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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下学期,肖怀宇在经过国家物理集训队的选拔后代表中国参加了瑞典斯德哥尔摩举行的“国际青年物理学家巅峰挑战赛(IYPSC)”。
颁奖典礼的余韵尚未散尽。
巨大的水晶吊灯将金碧辉煌的宴会厅映照得如同白昼,空气里还残留着香槟的微醺气息和不同语言的祝贺声。
肖怀宇刚刚结束了一轮简短的媒体群访,他穿着合身的深色西装,胸前那枚象征第一名的“迪莉娅奖章”在灯光下折射出冷冽的光芒。
他面对镜头和话筒,回答简洁得体,逻辑清晰,没有丝毫少年得志的骄矜,只有超越年龄的沉稳和内敛。
只有在被问及最想将这份荣誉与谁分享时,他的眼眸深处,才掠过一丝柔和,声音也低沉了些许:“感谢祖国和团队的培养,也……感谢一直陪伴我的人。”
那份含蓄,让敏锐的记者都忍不住追问,他却只是微微颔首,不再多言。
应付完媒体,肖怀宇在工作人员的示意下,走向后台相对安静的休息室,准备稍作休整后参加赛方安排的晚宴。
然而休息室里已经有人在等待了,肖怀宇打开门时,一个穿着考究灰色西装的外国男人就带着翻译走了上来。
名片上的头衔是瑞士SES的学术联络官,马克·艾伯哈特。
“祝贺你,肖同学。你的解题思路,特别是最后一道实验设计题展现的想象力,给我们留下了深刻印象。”艾伯哈特先生的中文很流利,“我们诚挚邀请你加入我们的预科项,”
翻译将一份厚厚的英文资料递过来,印着雪山下明亮的实验室和图书馆。
条件好得无可挑剔,几乎是许多竞赛生梦寐以求的跳板。
肖怀宇认真地听着,目光扫过那些精美的图片,然后抬起眼,态度谦和却坚定:“非常感谢您的邀请,这真是莫大的荣誉。不过,我已经计划在国内读大学,应该会是北湾大学。”
艾伯哈特先生微微挑眉,似乎有些意外这个在国内顶尖赛事夺魁的少年,几乎不假思索就给出了答复
“北湾大学的确是优秀的学府。不过,以你的天赋,或许可以看得更远。是出于经济方面的考虑,还是对海外生活的顾虑?这些我们都可以协助解决。”
“不是的。”肖怀宇摇了摇头,“北湾有几个我想跟的教授。而且……”他顿了顿继续道,“在国内,我还有一些很重要的人和事,暂时离不开。”
他没有具体说人是谁,但这个理由听起来比任何雄心壮志或家庭负担都更真实、更个人。
艾伯哈特先生注视他片刻,最终,他笑了笑,那笑容里多了几分理解,少了几分推销意味。
“我明白了。最顶尖的物理研究确实也需要扎根于具体的生活土壤。那么,祝你在中国取得理想的成就。未来如果你改变想法,或者攻读研究生时想看看更广阔的世界,请一定记得联系我们。”
“一定。谢谢您。”肖怀宇与他握了握手,礼貌地道别。
随着比赛的结束,回国短暂的休整后,肖怀宇迎来了他十八岁的生日。
肖家为这意义非凡的成人之日,也为了庆祝儿子载誉归来、提前锁定北湾大学的保送资格,在北湖市中心的酒店宴会厅,举办了一场颇为隆重的生日宴。
受邀前来的,多是肖父肖母的至交好友、生意伙伴。
他们端着酒杯,脸上带着得体的笑容,言语间充满了对肖怀宇毫不吝啬的赞誉。
“怀宇啊,真是给咱们北湖争了大光!了不起!”
“肖总,肖太太,恭喜恭喜!怀宇这孩子,前途无量啊!”
“怀宇,十八岁生日快乐!成年了,以后就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来,叔叔敬你一杯!”
肖怀宇穿着母亲特意为他定制的深黑色修身西装,身姿挺拔,站在父母身边,他脸上维持着恰到好处的礼貌微笑,应对着每一位前来祝贺的长辈。
他微微欠身,双手接过名片或礼物:“谢谢张叔叔” “您过奖了。”
时间在觥筹交错和客套寒暄中流逝。
肖怀宇的目光,总是不经意地掠过宴会厅入口的方向,扫过那些谈笑风生的宾客身影。
终于,趁着父母与几位重要客人交谈的间隙,肖怀宇微微侧身,靠近母亲:“妈,绵绵没来吗?”
肖母正笑着回应一位夫人的夸赞,闻言转过头,脸上带着些许理所当然:“哦,绵绵啊?她来不了啦。她妈妈早上给我打电话了,说绵绵最近忙着艺考集训的事,正在到处看集训学校,办理各种手续,忙得脚不沾地,实在抽不出空过来。让我替她跟你说声生日快乐呢。”
肖母拍了拍儿子的手臂,语气轻松,“这孩子,也是到了关键时候了。理解一下,啊?”
“嗯,知道了。”肖怀宇应了一声,声音平淡无波。
寒假之后,他们就鲜少联系。
他征战国际赛场,她埋头艺术梦想,仿佛两条短暂相交后又各自奔向远方的线。
就在这时,又一位满面红光的长辈端着酒杯走了过来,笑容可掬:“怀宇!来来来!今天可是你的大日子!十八岁,成年了!得像个大人一样,陪叔叔喝一杯!这可是好年份的波尔多!”
