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君他为何不动凡心

　　"你疯了？"晏昭的剑尖抵在林夙咽喉前寸许，"监仙司的走狗也配谈帮忙？"

　　林夙没有躲闪，只是举起往生镜碎片的手微微发抖："我叛逃了……初代在追杀所有知情者。"他扯开衣领，露出心口处一个狰狞的黑色烙印——监仙司对叛徒的标记，"我亲眼看到他把厉尘的魂魄抽出来...像挤橘子一样..."

　　晏昭没有收剑，但稍稍降低了剑锋高度："证明给我看。"

　　林夙松了口气，将往生镜碎片平放在雪地上。阳光透过镜面，折射出一幅立体影像——黑色金字塔内部结构图，比晏昭之前看到的更加详细。图中特别标注了一条隐秘通道，从第三层直通第七层主魂囚室。

　　"这是……"

　　"初代的设计图。"林夙声音压得极低，"他强迫我们每个天罚使背下来，但我在记忆时……做了点改动。"

　　他手指轻点镜面，图像放大显示出通道中的几个薄弱点。这些点位的符文排列有细微差异，不仔细看根本无法察觉。

　　"在这里输入特定灵力...能暂时瘫痪整个系统。"林夙眼中闪过一丝决然，"我试过小范围验证，有效。"

　　晏昭终于收回情劫剑："为什么帮我们？"

　　林夙沉默片刻："因为...我姐姐。"他抹了把脸，"三百年前最年轻的金仙，被初代选中作为'容器'之一。我加入监仙司就是为了查清她的下落..."

　　无需多言，晏昭已经明白。初代守护者收集强大魂魄，很可能是为了寻找合适的"容器"。她弯腰捡起林夙的镜片，与自己那块拼在一起——边缘完美契合，裂缝处泛起微光。

　　"还差一块。"她翻转拼合后的镜子，"才能完整。"

　　林夙点头："最后一块在月华废墟。初代派了三批人去找，都没回来。"

　　情劫剑突然震颤，云谏的魂魄自行浮现。比起之前，他现在几乎与真人无异，只有发梢和指尖还略微透明。赤金眼眸扫过林夙，后者不由自主后退半步。

　　"他说的是...实话。"云谏的声音流畅了许多，"我能感知...情绪波动。"

　　林夙如释重负，正要说什么，远处突然传来雪崩般的轰鸣！梅林剧烈摇晃，树梢积雪簌簌落下。晏昭跃上屋顶眺望，只见昆仑主峰方向腾起巨大黑云，云中电闪雷鸣。

　　"初代发现图纸泄露了。"林夙脸色煞白，"他肯定在转移主魂！"

　　云谏的魂魄瞬间紧绷："必须...现在行动。"

　　"怎么去？"晏昭急问，"御剑至少要半天——"

　　林夙从怀中掏出一张符箓："监仙司的紧急传送符，只能到金字塔外围。"他犹豫地看向云谏，"但仙君的魂魄状态...承受不了空间跳跃。"

　　晏昭咬牙。没有云谏，她一个人根本无法突破初代的防御。更糟的是，如果初代真的开始转移主魂，可能会直接摧毁它以防万一...

　　"还有一个办法。"云谏突然说，"融道。"

　　这个词让晏昭和林夙同时愣住。"融道"是修仙界最危险的禁术之一，指两个修士将各自的道意完全融合，形成全新的道统。成功者万中无一，大多落得魂飞魄散的下场。

　　"你疯了？"晏昭一把抓住云谏的手臂，"你的无情道和我的红尘道根本——"

　　"本就是一体。"云谏轻声打断，"情劫道...从来都是双修之法。"

　　他指向情劫剑与无垢剑。阳光下，两把剑上的"情劫"与"昭谏"字样同时发光，彼此呼应。晏昭突然想起铸剑时欧冶子说过的话——"真正的武器在你们身上"。

　　"怎么做？"她深吸一口气。

　　云谏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转向林夙："你先走...在第三层等我们。"

　　林夙欲言又止，最终点头捏碎符箓。青光闪过，他的身影消失不见。云谏这才拉起晏昭的手，走向木屋后方的空地。那里积雪平整，像个天然的祭坛。

　　"情劫道分三重。"云谏席地而坐，"第一重...心意相通，我们已经达成。"

　　晏昭在他对面坐下，双剑横放膝上："第二重？"

　　"道意相融。"云谏解开衣襟，露出心口处那个淡粉色的疤痕——三百年前晏昭的剑留下的，"需要你...将灵力注入这里。"

　　晏昭手指微颤。那个位置是修士的"道宫"所在，储存着毕生修炼的道意。外人灵力侵入，轻则道基受损，重则当场毙命。

　　"相信我。"云谏握住她的手，"就像我当年...相信你。"

