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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中的真实
霍玖的醋意和那股子狠劲儿,几乎要把他拆吃入腹。
最后他是怎么昏睡过去的,记忆已经模糊,只记得耳边似乎一直回荡着男人粗重的呢喃,反复确认着他的存在。
这一觉睡得极沉,仿佛要弥补这些日子以来的所有焦虑与不安。
不知过了多久,时悯才从深沉的睡眠中渐渐苏醒。
意识回笼的瞬间,最先感受到的不是身体的酸软,而是一种被某种食肉动物盯上的汗毛直竖。
他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对上了一双近在咫尺的眼眸,清澈、剔透,却毫无温度,那层拒人之外的寒冰只在时悯的目光移过来时微微融化。
是赤雪灼。
他就这样侧躺着,单手支头,一动不动地看着时悯。
既没有霍玖醒来时的滔天醋意,也没有严方初醒时的复杂狂喜,平静得令人心慌。
时悯下意识地往后缩了缩,像一只食草动物被天敌盯上,在这种注视下有些发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怯意,“赤雪灼?”
听到自己的名字,那双平静的眼眸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被冰霜覆盖的深水表面终于裂开了大片大片的缝隙。
他并没有回应时悯的呼唤,只是微微倾身,伸出一只修长的手。
时悯下意识地闭了闭眼,以为他要做什么。
然而,预想中的触碰并未带来任何不适。
那只微凉的手指极其轻柔地拂开时悯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动作甚至称得上小心翼翼,与他面上的神情截然不同。
“很难受?”赤雪灼开口了,声音没有起伏,却奇异地并不让人感到冷漠,只是一种纯粹的关心。
时悯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在问自己身体的感觉。
被这么直白地问出来,他脸颊微微发热,摇了摇头,又轻轻点了点头,小声道,“还好,就是有点累。”
赤雪灼的视线在那些红痕上扫过。
他沉默了片刻,才再次开口, “灵魂融合初期,意识切换会频繁且不受控制,其他人的情绪比较激烈,他们刚刚……”
他顿了顿,似乎在组织语言,或者说,不愿意说出他们刚刚做的事,“吓到你了吧?”
时悯连忙摇头,“没有没有,就是有点突然。”
他看着赤雪灼那双似乎能看透一切的眼睛,忍不住问出了心中的担忧,“你们这样切换真的没问题吗?会不会很难受?”
赤雪灼看着他眼中真切的关心,用双臂撑起身子。
随着他的动作,薄被滑下,线条优美却并不夸张的胸膛和紧实的腰腹暴露在空气中,但他却毫不在意。
这只狐狸没有修成失去感情的神仙,本就残存着自然的野性。
“无妨。”他的回答言简意赅,“我曾历一体双魂,对此种状态,比他们更熟悉。”
他下了床,先适应了一会儿轮椅这种现代的辅助工具,在确定不影响正常活动后,他抬起手,直接将时悯连人带被子一起打横抱了起来。
“啊!”时悯惊呼一声,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
赤雪灼的身体微凉,抱着他的手臂却稳健有力。
“不用怕我,我和他们不一样,只是去帮你清洗。”赤雪灼言简意赅地解释,抱着他去向卧室自带的浴室。
他的动作有些笨拙,但手上的动作很稳,小心地避开了所有可能弄疼到时悯的地方。
浴缸里已经自动放好了温度适宜的热水,水面漂浮着几片舒缓精神的花瓣,散发着淡淡的冷香。
赤雪灼将时悯小心地放入水中。
温热的水流包裹住酸软的身体,时悯忍不住舒服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时悯体验到了一次奇特的洗澡经历。
赤雪灼显然没有太多照顾人的经验,更别提帮人洗澡。
他拿着柔软的浴球,挤了沐浴露,表情始终是冷冰冰的,眼神专注,从擦拭到冲洗,每一个步骤都一板一眼,毫无旖旎可言。
时悯起初还有些害羞,但看着赤雪灼那副严肃的表情,又觉得有点好笑。
他能感觉到,赤雪灼正在用他自己的方式,安抚先前被霍玖索求后的不适。
只是……时悯的视线微微下移。
如果不是轮椅遮不住赤雪临的身体状况,他差点以为赤雪灼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那般冷静。
不过是怕时悯受不住,强行压下了冲动罢了。
冲洗干净后,赤雪灼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时悯仔细包裹好,又把他抱回已经换好了干净床单的床上。
“休息。”他替时悯掖好被角。
时悯的眼神太过直白,赤雪灼闭了闭眼,转身去了衣帽间,很快换上了一身简单的白色家居服,又拿了一本书,坐在窗边的单人沙发上,安静地翻阅起来,仿佛要亲自监督时悯休息。
只是他的心思显然没在书本上面,半天都没翻动一页。
身体的疲惫再次涌上,时悯闭上眼睛,在满满的安心感中又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得很短暂。
再次醒来时,是被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和一股诱人的食物香气弄醒的。
他睁开眼,首先对上的是一双含笑的、眼尾微微上挑的眼睛。
同样是那张无可挑剔的脸,但气质却与之前的温柔截然不同。
眼前的男人正趴在床边,手肘支着床沿,掌心托着下巴,另一只手里捏着一颗剥好了的、水灵灵的紫色葡萄,几乎要凑到了时悯的嘴边。
他嘴角噙着一抹笑容,灵动又带着点坏心眼。
“老婆,你醒啦?睡得好不好?”带着一点点黏人的尾音,是赤临。
见时悯醒来,他眼睛一亮,立刻把那颗葡萄塞进他嘴里,“快尝尝,超甜的!”
