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庭病原体

　　“两个球呢？”沈檀躺在铺好的地垫上，感觉有点不真实。
　　周敬之坐在她的旁边整理东西：“雪球在小桀那里，奶球被爸妈带走了。”
　　沈檀翻了个身趴在他的腿上：“不会还有惊喜吧，我现在都担心哪里再冒出什么来。”
　　“我的计划到此结束，至于其他人的小算盘怎么敲，我就不知道了。”周敬之发现井然有序地排兵布阵，留下这个位置显然是早就谋划好的，把两只小狗牵走算是给他们留了私人空间，但是留了却不多，这样的位置和隔音效果，说话声音都不能太大还能干什么。
　　当然他也没想干什么。
　　“那副画呢？”沈檀心里还惦记着，失而复得的东西她喜欢牢牢攥在手里，她伸了个懒腰，双手环抱在周敬之的腰上，“这幅画你之后有什么打算？”
　　“在车上，而且除了挂在家里，其他地方一文不值。”周敬之指了指自己，“在你面前我还有些价值，但是在卖家眼里Dr.Z才是金字招牌。”
　　“嗯？”虽然一直没注意角落上的落款是什么样的，她拿出手机仔仔细细又看了一遍才发现，画的角落签上的是周敬之的本名，“你可不是一文不值，你的名字可是专业学刊里的重点，多少人为了挣一个版面废寝忘食，而你的名字永远有一席之地。”
　　“你好像很崇拜我？”周敬之捏了捏她的鼻子，他几乎没有有力，只是简单地触碰。
　　沈檀没有否认：“我这是欣赏，但是崇拜也有一点点。”
　　“又要说我没有放弃你的话？”周敬之的手指卷着她的头发，经过半年的职教生活，头发微微有些干燥，没有以前顺滑的手感，不过没有关系，只要再好好努力，一定会养回来的。
　　沈檀这次摇摇头：“崇拜你脸皮厚，怎么撵都撵不走。”
　　周敬之没有客气，他一只手轻轻揪住沈檀的脸颊，一只手放在沈檀的腰上轻轻往上一提人就不自觉地跨坐在他的腿上：“脸红心不跳的，一定是谎言说多了才会锻炼出这样的心理素质。”
　　“我不说谎，你有证据吗？”沈檀假装气恼地打掉他捏自己脸的手，双手抱胸不让他的手碰到自己。
　　“有，你说过好多次。”周敬之看着他，“有一个小骗子，曾经告诉我，她不爱我。”
　　“再然后呢？”沈檀喜欢从他嘴里流露出他们的过往，不管好的，还是坏的，记得的始终都不止她一个。
　　“先续个费吧。”周敬之轻吻了一下她的唇，“然后有个小傻子傻傻地相信，忍了很久也不敢去找小骗子。”
　　“那么小傻子去找小骗子了吗？”沈檀明知故问。
　　“去了。”
　　“为什么？”
　　“因为小傻子傻呀，他坚信她不再爱他，也相信自己一定会给她幸福，所以当他发现小骗子不幸福的时候，他义无反顾地就去了。”周敬之将她的手放在自己的脸上，脸颊感受着她手心里的温度，真实、柔软，“故事的结局，小傻子和小骗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
　　“嗯。”沈檀的头靠在他地走颈窝里，“一定会幸福的。”
　　等两人从帐篷里走出来的时候，韩桀熙带着两只小狗在一旁放夜光风筝，陆丰就坐在一边看着，与其说韩桀熙是放风筝不如说是拖着风筝，两只狗就跟他的身后奔跑，时不时还踩风筝飘带一下。
　　“陆丰。”沈檀也很久没有见过这个孩子了，三年不是说忘就能忘的，他和韩桀熙一直都是自己心里比较特殊的孩子，不过韩桀熙比他幸运，而他始终都是一个人。
　　陆丰听见沈檀的声音赶紧站起来：“沈老师。”
　　“现在心理问题好点了吗？”沈檀坐在他的身边，“还会出现很极端的想法吗？”
　　“没有了，就是有时候情绪会低落，不过已经好很多了。”陆丰如实回答，和高中问题少年时期的态度大相径庭，本来额头的碎发往后带，现在温顺地搭在前额，模样乖巧了许多。
