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又冬

　　平岛下了今冬第一场像样的雪，絮絮叨叨了一夜，清晨推开窗后低头往楼下瞥了一眼，跟穿越进了冰雪王国似的。

　　“于宁！我的围巾呢？”周琼的声音裹着厨房里炸东西的滋啦声，从客厅一路杀到卧室门口。

　　自从昨天晚上跟于宁因为谁攻的问题小吵了一架后就变得气势汹汹了。

　　于宁正踩着凳子，费劲巴巴地往窗框上贴最后一个窗花，闻言手一抖，窗花歪了半寸。

　　她叹了口气，也没回头：“可能被苹果叼去垫窝了，你昨天不是嫌它掉毛扔沙发上了吗？”

　　……周琼沉默了三秒，突然想要在新年菜谱上加一条狗肉的选项。

　　于宁从凳子上跳下来，拍了拍手上的灰，转身看着门口系着卡通小熊围裙的周琼，忍不住笑：“穿我的，我那条灰的，比你那掉毛的有质感。”

　　“你胡说八道个什么劲儿。”周琼瞪她，但眼底没半点火气。她走过来，很自然地伸手帮于宁把歪掉的窗花扶正：“笨手笨脚，贴个窗花都能歪到姥姥家。”

　　于宁顺势低头，在她的额头上亲了一下：“姥姥家远着呢，歪了就歪了，福气到了就行。”

　　虽然说在一起挺久了，但是这种氛围下……

　　周琼耳根微不可查地红了一下，推开她：“少来这套，赶紧的，下去买瓶酱油回来。”

　　“遵命，周老板。”于宁笑着抓起沙发上的羽绒服套上，捏了捏自己带的戒指，心里像被羽毛扫过一样，痒痒的。

　　它好像成了她的一部分，时不时摸一下，确认那份踏实的存在。

　　超市里人满为患，全是置办年货的。于宁挤在人群里，老老实实拿了周琼指定牌子的生抽，目光扫过糖果区，脚步顿住了。

　　她以前记得周琼提过一嘴，周琼小时候最喜欢吃一种老式的水果硬糖，纸包的。

　　心里劲儿一动。

　　于宁挤过去，在一堆花里胡哨的进口巧克力里翻了半天，还真在角落找到了那种朴素的水果糖。她每种颜色都抓了一把。

　　排队结账时，前面是对小情侣，女孩嘟囔着嫌男孩买的糖太便宜，拿不出手。于宁低头看了看自己手里那袋加起来不到二十块的糖，摸了摸鼻子。

　　好像……是有点寒酸。

　　于是于宁毅然决然的转过身……

　　回到家，门口已经贴上了手写的春联，字迹歪歪扭扭，是周琼憋了半天的大作。

　　上联：修车做饭顶呱呱。

　　下联：赚钱养家哇哈哈。

　　横批：周宁最搭。

　　至今还在争夺是周宁还是于琼。

　　于宁站在门口看了半天，嘴角抽了又抽，最后没忍住，笑出了声：“这什么玩意儿？”

　　“笑屁。”周琼翻了个白眼走了出来：“我是没得写了，特别就行。”

　　抽象博主的绞尽脑汁不如周琼的灵机一动。

　　“不敢不敢，周大师墨宝，价值连城。”

　　于宁憋着笑进门，把酱油递过去，然后像献宝似的掏出那装的满满的一袋水果糖。

　　周琼愣了一下，一脸震惊：“我靠，你进货去了？”

　　“给你买的。”于宁没看到自己想要的反应，有点蔫儿。

　　“我边打胰岛素边吃吗？”周琼盯着像个蔫茄子似的女朋友，有点愧疚，往前一步接过糖抱住她。

　　“怎么了？”于宁问。

　　“没事儿，给我打下手去。”

　　“好。”

　　于宁扭头看着周琼紧贴着她的耳垂，心里软成一片。

　　年夜饭极其丰盛，摆了满满一桌子。中央是一条完整的红烧鱼，周琼的拿手菜。苹果围着桌子转来转去，哈喇子流了一地。

　　“给它块没刺的肉吧，瞧那点出息。”于宁看不下去了。

　　周琼夹了块鱼肚子肉，仔细剔了刺，才扔到地板上。苹果嗷呜一口就吞了，尾巴摇成了螺旋桨。

　　窗外，鞭炮声开始零星响起，继而越来越密，炸开一片喧闹的年味。电视里春晚的声音开得不大，成了热闹的背景音。

　　两人碰杯，杯子里是周琼非要买的气泡酒，说是有仪式感。

　　“祝我们……”于宁想了想：“年年有今日。”

