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极夜逐光

　　江从邦在看到面前这一幕的瞬间，幻化出了龙王刃，手中的利刃瞬间发力再次刺穿了桑闻落的胸膛！

　　桑闻落的眼神晦暗不定，他嘴角的笑扬得更平缓，慢慢地，他闭上了双眼。

　　随之而来的，是骨刃和冰锥的消散，刚才的锋刃对抗瞬间泯灭。

　　江从邦接住了即将掉落下来的虞雨眠，他只怨恨自己来得还是太晚了，“眠眠···眠眠···不会有事的···”

　　他的声音低沉到沙哑，泪如同断了线的珠子，再也控制不住。

　　琥珀香的安抚信息素，充斥着两人周身，虞雨眠白皙的皮肤上全是血，无比地破碎凄美。

　　江从邦去捂她身上的伤，汩汩温热的血，仍旧是不受控制地流出。
　　周遭环境全是冰川火的寒气，极限的温度，令人难以上前踏进。但江从邦什么都感觉不到，他只能感受到怀中人渐渐衰弱的温存和呼吸。

　　江从邦温热滚烫的泪，滴落在虞雨眠冰冷的指尖上。
　　肩头和耳畔又有了熟悉的温度，但虞雨眠却已经不需要了。她什么都不想再去想，只想感受着最后的宁静。

　　虞雨眠费力地抬起了眼睫，瞳孔在慢慢涣散，眼前的一切都不能再清晰，她说了一句话。

　　她的声音很小，好像风一来就被吹散了，但江从邦听得很清楚。

　　她说，“我想回家了···请你把我···送回北极洋吧···”

　　江从邦空洞了一瞬。

　　那双灵动深邃的眼睛，终究是被现实撕磨得黯淡了下来。

　　“眠眠···对不起···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好不好···你不会有事的···不会有事···”他从未这么无助过，江从邦只觉得心脏被啃噬撕扯般难受。

　　四周混合着各种鸣笛声，还有枪支器械上膛的声音，民事局，作战指挥中心，乃至于科研院的人纷纷赶到现场。

　　江从邦抱着虞雨眠上了救护车，车上的医护人员上来给她止血，可惜创口太大，仍旧是效果不佳。

　　“眠眠……不要睡过去……”江从邦心底里蔓延起丝丝密密的恐惧，他从未这样害怕过，他抓着虞雨眠的手，下巴埋在她耳畔，“不要睡过去是我没保护好你…你不开心就骂我，好不好……”

　　他压着所有情绪，急忙激起所有的清醒，给风絮打了通电话，“你先停下手头上所有的工作，眠眠伤得很重…还有……你去请沐教授来……”江从邦发现了真相后，就早早计划好了一切，明明是已经估量好的…可是……

　　心跳在蔓延着一阵一阵无力，江从邦下意识摸上胸口。

　　他双瞳瞪大，周身都席卷着恐惧。

　　龙王的心跳和爱侣会同频共振，他能感受到虞雨眠的心跳速率在快速下降，还有越来越微弱的气息……江从邦紧紧抱着她的手都在发颤……

　　“眠眠…对不起……你就骂我吧，对我发脾气好不好不要睡……”江从邦滚烫的泪流落在虞雨眠身上，炽热之后是冰凉。

　　江从邦又哭了。

　　虞雨眠茫然了一瞬，她从没见他哭过…
　　江从邦一向都是抬着头的，他永远都高高在上，他很要强的……怎么哭得那么厉害呢……

　　她想抬手去给他擦擦眼泪，叫他不要再哭了……怎么能让别人看到，他哭得这么狼狈呢……

　　可是手抬不起来了…想动一动指尖也很难。
　　她想说话也说不出来。
　　没有力气了。
　　好累啊……眼皮也越来越沉，她开始感知不到周围的一切了，江从邦的脸彻底模糊了，声音也越来越远，听不见了……
　　“眠眠……”
　　“眠眠！！眠眠……”
　　救护车很快赶到了科研院的高级医疗部，无菌手术室里的风絮和徐元浩已经准备就绪，与之而来的，还有急忙赶过来的沐清竹。

　　江从邦的能力和技术没有任何问题，但他现在的状态已经濒临崩溃，根本没办法救虞雨眠。

　　“江老师···您先出去吧···您现在在这也不是办法···”徐元浩眉头紧皱，尽是无奈。

　　他这么些年，从来都只见过自己的恩师临危不惧，稳重精明的样子。可今天，现在的他却泪流满面，无力到什么都做不了。

　　沐清竹也劝他，柔声安慰道，“不会有事的···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江从邦带着哽咽，“好···我出去，我不打扰你们···我不打扰你们···”他转身走到了几米远的透明玻璃窗后。

