养灵记

　　冬季落雪，从夜半开始，一直到清晨才渐渐平息。

　　下雪后整个京城银装素裹，世子府中的院子里，斜伸出来的梅花枝头上盖着一层雪，风吹来一颤一颤。

　　雪落得有些厚度，院里洒扫的侍女小厮换上了厚衣裳，一早便开始清雪。

　　外头凛冽，但屋室里烧着碳，暖洋洋的，直叫人睁不开眼。

　　施灵双今日睁眼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她愣神地望着面前大敞着的胸膛，以及胸膛上浅浅的抓痕，昨日的回忆如同倒豆子般一下子涌回脑海中。

　　施灵双忽然深吸一口气，不敢向上看季怀瑾如有实质的目光，而是一头栽进了他的胸膛中。

　　上头传来一声闷笑，施灵双往他的胸膛里钻得更紧了。

　　季怀瑾只感觉到毛茸茸的头顶亲密地贴在他的心口，让他心中盈满了莫名的情绪。

　　这股莫名的情绪从早上睁眼后看到小姑娘在他怀里睡得香甜时就产生了，到她睁眼，深吸气，埋进他的胸膛。

　　施灵双每一个细微的小动作，都让他心中的情绪扩大，直至现在盈满整个心口。

　　他伸手，在被子中抱住了她，下巴蹭着她的头顶，一声声唤着她的名字。

　　外头的雪又下了起来，原本打扫的下人们见到再次落雪，纷纷挤到了一旁的连廊下。

　　听着外头簌簌的落雪声，感受着屋室内的温暖与美好，让施灵双的心情前所未有的放松。

　　她终于肯把头从他的胸膛中抬出来，看着季怀瑾满眼含情的模样，忍不住向上轻轻吻了一下他的下巴。

　　亲上去后，柔软的唇瓣瞬间被他的唇捕获。季怀瑾反客为主，再次压着她好好亲吻了一番。

　　在心中的火往下窜之前，他狠狠亲了她一口后，退后。

　　最后的那个亲吻很响亮，让施灵双一呆，下意识抬手摸了摸。

　　季怀瑾见着她可爱的小模样，伸手捏了捏她的鼻尖后下床榻。

　　“阿瑾。”施灵双看到他下床洗漱换衣，叫了一声，在他望过来后眨眨眼，避开他的视线，只是盯着鲜红色的喜被，小声说，“成婚不是有三日的婚假吗？”

　　季怀瑾一顿，抬手慢悠悠地理着衣衫：“我只是去书房一趟。”

　　他说完这话停了片刻，欣赏完施灵双刹那间变红的脸色后悠然补上一句：“马上就回来。”

　　施灵双坐在床榻上，双手抓住被子，呆了一会忍不住道：“我只是问问。”

　　“嗯。”季怀瑾取下外衫穿在身上，唇角轻翘，“我知道你关心我。”

　　施灵双看着他，想起昨晚男人在她身上的模样，两颊的嫣红蔓延到耳尖。

　　季怀瑾饶有兴致地盯着她的脸庞，发觉她先前根本不是因为不害羞了而不脸红，是因为习惯了所以脸不红了。

　　那还是脸红些好……他若有所思地想着。

　　施灵双见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咬了咬唇瓣。正在季怀瑾以为她要开口赶他走的时候，听到小姑娘软软地说：“是呀，我就是关心你。”

　　她的语气带着几分认真：“而且我想让你多陪陪我。”

　　季怀瑾的心跳随着她的这句话好似也空了一下，而后翻涌上来的是更猛烈的愉悦与满足。

　　他不自觉地扬了扬眉毛，心情因为听到这句话而无比舒畅。

　　季怀瑾走上前来，腿屈膝抵住床榻，温声道：“我去书房见陛下，很快就回来。现在外面飘着小雪，太冷了，阿双就在这里等我，很快就回来了。”

　　施灵双听着他详细的说着，手上抬盖上他扶着自己肩头的手掌，扑哧一笑：“这有什么同我说的必要？”

　　“你说想我多陪陪你，我便一刻都不想和你分开，只是陛下已在书房多时，须得我去一趟。”季怀瑾吻了一下她的唇，没有碾转深入，很快就分开了。

　　施灵双看着他离去的背影，抿唇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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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湛确实已在世子府的书房等候多时，早上他来的时候，雪已停下，谁知半个时辰了季怀瑾才来，伴随着他的到来的是今日第二次的落雪。

　　看着窗外的小雪，想起下雪的阴冷，季湛不自觉皱了皱眉。

　　他皱完眉后又很快舒展开，静静地观着窗外的雪景。

　　季怀瑾进来的时候，见到他的神色还有些意外。他看着季湛转身，毫无怨言地问他：“那件事情记载的卷轴可以给朕看了吧？”

　　说完这话，还是没忍住，刺了他一句：“你今日新婚，娘子入怀，日子可真是美妙。”

　　季怀瑾顿了片刻，缓缓笑起来。他避开那句话，只是回答：“卷轴在这里，请陛下过目。”

　　事情处理妥当后，季湛也没多说，道：“这两日不打扰你，等你上朝后，朕要将此事重新拿出来讲。”