　　周琼白她一眼：“俗不俗？”

　　然后仰头喝了一口，抿抿嘴，又笑起来：“不过也挺好。祝修车铺和小餐馆，每年都红红火火。”

　　“祝苹果别再咬拖鞋。”

　　“祝于宁少气我点儿。”

　　“祝周琼多爱我点儿，顺手少抽我点儿。”

　　“……吃你的饭。”周琼夹了一大筷子菜塞进她碗里，眼里都是笑意。

　　吃完饭，两人挤在沙发上看春晚。小品不好笑，歌舞闹哄哄，但谁也没说要关。

　　周琼靠着于宁，一颗接一颗地吃那袋水果糖，偶尔塞一颗到于宁嘴里。

　　于宁搂着她，也没说话，盯着电视发呆许久。

　　快到零点时，窗外已经被鞭炮和烟花统治了，显得夜空忽明忽灭。

　　“于宁。”周琼忽然叫她，声音在喧闹的背景音里显得很轻。

　　“嗯？”

　　“新年快乐。”

　　“嗯，新年快乐。”于宁说完，缓慢凑近周琼，俩人就这么热火朝天的吻了许久。

　　窗外，巨大的烟花砰一声炸开，绚烂夺目。

　　过了会儿，都有些气息不稳了才松口。

　　“周琼。”

　　“又干嘛？”

　　“没事。”于宁说，“就是叫叫你。”

　　“你怎么这么闲。”周琼笑了声，又有点儿惆怅的把自己埋进沙发里：“去年这个点儿咱俩还正分着手，那时候都准备跟你老死不相往来了。”

　　“然后我像个哈巴狗就跟过来了。”于宁也跟着笑了声。

　　一旁的苹果歪着脑袋盯着她俩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大声汪了一声。吓得两人愣了一下，扭头齐刷刷的盯着它。

　　苹果跟俩豆子似的小眼睛又显得很无辜。

　　“你带它下楼遛了没？”于宁问。

　　“遛了啊，还拉了挺不少的。”周琼皱起眉头思索：“你没给它喂狗粮吗？”

　　空气一阵沉默，过了会儿于宁才说：“我给忙忘了。”

　　“你大爷的于宁。”周琼叹了口气，起身跟着小声哼唧个不停的苹果走到狗盆边儿的时候才终于注意到，里面空空如也的。

　　被舔的非常干净。

　　“两天啊，苹果就吃了一口刚刚的鱼肉。”

　　喂了粮的周琼还在跟于宁生着闷气，于宁试图去哄她，却发现周琼有些无动于衷。

　　“不至于。”洗完澡之后跟周琼平躺在床上好一会儿，于宁叹了口气转身抱她：“我知道错了，下次一定注意。”

　　周琼偏偏是一哄她就更炸的那种，瞬间翻了个身背对着于宁：“你每次都这样，我跟你说过的话你一直不往心里去。”

　　于宁蹭了蹭她的脖颈：“嗯，下次不会了。”

　　“谁跟你下次，你这段时间忙什么？”周琼抛出了个问题，还没等于宁回答，就自己答了：“招了个女学徒，但是呢……”

　　周琼拉了个长音：“你知道她对你有意思还不把她开了？”

　　安全感不太够，周琼在她修车店知道这事儿的时候都差点炸了，那个女学徒给于宁表白过，但是被拒绝了。

　　虽然这样，周琼还是耿耿于怀的。

　　“行，我的错。”于宁翻身把周琼压在身下：“这没过去几天，我下次就不让她去店里了。”

　　周琼愣了下，心里虽然有点小甜，但还是觉得自己像个恶毒女配，更不自在了，偏过头：“我没真让你开除她……”

