。”踏雪气若游丝。只怕时衡并非浅眠,而是昏迷,她需得靠这一丝清明,把场面扳过来。
“我知道,你是赵家大房派来的人,不如咱们做个交易。客栈里的想必都没得手,你孤家寡人的更难。不怕告诉你,我不过是赵瑾华派出来的弃子。姑奶奶那么聪慧,早就安排好了狡兔三窟。但我能冒这个险,自然也知道那另一半信物在谁的手里。你要是放过我们,我便带你去找。”
大头龙将信将疑,显然没跟客栈的人通过气。
踏雪心思狡黠,看出这是出来狗咬狗。这人不过路过,想抢功劳捡便宜而已。她继续煽风点火:“我临行前,姑奶奶给了我一个重要物件,比信物更加贵重。但我也不笨,这种东西怎么可能随身带着?你留我性命,我保你富贵。大房没夺到权的话,我承你的情,定会为你美言几句。跟着赵家,何愁不能喝酒吃肉?两边下注,总比单押一边的好。”
大头龙冷笑道:“你也太小看我肖某人的忠心了。”
“这年头,忠心值多少钱?”踏雪冷笑,“大房要真看重你,这首功怎不让你来立?若是他们事成,根本没你半点事。吃残羹剩汤的滋味不好受,我懂的。”
大头龙手里的船桨一怔,显然被她说中了心事。这些年轮流换东家,总要拿点能出手的站稳脚跟。“你说你知道虎符放在哪里,可我见你也不是三房的人。往日姑奶奶身边,可没你这号人。”
“连我也不认得?那你在大房,可真是排不上号啊。”踏雪力不从心,勉强周旋:“你大可去打听,姑奶奶和谁家交好。我再告诉你一个消息,”踏雪瞎诌了一个:“二房和王家,愿意与三房交好。这次的局面,大房的赢面并不大。该何去何从,你是聪明人,知道怎么做的。”
她说完这些,眼皮控制不住地垂了下去。闭眼前最后看到的,是天上的皎皎明月,清辉相映一江。
天色有些暗了,江风催人冷。肖龙吹了火烛,点亮了船上的灯笼。行船三日了,眼前这两个人就莫名其妙地沉睡了三日。任凭他怎么摇晃,都醒不过来。船上的干粮和净水用的差不多了,他一筹莫展,不知下一站在哪儿。
赵家大老爷本就不想收留,看他呆头呆脑的碍眼,又不好退回,就打发他来做这趟闲差。他假模假样地装在艄公的样子,在渡口观望。没想到两个冤大头送上门来,给了他机会邀功请赏。
可踏雪一番话,又让他听着很有道理。本想再打探一些消息的,人却忽然倒下去了。
肖龙的定位,要做个讲道义的山贼。因为太过讲道义,所以他在原来的山头混不下去,只能去大户人家做打手。当差第二天,面对主人家的重任,凭着一种负责任的、上进的精神,他不能空手而归。他一路顺着江乱窜,免得遇到水匪,小命都保不住了。
他正发愁将来的生计,恍惚间听到一阵不绝于耳的呢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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