肖怀宇下意识地想拒绝,他微微张口,准备以学生身份不胜酒力之类的理由推辞。
然而,肖母却笑着开口了,语气带着一种吾家有儿初长成的欣慰和鼓励:“怀宇,今天你十八岁了,是大人了。喝一点没关系的,陪张叔叔喝一杯吧,是礼貌。”
她看向儿子的眼神充满信任和骄傲,仿佛这杯酒是他正式踏入成人世界的某种仪式。
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被母亲温和却带着期许的目光堵了回去。
“好。”肖怀宇沉默了一瞬,最终点了点头。
他从侍者的托盘里拿起一杯同样色泽深红的红酒。
“好!爽快!”张叔叔大笑着,用力地与肖怀宇碰了一下杯,发出清脆的响声,“生日快乐!前途似锦!” 说完,他豪爽地仰头,将自己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肖怀宇看着杯中那深红色的液体,他不再犹豫,端起酒杯仰头喝下。
辛辣、微涩、带着复杂果香和橡木桶气息的液体猛地涌入喉咙,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极具侵略性的味道,瞬间刺激着他的味蕾和食道,带来一阵强烈的灼烧感和呛咳的冲动。
他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强行压下那股不适。
“好!好小子!”张叔叔看着他微蹙的眉头和泛红的耳根,哈哈大笑,用力拍着他的肩膀,“第一次喝吧?慢慢就习惯了!男人嘛!”
肖怀宇勉强扯出一个微笑,点了点头,没说话。
他看着张叔叔满意地离开,又看着其他几位长辈似乎也跃跃欲试地端着酒杯朝他走来。
他低头,看着手中还剩大半杯的红酒。
他没有再推拒,只是默默地端起酒杯,迎向下一位带着笑容和祝福走来的长辈。
——--
然而当肖怀宇的名字伴随着国际物理奥赛双冠王的荣耀响彻北湖一中乃至更广阔的天地时,阮绵绵的生活,却缩小到了舞蹈房的把杆、落地镜前流淌的汗水,以及一份份沉甸甸的艺考招生简章上。
芭蕾。
这门源于文艺复兴时期宫廷、被誉为足尖上的艺术,早已融入阮绵绵的生命,成为她呼吸的一部分。纤细却充满力量的肢体,柔美中带着坚韧的眼神,旋转时飞扬的裙摆都诉说着她对这个艺术殿堂的向往。
然而,通往顶尖舞蹈学府的道路,其艰难程度可想而知。
寒假过后,阮绵绵几乎没有喘息的时间。
父母深知女儿梦想的分量,也明白这条路需要专业的指引和巨大的投入。
阮家并非大富大贵,父母是普通的工薪阶层,但为了女儿,他们倾尽全力。
接下来的几个月,阮绵绵白天在学校争分夺秒地完成文化课学习,放学后立刻赶往舞蹈工作室进行高强度训练,周末则跟着父母奔波于北湖市乃至邻省几个知名的艺考集训机构进行咨询和测评。
每一次测评,都是一次赤裸裸的审视。
她需要在陌生的老师面前,穿着单薄的练功服,在冰冷的把杆上展示最基础的Plie、Tendu、Fondu,在空旷的教室北湾完成复杂的Adagio和Allegro组合,有时还需要即兴表演一段音乐小品。
汗水浸透衣衫,脚趾磨破又结痂,脚腕的酸痛时常让她在夜里难以入眠。
但她咬着牙,从未在父母面前喊过一声苦。
因为她知道,父母比她更辛苦。
他们不仅要工作,还要挤出所有时间陪她奔波,更要面对那些令人咋舌的费用。
终于,在跑了不下七八家机构后,他们通过一位远房亲戚的引荐,联系上了位于邻市的艺星艺术培训中心。
这家机构以严格、专业和极高的名校录取率著称,当然,费用也相当可观。
周末的下午,阮绵绵在父母的陪伴下,再次踏入了陌生的舞蹈房。空气里弥漫着熟悉的松香和汗水的味道。
负责测评的是一位姓林的女老师,四十岁左右,身姿挺拔,气质清冷,眼神锐利如鹰。
她没有多余的寒暄,直接示意阮绵绵热身。
阮绵绵深吸一口气,走到把杆前。
她摒弃杂念,将身体交给多年的肌肉记忆。
从最基本的脚位、手位开始,到一系列精准而富有弹性的Battement、Rond de jambe,再到中间的Adagio控制组合,每一个动作都力求标准、到位,传递出芭蕾特有的延伸感和内在力量。
她跳了一段《吉赛尔》第二幕的变奏,轻盈的跳跃、哀婉的肢体语言,将少女的凄美与空灵展现得淋漓尽致。
最后是即兴部分,一段略带忧郁的钢琴曲响起,她闭了闭眼,随即用身体语言描绘出音符的起伏与情感的流动,动作干净、情感真挚。
整个测评过程持续了近一个小时。
林老师全程表情严肃,只在阮绵绵完成最后一个旋转稳稳收势时,几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条件不错。”林老师终于开口,“软开度、肌肉能力、协调性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她锐利的目光落在阮绵绵脸上,“你的舞蹈里有东西,不是单纯的技巧堆砌,有感受力,有表达的欲望。这在年轻舞者里很难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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