冰凉的、甜滋滋的果汁在口中爆开,时悯下意识地咀嚼咽下。
“好吃吧?”赤临笑眯眯的,又变戏法似的从旁边拿出一个保温桶。
“光吃水果不行,来,我还买了鸡肉,特别滋补!老板说这是养了三年的老母鸡,煲出来的汤特别香!”
他手脚麻利地打开保温桶,浓郁的鸡汤香气瞬间弥漫开来。
他盛出一小碗,仔细吹凉了,然后舀起一勺,递到时悯嘴边,眼神亮晶晶地看着他,满脸都写着:好馋,我也好想吃。
时悯被他这热情弄得有些懵,愣愣地张嘴喝下。
鸡汤炖得确实鲜美醇厚,温度也恰到好处。
“怎么样?”赤临迫不及待地问。
“好喝。”时悯点头。
赤临顿时笑开了花,更加起劲地一勺一勺喂他喝汤,期间还不忘穿插着投喂剥好的葡萄,嘴里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从鸡汤怎么炖更好喝说到网上看到的搞笑视频,还有他自己操控着轮椅出门后严家人惊讶的表情什么的,不过那些纷扰都被他压下了。
“我是不是特别厉害?”
“厉害!特别厉害!”时悯被他喂得肚子都鼓了起来,实在吃不下了,只能顺着他的话求饶。
赤临这才意犹未尽地放下碗,眼睛滴溜溜一转,又凑到时悯面前。
“老婆,我也饿了。”
时悯没纠正他的称呼,“你怎么不吃啊?”
赤临摇摇头,“你让我吃,我才能吃。”
时悯没好气地看着明明快要流出口水的大狐狸,“我又没拦着你……诶?”
“我想吃你……”他手指不老实地勾了勾时悯的浴袍带子, “身上的水。”
说着就钻进被窝,像只粘人的狗狗一样缠了上来,时而轻柔时而急切,弄得时悯被拉着又胡闹了一通。
等到结束,时悯歪在赤临怀里,才猛地想起一件极其重要的事情。
他是偷偷跑出来的,还没跟他哥时枫停报备。
这么久没消息,他哥肯定已经发现了,说不定现在已经拿着家法,准备给时悯来一套松筋骨套餐了!
“完了完了!”时悯见色忘哥,这会儿猛地坐起来又摔回去,脸色发白,“我哥,我还没告诉我哥。”
被他突然的动作惊动,原本搂着他一脸餍足的赤临动作一顿,脸上的嬉笑神情如同潮水般褪去。
那双眼中的狡黠迅速被一种老练猎手的气息所取代。
他微微蹙了蹙眉,似乎花了零点几秒来适应当前的状况和时悯焦急的情绪。
然后,他伸出手,轻轻将时悯重新揽回怀里,拍了拍他的背,动作沉稳。
“别慌。”开口的语气也变了,语速平缓,是唐巳。
“这件事,交给我来处理。”
时悯被唐巳沉稳地揽回怀里,听着他温和的“别慌”,刚才被赤临缠着胡闹的窘迫慢慢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点点委屈和“告状”的冲动。
他仰起脸,看着唐巳,嘴巴一扁,不自觉就作了起来。
“唐巳,”他声音还带着点事后的软糯,听起来可怜兮兮的,“你不知道我哥是怎么说你们的!”
唐巳摸摸小作精的头,“怎么说的?”
“他说你们是控制狂和惹事精。”时悯直接把时枫停卖了,“还说你把自己种晕在温室里,精神状况值得商榷。”
说完,他偷偷抬眼觑着唐巳的表情,想看看唐巳还是不是那个会无限包容自己的好相公。
唐巳闻言只是微微怔了一下,带着熟悉的无奈和纵容,收紧手臂,将怀里的小绿茶搂得更紧了些。
“你哥哥看人很准。至少从表面上看,这些评价并非完全空穴来风。”
“啊?”时悯没想到他会是这种反应。
唐巳耐心地解释道,“小悯,你要明白,不管是哪个身份,都只是我锚定于这个世界不同坐标的假身份。”
他在讲述一个简单的事实,“他们是我为了更好融入这个世界规则,方便行事而存在的。作为特殊的锚,或多或少都会带上一些比较极端的特质,也因此会引发一些非常规的现象。”
根据唐巳的解释,当时悯选择唤醒其中任何一个身份,并与之结合,他的灵魂核心便会以此为基点开始真正汇聚。
而其他未被选中的假身份,其存在感会在这个世界的规则下被逐渐淡化,周围人对他们的记忆和关注也会慢慢转移、模糊,直至成为背景板一样的存在。
“所以,”唐巳总结, “你哥哥现在看到的,只是这些即将被废弃的临时身份,不必在意他的评价。”
“等我彻底稳定下来,我会用一个更合适的身份,正式去拜访你的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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