　　此刻，他恨透了自己的无能。

　　手术室的门关闭，三个人正式开始，全力抢救台上已经失去知觉的人。
　　虞雨眠双眼紧闭，脸上已经完全褪去了血色，身上插着各种管子，还有医疗器械。

　　冥冥之间，她又回到了小的时候。灵遇叔拽着她到银光海，可她只想着玩，然后她就哭了，“哇啊啊啊呜呜……”寒月揉了揉脸蛋和眼睛边的眼泪，边哭边说，“我想捉小鱼，我想扯海带哇啊啊啊…你就留下来陪我玩嘛……大爸爸……”

　　灵遇叹了口气拒绝她，“不行……”

　　大爸爸…灵遇叔……可是我这次不想再去玩了，我应该听你的话…我只后悔自己没有变强……

　　后来，她逃出了实验室，硝烟断臂颓垣下，她望向了那个已经身死的小女孩……

　　她成了虞雨眠。
　　在房子里，她拿着毛巾，擦了擦小白龙的头发，说，“你是条白色的小龙，然后…你在浔江里躲了好久，没被人类找到，那…就给你取个名字，叫白浔吧……”

　　“白浔…好啊！我有名字，也有姐姐了！我不再叫S0001了！”小白龙开心地两眼发着光亮。

　　那一次，他们重获新生。
　　她多了个小弟弟。

　　“你是条人鱼吧，虽然你是个Bate？”
　　“你···你也是海族？”司葵既惊讶又惊喜，“那我算是找到同伴了···”
　　虞雨眠又有了个知心的好朋友。

　　这个人间好像也没那么糟糕啊···
　　那个叫江从邦的人类，是科研院的主导人。虽然很怕他，但他对自己很好，他应该是个好人吧。

　　自己什么都没有，没有什么可以回报他的。但他好像很喜欢自己···那就等他这次回来，冲他多笑一笑，抱一抱他吧···他应该也会开心的吧。

　　可是，等他回来后，那个男人抓着她的手，一支退化针剂打了下去。
　　她疼了很久。
　　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对啊···我是海族，而你是人类，一开始就注定是没有结果的啊···

　　后来，江从邦走了。
　　虞雨眠攥着那颗银珠红色的龙妖血珠，等了好久好久。

　　她在烫金的红纸上写下了一个名字。
　　然后，杨淙在民事局里教她怎么审讯，“审讯啊···是对心理学的一个很重要的应用，你既要对学过的知识熟练，又要学会在审讯乃至探查人心里所想的过程中，学会灵活应用···”

　　“你很聪明啊···你还很努力，这个成绩已经很厉害了。”
　　杨淙会很耐心地教给她很多事情，她有了老师，还叫杨淙一声杨老哥。

　　自己越来越优秀了，和司葵一样，拿下了好多奖学金。她也挣到了自己的钱，挣到钱了之后，就可以给他买礼物啊···他之前总是送自己礼物，有了钱，就可以给他买东西了。江从邦喜欢的东西好像都很贵···还真是需要攒一攒。

　　“老板，您也注意休息啊···”临川笑着和她说。
　　虞雨眠笑了笑，“你也是。”
　　可是，身上的病越来越严重了。不知道为什么，总是开心不起来···
　　她很想那个人···很想很想···
　　她很后悔没有珍惜江从邦，低估了他的爱意，后悔没有好好对他。
　　再后来，江从邦回来了。
　　虞雨眠很想靠近，但是他说，“我们分手了。”
　　她觉得是他说了气话，难过了一阵子，又画了一张大海。
　　收藏夹越来越鼓，慢慢堆满了，好像真得画了很多张大海。
　　她又笑着去上班。
　　“月姐···”明镜背叛了海族···为什么这个世界总是会有这么多苦难呢？
　　我想再去看你一眼，我不贪心的，就一眼，一眼就好···你要是能和我说说话，我会更开心的。
　　她等到了江从邦。
　　但他却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没那个必要。”
　　这是第二次了。他说，“我们已经分手了···”
　　我再也不会来打扰你了，江从邦。
　　曾经，江从邦深爱她的时候，她没有办法敞开心扉，去正视这段感情。后来，她喜欢上江从邦的时候，江从邦不在了。等他回来后，自己换来的，也就只剩下了，这么两句诛心又冰凉的话。

　　好像什么都抓不住。

　　汹涌的爱意全都给到她的时候，她要被迫接受一切；当爱意沦落为冰冷的背影时，她也只能被迫接受。

　　“你要好好活下去……要快乐啊…”
　　大爸爸死了，我再也不会快乐了。

　　曾经的一切往事走马灯一样，一帧一帧闪过，她再次看见了曾经爱过的所有人。
　　那些经历过的，无法磨灭的苦难，还有爱意…所有的所有……

　　真得好累啊……
　　我什么都不想要了，我只想回家……
　　就让我回家吧。
　　虞雨眠只感觉到无尽的黑，没有任何挣扎和反抗。
　　很快就能回家了……回到北极冰川……
　　眼角的泪，带着冰凉的温度，滑落在手术台上。她只觉得一阵阵窒息，还有胸腔里渐渐平息下去的跳动。

　　测率仪器一阵尖锐的爆鸣后，显示屏上的心跳停为一条直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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