　　又是这种没安全感又怕惹了别人的麻烦。

　　“不是因为你，我本来就想开除她了。”于宁手放在周琼腰间，伴随着窗外的烟花源源不断的炸裂开，她解开周琼的扣子。

　　“于宁儿，你别搞偷袭。”周琼气还有点儿没消，咬着牙挣扎着想要坐起身。

　　“我不够光明正大。”于宁说着低头吻住她。

　　周琼反抗的动作逐渐消失，最后真的没劲儿了。而且于宁现在也挺有技术……

　　“你……别……”周琼红着脸，闷哼一声，腿肚子直发抖。

　　于宁舌头轻轻打转，像条灵敏的小蛇在森林里迷了路一般，盘旋着。

　　心底的火气被暧昧碾压，周琼眼尾羞的发红，手上泛着青筋，不自觉的微微扣住于宁的后脑勺往前带了带。

　　于宁察觉到她的意图后低笑了声。气息全然喷洒在上面……

　　俩人结束之后没人说话。

　　紧挨着躺在床上，周琼才想起来自己还在生气，又不想这么轻易原谅她，索性穿好衣服生了个闷气后起了床。

　　“去哪儿？”于宁愣了下，抬头看她扶着腰瘸着腿而又顽强往外走的身影说。

　　“关你屁事儿。”周琼咬着牙回应，腿软的像面条一样，胳膊撑着墙也要往外走。

　　过了五分钟，于宁有点儿放心不下，跟出了房间，却看到周琼正一脸如临大敌的模样盯着电视屏幕，不知道在看什么。

　　“周……”于宁的话卡了一半儿，被电视里硬生生冒出来的女鬼脑袋憋了回去。

　　终于知道周琼在看什么了。

　　“害怕你还看？”于宁走到沙发边坐下，伸手捏了捏周琼的脖颈。

　　“我在逼迫自己跟你和好。”周琼皱着眉头说，手都是捏着沙发在抖的。

　　“嗯？怎么说？”于宁有点儿差异。

　　她知道周琼很怕鬼，一般都不敢看什么恐怖片，连悬疑片都不怎么看。

　　“我如果这会儿怕鬼了，我就得回去跟你一块儿睡了。”周琼抬头和于宁对视：“就能一晚上不跟你吵架了。”

　　“神经病。”于宁没别的话说了，又有点儿心疼：“你这脑回路怎么长的？”

　　说着走过去抽走她手里握着的遥控器，残忍无情的关机了。又伸手捏住她的衣领，往房间里拽。

　　“我刚买的，于宁，你大爷的想死是吗！”

　　“新年不说死。”

　　……周琼开了开口，又重新骂了一句：“你大爷的想挨揍吗！”

　　换成这句就没什么气势了，显得还挺可爱。

　　于宁没鸟她太多，把手一甩，周琼就转了个圈优雅的摔在了床上。

　　“你大爷……”周琼压低声音，后背落在床垫上的时候往上弹了弹，还没看清周围，于宁就凑过来吻了下她的下巴。

　　“好了，周大爷。”于宁说着拍了拍她的脑袋：“睡觉。”

　　好在周琼没有再闹腾，她是真挺困的。

　　虽然有时候周琼也会对自己的烂脾气恨铁不成钢，但是于宁好像总有法子治她一样。

　　于是俩人同居竟然奇迹般的融洽。

　　第二天一大早，周琼就开始规划旅游地形之类的。俩人因为在附近没什么亲戚，所以不用遵守那些过年过节的习俗。

　　“你真不回小镇看一眼？”周琼不死心的问了句。

　　“不回，你怎么总催我回去。”于宁神色平淡的往行李箱里塞着俩人旅游要带的东西：“你充电宝塞哪个夹层里了？”

　　“倒数第二个小夹层。”周琼歪着头坐在椅子上，总觉得这一幕有点儿眼熟：“你不回去不会被冠上什么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头衔吧？”

　　“不会。”于宁叹了口气，觉得自己女朋友有点儿傻：“第一次陪你旅游，我们先去好玩儿点儿的，至于小镇……”

　　“我过几个月带你回去见家长。”

　　周琼被这几个字砸的触不及防，瞬间有些束手无策了。她站起身在房间里瞎转几圈，整理些无关痛痒的东西。

　　“不用紧张。”于宁笑了声：“我爸也挺想见你的。”

　　“我没紧张。”周琼啧了一声。

　　于宁比了个OK的手势，俩人都不再说话。

　　本来以为事情就这么过去了，结果深夜周老板又拽着于老板的胳膊不肯松开：“叔叔真不反对了？”

　　“不反对了，我跟他讲过我在这过得很好。”于宁吻了吻于宁的额头：“而且还是我爸主动提让我带你回去看看的。”

　　周琼这才满意的睡了。

　　于宁盯着她熟睡的侧脸看了好一会儿，又伸手捏了捏。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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