　　季怀瑾当即明白这句话的意思，是要等自己上朝后同他做配合。

　　说起来，有时候他会想，季湛忽然想开了的缘故是不是因为他不喜直接行事，在朝堂上问责大臣时需要有人不惧局面支持他。

　　而他，恰好可以做这个与季湛做配合的人。

　　季怀瑾点头应道，他的眉头舒展开，视线落到一处。

　　现在是最好的局面不过了，季湛继位后，和想象中大有不同，却比他想象中好上许多。

　　季怀瑾不是感觉不到季湛曾经对他隐隐的敌意，季湛瞧不上先皇，可自己也总是不由自主的追随着先皇的脚步。

　　比如先前对其余皇子的杀意与对他的威胁，好在他及时醒悟过来，继位后再也没做出之前提及过威胁他的举动。

　　这样很好，季怀瑾想，他本来就不应该被季湛划入威胁登基的范畴内，现下这样还算和平的相处，对双方都很好。

　　他听见外面雪停了后小厮的洒扫声，环视四周一圈后走至书案附近，拿了一些文牒和书卷。

　　离开书房后，一旁的小厮见到他亲自拿了一叠东西，不由惶恐：“世子，让奴才来送这些东西吧。”

　　小厮说着，就要上前伸手，但季怀瑾一避。

　　他脚步不停：“不必，你继续清扫院子吧。”

　　说到最后，他已经行至前方好几步，声音远远从前面飘进小厮的耳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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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室里角落放置的炭火很暖，整间屋子都是暖洋洋的，尤其是在与屋外的寒冷对照下显得更暖了。

　　季怀瑾在进屋前，特意停下脚步抖了抖身上。

　　他进屋后把手里的文牒和书卷放在一旁，没有急着来到施灵双身旁，而是先褪下外衫，走到炭炉旁，好生将自己烤暖和。

　　施灵双发觉他果真没有说错，出去了半个时辰都不到就回来了。

　　以至于他回来的时候，她刚刚从床榻上下来洗漱完，头发都还没有梳好。

　　“阿瑾，你怎么抱着这么多东西回来？”施灵双没有叫侍女，自己握着梳子，有些费力地梳着一头乌发。

　　季怀瑾摸了摸身上几处的温度，感觉有不少暖意了，才离开炭炉走上前接过她握着的梳子：“这两天积压了一些事情，想着有空闲的时候可以处理一下。”

　　他一下一下地从头顶梳到发尾，专心致志的仿佛梳头这件事多么珍贵一样。

　　施灵双看着今日的铜镜里，屋室里只有他们二人，身后是她的夫君为她梳着头。

　　外头下着雪，春申镇几乎不下雪，她印象中从来没有见过今日这样大的雪。

　　她应该要出去赏雪观雪的，可是现在，施灵双感受着发丝上轻盈的动作，她一点也不想出去了。

　　季怀瑾看见施灵双对着铜镜发呆，慢慢地说：“这两日我不想再去书房了，索性就把东西拿过来。不过呢，我想我也不一定有时间去处理。”

　　施灵双一边发着呆，一边听他细细地说着。

　　她微微扭头，没有从铜镜里看他，而是转头望着他，浅浅地笑着，不说话。回首抬眼间，一双眼睛顾盼生辉。

　　季怀瑾为她梳头的动作被她的举动打断，看着小姑娘这副样子，唇角一弯：“怎么了？”

　　施灵双伸出小舌头舔了舔唇，双眼亮晶晶的：“是因为我吗？”

　　“什么？”

　　“是因为要陪我，所以处理不了文牒了吗？”施灵双这样问着，眼中满是期待。

　　季怀瑾唇角的笑意渐深，大方地点头：“是，因为要陪你。”

　　他说着，双手扶住施灵双的头，轻轻把她的头正过来，接着为她梳头。

　　他看见施灵双长长的睫毛扑扇两下，眼角弯起来，笑眯眯地看着铜镜里问道：“是这样啊？”

　　季怀瑾点头，放下手中的梳子，取出妆奁里木簪松松为她绾了个发。

　　“阿双，我不太会为女子梳发，要叫云娘进来吗？”季怀瑾绾好她的一头青丝后，眼神变得凝重。他调整了半天，可那只木簪还是松松斜斜地插在她的头发上，看起来有些摇摇欲坠。

　　施灵双先是摇摇头，随着她晃动脑袋，头顶上松松的头发似乎也快要散下来。

　　她连忙定住脑袋，手向上虚扶着头发：“不用叫云娘进来，就这样挺好的。”

　　施灵双说完，弯唇笑了笑。

　　季怀瑾以为她是在笑自己绾头发的手艺，皱起眉又调整了几次，依旧没成功。

　　一向做什么事都得心应手的季怀瑾难得地感受到了挫败，他忍不住为自己辩解：“今日我的手有些不听使唤，等改日一定为阿双梳个漂亮的发型。”

　　等改日他好好去学习一下，再在她面前表现一番。

　　但施灵双根本不在意这个，她依旧是笑得开心的模样，问了一句与他的辩解丝毫不相关的问题：“那你陪着我，影响到了办公怎么办？”

　　季怀瑾手上的动作一顿，抬眼看着铜镜，铜镜里映射出施灵双开怀的模样，让他心痒难耐。

　　不自禁地想让她更开心一些。

　　季怀瑾缓缓俯身，贴在她的耳朵旁。

　　他侧着脸看着施灵双的侧颜，小姑娘的鼻尖小巧精致，微微上翘。她的唇角也翘着，眼中透亮看不出曾经的一丝阴霾。

　　“那我只能舍弃那些枯燥的公文了，毕竟，我可不能冷落阿双。”

　　他说完，吻住那两瓣柔软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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