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话里的最后一朵玫瑰

　　季兰榆的目光再也移不开，她没想到，这件襦裙对西尔来说这么重要，崭新的不带有一丝尘土的，也许她都没有试穿过一次。

　　眼神变得虚晃，再定睛一看时，西尔紧闭的双眼下眼眸微微转动着，眼皮好似千斤重一般压在上面，难以撼动半分。

　　“西尔？西尔你醒来了吗？”季兰榆俯身在她耳边催促，手也不停歇，拍着她的肩膀。

　　艾尔德里克凑近，歪着头仔细一看，西尔已经睁开了一条缝隙。

　　“她醒了，太好了！”

　　“西尔你终于醒了，有没有哪里觉得不舒服？不要坐起来，你还是躺着吧。”季兰榆轻轻用力制止西尔想要坐起来的动作，不过她原本也全身无力，自然抵不过季兰榆的力气。

　　西尔起初一阵恍惚，待看清面前的两人带着希望的身影时，却感到意外。

　　她，不是已经喝了毒药，躺在床上等死了吗？

　　“你们……救了我？”被毒药侵蚀过的喉咙一张嘴就刺剌剌地疼，但她还是强忍着痛意问道。

　　季兰榆伸手抚平她蓄起痛苦的眉间，“是，但你现在喉咙不舒服就不要说话了好吗？等你休息好了再说话。”

　　闻言，西尔的眉蹙在一起，她难受又绝望，不甘又无力地闭上了眼，她才把翻涌腾飞的泪花尽数压回身体，背抵着冰冷的床，没有生机一般，她躺着这么久也捂不热。

　　西尔迫不及待睁开眼，拉住季兰榆的衣袖，她想说，把之前闭口不谈的事全都说出来，反正她已经是在鬼门关踏出一步的人了。

　　“阿卡修斯就是来自地狱的恶魔！”充满悲伤的视线落在艾尔身上，因为她从头到尾都知道艾尔所遭受的一切，她有恨，他也有恨，可两人终究在时间的摩挲中变得麻木，表面接受。

　　他们两人似乎跌回了刚开始相处的那段时光里，那个时候西尔就像他的母亲，温柔宽慰。

　　脑袋沉沉的像打铁时手臂被震得发麻的那一刻。

　　“西尔，如果这让你痛苦的话，就不要再说了好吗？”季兰榆挽过垂落的发丝，眉眼间是一缕化不开的心疼。

　　“卡兰莎……我无所谓了……我一定要说……”西尔虚弱地摇着头，沉沉地说完了他们早已知道的前半部分，而后她说到了令她彻底放弃活着的念头的这段时间。

　　“这段时间他像是要把怒火全部释放在我身上一样……召我去的频率也比以往多了许多……我每次都好难受……难受得想死，我的灵魂早就死在了几年前，如今这具身体我也不想要了，是不是只有死了才能逃离这里？”

　　艾尔猜测她所说的这段时间是不是从他开始反抗阿卡修斯开始的，又是不是他的反抗给她带来了更加难以承受的虐待。

　　这样的想法一旦在他心头盘旋，就使他更加不敢看西尔一眼。

　　季兰榆说：“西尔，活着才有希望，活着才有可能，如果死了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我既然知道了这一切，就不可能不管你，我有办法救你，你想要离开这里我也有办法，只要你不放弃活着的念想，可以吗？”

　　如果她没记错的话，这个方法一定可以让西尔离开王宫。

　　“卡兰莎……真的还有办法吗？我真的好累……”绝然的一滴泪珠从眼角滑落，藏进了被褥之间。

　　季兰榆坚定地说：“你先好好休息，什么都不要想，我一定会带你离开这里。”

　　“好……”

　　西尔算是把全部生命都交付给了季兰榆，她懊悔也许应该早些告诉季兰榆的，可是这个念想在脑海中又被打散了。

　　季兰榆没有一定要帮助她的义务。

　　看着季兰榆和艾尔德里克消失的背影，西尔把手从被子里伸出，按在了枕头边的襦裙上，指腹感受着襦裙的布料质感，如此温柔。

　　“艾尔你怎么了？一直不说话？”从在房间里季兰榆就感受到了艾尔德里克的不对劲。

　　他的眼眸半垂，思虑重重，像是反复忧愁地琢磨着某件事，却怎么也想不通。

　　怔然的艾尔回过神来，怕季兰榆担心的他说：“没事。”

　　季兰榆明显不相信，看他嘴里说着没事，脸上表情却还是依旧不开心。

　　“你是不是觉得西尔遭受的这一切都是你造成的？”她双手环胸，侧目看着艾尔。

　　“我只是，猜测……我猜是不是从那一天开始，西尔才承受了更多……”他埋着头，声音闷闷的。

　　季兰榆总是这么轻而易举地看破他的心思，他只是有些无地自容了。

　　季兰榆脚步一顿，骨节分明的两根食指突然按住他的嘴角，在艾尔错愕的眼神里，手指用力往上提。

　　一个假笑出现在他的脸上。

　　怎么有点可爱？季兰榆快速地眨了两下眼睛，放下了手。

　　“你一个表情我就知道你在想什么。不要愁眉不展的，多笑一笑。即使我已经告诉过你这些都不是你的错，但是你需要的话我还是会告诉你千万次，你没有错，这些都不是你的问题。”她莞尔一笑，眉眼间多了几分安慰和宠溺。

