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期抑制剂

作者:常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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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昙花与玻璃】—— 竹渊的独白


      他们说我疯了。
      也许吧。当你的世界被抽走唯一的色彩,剩下的,不就是一片混沌的灰白吗?我的色彩,是悠哥。
      悠哥……我的Alpha,我的画家,我的狱卒,我的神。
      他们只记得他把我钉在画布上,像对待一只蝴蝶。他们不知道,他第一次标记我时,教堂彩窗的光落在他睫毛上,像撒了一层金粉。他咬着我的腺体,檀木香像温暖的潮水把我淹没,他在我耳边说:“小渊,你是我的缪斯。”
      缪斯。多美的词。后来我才知道,缪斯是要被献祭的。
      他开始画我。画我笑,画我哭,画我情动时的迷离,画我疼痛时的战栗。他说我的痛苦是“美的极致”。他给我注射药物,让我的感官变得敏锐,让我的信息素为他想要的效果而爆发。我的翅膀(他总说我的腺体像蝴蝶翅膀)被他用各种方式刺激、折磨,只为了捕捉那一瞬间的“震颤”。
      我害怕,我哭泣,我哀求。但当他用沾着颜料的手指抚摸我泪湿的脸,当他用那双燃烧着创作狂热的目光凝视我时,我又会不可救药地沉沦。这扭曲的爱,是我唯一的毒品。他需要我的痛苦来完成他的艺术,而我需要他,哪怕只是他施舍的一点关注。
      后来,我们有了小谦。
      我以为孩子会改变他。可小谦的眼睛,太像他了。一样的黑,一样的深,一样的……看不见底。悠哥开始把一部分注意力转移到儿子身上,我竟感到一种可耻的嫉妒。我甚至……害怕小谦。
      再后来,悠哥死了。死在他的画室里,手里还握着一支蘸着红色颜料的笔。他们说他是猝死。我知道不是。他是被自己无法满足的、对极致美的贪婪吞噬了。他这座禁锢我的监狱,突然坍塌了,我却发现自己早已失去了飞翔的能力,甚至忘记了天空的模样。
      我被送进了疗养院。小谦偶尔会来看我。他长大了,越来越像悠哥,连信息素里那份偏执的苦味,都如出一辙。他叫我“父亲”,眼神却透过我,在看另一个影子。我知道,他在重复悠哥的路。我们明家的Alpha,似乎天生就懂得如何用爱来凌迟他们的Omega。
      我见到了那个孩子,叫然顾。
      第一次见他,是在小谦带他来看我的时候。那孩子站在小谦身后,颈后贴着厚厚的抑制贴,眼神像受惊的小鹿,却又带着一股不服输的倔强。我闻到了,他身上有浓烈的小谦的信息素味道,苦涩的山茶花,几乎盖过了他自身那点微弱的、带着铁锈气息的味道。
      我看着他,就像看着几十年前的自己。飞蛾扑火,义无反顾。
      我试图对他说点什么,想警告他,想让他快跑。但我的舌头像打了结,脑子里只有悠哥的脸,悠哥的声音。我抓住他的手,混乱地喊着“悠哥”。我看到那孩子眼中的光,瞬间黯淡了下去。他以为我认错了人。不,孩子,我没有认错。在我破碎的世界里,所有带来极致痛苦与爱的Alpha,最终都会重叠成悠哥的模样。小谦是,你爱上的那个,也是。
      后来,我不常见到他了。偶尔从护工们的闲聊中,我拼凑出他们的故事——标记,伤害,逃离,又被抓回,更深的标记,更重的伤害……一个完美的、令人窒息的闭环。和我与悠哥的故事,像得让人心碎。
      我知道那孩子也在走向毁灭。他的眼神越来越空洞,有时来看我,会盯着虚空中的一点,很久都不动一下。他后颈的抑制贴越来越厚,但偶尔,我还是能闻到下面传来的、更浓重的血腥味和……一种不祥的、属于自我毁灭的甜腥。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反抗,或者说,加速这个过程。
      再后来,他就不来了。
      护工们说,他死了。车祸。为了让小谦“永远记住他的味道”,自己划开了腺体。
      我坐在窗边,看着外面飘落的雪,笑了,眼泪却流了下来。果然啊。又是一个用死亡来完成最后“作品”的傻瓜。悠哥用我的痛苦成就他的画,这个孩子,用自己的死亡,成就了小谦永恒的悔恨与记忆。我们这些Omega,似乎总要用血肉,才能在他们Alpha的灵魂上刻下最深的印记。
      他们说我疯了,整天对着空气说话,描摹不存在的昙花。
      他们不懂。
      昙花是悠哥最喜欢的花。他说它短暂,极致,在最美的瞬间凋零,像完美的艺术,也像……我们的爱情。他曾在画室里种满昙花,强迫我在花开的夜晚发情,只为了画出信息素与花香混合时,我脸上那种“濒死的迷醉”。
      我描摹的,不是花。是我被撕碎、被凝固的青春,是我那短暂却燃烧殆尽的爱,是那个让我痛彻心扉又无法忘怀的Alpha。
      后来,来了一个新的医生,姓颜。他很温柔,技术很好,能让我的情绪稳定很久。但我不喜欢他。他看我的眼神,不像是在看一个病人,更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标本。他颈后有一道疤,和悠哥当年留下的,很像。太像了。我知道他不是悠哥,但他身上有种类似的气息,冷静的、观察的、带着一丝非人探究欲的气息。
      他似乎在通过我,研究着什么。研究明家,研究悠哥,研究……爱这种病的形态。
      有一天,小谦也不来了。颜医生告诉我,小谦“找到了他自己的归宿”。说这话时,颜医生的眼神有一种奇异的光,像是完成了某项重大的课题。
      我好像明白了。小谦和那个叫然顾的孩子,他们也成了“作品”。像我和悠哥一样,被定格在了某个疯狂的瞬间。
      也好。
      这栋疗养院,这个房间,就是我的玻璃棺。而我的意识,我的记忆,就是封存我的琥珀。我活在过去,活在有悠哥的幻梦里,虽然疼痛,但那是我唯一熟悉的温度。
      他们说我疯了。
      也许吧。
      但至少,在我的疯狂里,昙花永远在绽放,悠哥永远在对我微笑。而窗外的世界,那些重复着我们悲剧的孩子们,也终于……得到了他们想要的永恒。
      这何尝,不是一种圆满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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