　　这句话击溃了晏昭最后的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指尖凝聚灵力，轻轻点在那道疤痕上。接触的瞬间，一股刺骨寒意顺着指尖窜入体内，冻得她几乎心脏停跳！

　　无情道意。

　　冰冷、理性、绝对秩序的力量如潮水般涌来，冲刷着晏昭的红尘道基。她咬紧牙关，引导这股异种道意沿经脉循环，每前进一寸都如同刀割。更可怕的是，随着道意流转，大量陌生记忆涌入脑海——

　　年轻的云谏跪在冰窟中，用无垢剑在自己手臂刻下第一道"戒痕"；深夜的藏经阁，他翻遍典籍寻找缓解道意反噬的方法；每次执行监仙司任务后，他都会偷偷呕吐，然后擦干嘴继续扮演冷酷仙君...

　　最让晏昭心碎的是一个雪夜。云谏独自站在悬崖边，手中是她"死后"留下的发带。他无声流泪，泪水还未落下就凝结成冰。然后，他举起无垢剑，狠狠刺入自己心口——不是自杀，而是用最极端的方式强化无情道心...

　　"原来...这么痛..."晏昭泪如雨下。她现在承受的，不过是云谏当年经历的万分之一。

　　道意融合继续推进。晏昭的红尘道如同烈火，云谏的无情道则像玄冰，两者相遇时产生的冲击几乎撕裂她的经脉。皮肤表面开始渗出细密血珠，将白衣染成淡红。

　　云谏的情况也好不到哪去。他的白发正逐渐变成赤红色，眼角渗出血泪，魂体剧烈闪烁。但他始终没有喊停，只是不断将自己的灵力导入晏昭体内，帮她疏导狂暴的道意。

　　"坚持...住..."他声音嘶哑，"快...成了..."

　　就在晏昭即将崩溃的瞬间，膝上的双剑突然自动出鞘！情劫剑与无垢剑在空中交织旋转，划出完美的赤金光弧。剑身上的道纹脱离剑体，在空中合并成一个完整的符文，散发出令人心悸的波动。

　　这个符文晏昭从未见过，却莫名熟悉——正是归墟之战时出现过的那枚情劫道本源印记！

　　符文缓缓落下，印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刹那间，一股全新的力量从接触点爆发！晏昭只觉得体内冰火相冲的道意突然找到了平衡点，开始和谐共处。她的灵力染上赤金光泽，而云谏的魂体则更加凝实，连最后一点透明感都消失了。

　　"成功了..."云谏长舒一口气。

　　然而就在这松懈的瞬间，一道黑影如利箭般射来！初代守护者的分身不知何时潜伏在侧，趁融道完成的刹那发起偷袭。黑雾凝聚的利爪直取晏昭后心，速度快到连双剑都来不及回防。

　　"小心！"云谏一把推开晏昭，自己硬接了这一击。

　　黑爪穿胸而过，在他心口留下一个狰狞的空洞。没有流血，但魂体以伤口为中心开始崩解，化为无数赤金光点飘散。云谏跪倒在地，面容因痛苦而扭曲。

　　"云谏！"晏昭目眦欲裂，情劫剑怒斩而出。

　　赤金剑气如怒龙咆哮，直接将初代分身劈成两半！黑影发出刺耳尖啸，不甘地消散在空气中。晏昭顾不上追击，立刻扑到云谏身边，手忙脚乱地试图堵住那个不断扩大的空洞。

　　"没...用..."云谏艰难地握住她的手，"去金字塔...找主魂..."

　　"不！"晏昭疯狂将灵力注入他体内，但如同泥牛入海，"你撑住，我带你去找月华古井！镜子里显示那口井能修复魂魄！"

　　云谏的瞳孔开始扩散，但他还是挤出一个微笑："记住...情劫道第三重..."

　　话未说完，他的身体完全化为光点，只有一缕赤金气息回到情劫剑中。剑身"情劫"二字暗淡无光，像是失去了灵魂。

　　晏昭跪在雪地上，双手深深插入积雪。融道产生的余波将周围积雪融化，露出下面被血染红的土地，形成一幅凄美的红梅图样。

　　许久，她缓缓起身，擦干眼泪收好双剑。情劫剑入鞘时发出一声微弱嗡鸣，像是安慰，又像是告别。

　　"等我。"她轻抚剑柄，"这次换我带你回家。"

　　远处，黑色金字塔的轮廓在暮色中若隐若现，如同蹲伏的巨兽。晏昭取出往生镜，最后看了一眼镜中指示的路线，然后捏碎林夙留下的传送符。

　　青光吞没身影的刹那，一滴泪水落在雪地上，瞬间凝结成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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