　　艾尔彷徨的内心趋于安稳，季兰榆的话宛如一片和煦的春风吹过他的身体，终究是留下了温暖，年久未修的心房迎来了穿堂风，通亮地，扫去一切灰尘，于是变得清新。

　　“我知道，季兰榆，我一直在心里默念你说的话，你给了我很大的能量，我有慢慢变好……”他不擅长说这些，所以越到后面越小声，季兰榆只能看到他张开又合拢的嘴唇。

　　叽里咕噜说什么呢？

　　她又说：“有记住就好，我真怕你一直把别人的过错都揽在自己身上，这是不对的，不对的不对的记住了吗？”

　　真是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

　　“我会永远记住的。”艾尔立刻应答着。

　　“对了，你刚刚说有办法让西尔离开，你有想到什么办法吗？”

　　季兰榆沉默地看着走廊半晌，再走几步就到她的房间了，缓缓开口：“等我去看看，确定再和你说。”

　　“好。”艾尔点了点头，没有丝毫的犹豫。

　　季兰榆与艾尔告别之后，继续思忖着躺到了床上。

　　印象中，塞琳给她的书上有记载一种可以让人假死的药水，待七天之后便可自动苏醒过来，她还没有熬制过这个药水，塞琳目前也不在这边，为了确保万无一失只能是先测试一遍。

　　找谁测试呢？人，恐怕是不行，不然她去抓只小白鼠吧？

　　两只手已经迫不及待地摩拳擦掌了，她立刻换了身裙子就传送到了庄园里。

　　凭借记忆翻找着那一页药水的制作过程，等她找到的时候，却在看到了所需材料时皱紧了眉头，无奈地抬头闭眼。

　　树上赫然写着：一枚人鱼鳞片，雌性独角兽的一滴血，赤罗草（体型庞大，常年捕捉路过的小动物以滋养本体），月光藤蔓（生长在百年的墓碑周围，只在夜晚张开花苞吸收月光为养料），妖精的灯笼（其果实内部闪烁着诱人的荧蓝色光芒），龙息萨罗（表面常年喷洒如龙息一般的烟雾，注：不可用手触碰有剧毒），一滴使用者的泪珠。

　　好的，她终于知道为什么她还没熬制这个药水了，压根就是因为材料太难找了。

　　她搁哪去找人鱼、独角兽啊？

　　光明正大地把目光移到了塞琳收集材料的架子上，让她来看看塞琳都收集了什么宝物吧。

　　经过季兰榆一番查看，最终找到了赤罗草、妖精的灯笼以及龙息萨罗。

　　看来其他的东西她必须自己亲自去找了，泪珠就留到最后她直接去找西尔要就行，至于另外三种——

　　她决定先找目标更加明确的月光藤蔓，合上书，离开庄园，伽萨罗内的教堂就是她寻找的目的地。

　　通常教堂附近都会有一块墓地，她只要仔细找就能找到百年墓碑，只是季兰榆还有点担心，月光藤蔓可能被当作杂草给处理掉了。

　　虽说教堂里有很多人，可是墓地周围倒是不见人影，等到夜晚降临，季兰榆很轻松地就进入了墓地。

　　她谨慎地环顾四周，小心翼翼地查看墓碑上刻的年份。

　　但是她一边找一边就发现了这里应该不大可能会有，事实如她所想的那样，这里的墓地被收拾得很干净没有一根杂草，指尖划过墓碑上端，不带有一丝灰尘。

　　她放眼望去，墓碑旁边也无任何类似藤蔓的植株，这个发现令她停下脚步，她要想想下一步该去哪里。

　　这样来说，一些大家族的墓地应该也是经常打理的，不会让月光藤蔓长到成熟。

　　除非是荒废的，不经常打扫的墓地。

　　她这样想着，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慢慢勾起的嘴角证明她心里想到了一个绝妙的地方。

　　那就是她上次和艾尔去看星星的那个地方，符合荒废又不经常打理的特征，毫不犹豫，她即刻前往那里。

　　虽说是周围如死一般的寂静，可季兰榆并不害怕，她在这栋房子周围仔细搜寻着，不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只会能够尽快找到墓地。

　　好在皇天不负有心人，季兰榆拨开长到膝盖高的杂草，一块被风雨侵蚀过的墓碑伫立在杂草后面，上面布满了灰尘，随着她的动作，灰尘飘到空气中不小心钻进了她的鼻腔里。

　　“阿嚏——”食指揉揉鼻尖，随后手心捂住口鼻，掰断一丛杂草宛若扫把，清理着墓碑表面。

　　“墓主人的死亡时间——超过一百年了，终于找到了。”

　　第二个惊喜来得不晚，季兰榆不费吹灰之力找到了月光藤蔓。

　　它的花苞乍开，如鸟巢里嗷嗷待哺的幼鸟，等待养分的补给，月光照射而下竟像散开的孢子，缓缓地，轻巧地附着在月光藤蔓的花苞上。

　　季兰榆静静地看着这样神奇又美妙的一幕，但是等了一会儿她就嫌它墨迹，念了串咒语将周围的月光藤蔓尽数拔起，足有六根。

　　多余的就给塞琳当礼物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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