　　因为或多或少有些感同身受，沈檀从来没有想过责怪他，只有同情。
　　“沈老师，周叔叔，对不起。”陆丰郑重其事地说道，“之前的事情我一直没有机会和你们道歉，韩桀熙和我说了，你们已经原谅我了，但是我还是想说一声。”
　　“陆丰，人的出生是不能被选择的，那么就朝着可以选择的方向努力，你要允许自己失败，允许自己产生负面情绪，允许自己短暂的发泄，但请一定要记住你的目的地在哪里，你要成为什么样的人。”周敬之看着和自己差不多高的男孩说道，远处时不时会有韩桀熙无忧无虑欢呼声，能像韩桀熙这样的幸运儿不多，大多数都是像自己、像陆丰这样无法被人察觉的人，这个世界已经足够欺负自己，那么自己就应该对自己更加宽容。
　　陆丰从来没有和眼前的男人说过话，他的外表冷静，没有温度，可是每一个字都说进自己的心里。
　　“其实这个世界上的人或多会少都有心理问题，有的人只不过已经成长到能够自我消化的地步，而你还太年轻，原谅自己，认识自己，承认自己，你和小桀都会有更好的未来。作为过来人，这是我的一点点小经验。”周敬之从来不是多管闲事的人，只不过他希望眼前的男孩可以活得轻松一些，这些孩子的路还很长，他们都应该好好的活着。
　　韩桀熙最终也没有让风筝飞上天，一个人带着两条狗拖着风筝在地上摩擦傻乐，看见周敬之和沈檀立刻丢了手上的风筝跑了过去。
　　“舅舅，说什么呢？也让我听听呗。”韩桀熙一脸积极，带着两只小狗也是兴奋地往周敬之身上扑。
　　周敬之双腿夹住雪球，揪住它的耳朵将它控制住，奶球也是见风使舵的主儿，看见雪球被制伏之后就屁颠屁颠地小跑到沈檀脚下，谄媚和讨好在一只小狗狗的身上表现的淋漓尽致。
　　陆丰忍不住蹲下来朝它招招手，奶球看了眼沈檀就跑了过去，伸出湿热的舌头舔了舔他的手，再然后就是他的脸颊。
　　“它很喜欢你。”沈檀说完之后，奶球更加兴奋地摇尾巴，仗着自己还是小狗模样，一个劲儿地往陆丰怀里钻。
　　陆丰因为奶球突如其来的热情不知所措，但是很快他就接纳了，主动地摸着小狗的脑袋：“我想也是。”
　　晚上永远是年轻人的世界，沈博文和李子衿很早就回了自己的帐篷，留下的年轻人留在原地继续狂欢，因为奶球没有半点想要睡觉的意思，经奶球自己的选择，今晚它就睡在陆丰那边，一人一狗都没有意见。
　　“陆丰，尝尝我舅舅的手艺，上次你没有来，这次可别错过了。”韩桀熙这孩子心地善良是一回事，但是哪壶不开提哪壶的本领也是无人出其右。
　　陆丰早就知道韩桀熙嘴上不上锁，心里没把门，想什么就说什么：“那么好吃吗？看来我是有口福的。”
　　陆丰没有抗拒，神色从容，让在场知道些许内情的人都松了口气。
　　“这孩子现在状态挺好的不用太担心。”江攸肆嘴里嚼着东西说道。
　　周敬之看见江攸肆像仓鼠一样的鼓着的腮帮子，忍住用手戳上去的冲动：“你这样吃下去会被噎死的。”
　　“噎死总比郁闷死强。”江攸肆冷不丁地丢出一句话。
　　周敬之抢过他手里的铁签：“饿死说，噎死总比郁闷死强的。”
　　江攸肆没有设防，手里的铁签被周敬之一扫而光，一时忘记嘴里还塞着东西支支吾吾地动手就去抢，两个将近三十岁的人，满场追着跑，一群晚辈乐得看笑话，魏祺轩也看得津津有味，最后是邹虞和沈檀将两人拉住，严令禁止两人再发生这样幼稚的行为。
　　两人双双保证不会再犯，周敬之在发誓的时候，“不小心”戳到了江攸肆鼓着的腮帮子，无论他怎么解释自己的“不小心”，江攸肆都无法原谅，众目睽睽之下，一场激烈的追逐再次开始，沈檀和邹虞眼见两人的身影，只能扶额坐下吃着准备好的食物，一边吃着叹气家门不幸，一边连连点头这两人也就只有做饭这一点用处。
　　“你还知道回来呢？”沈檀看见周敬之打开帐篷里的一条缝，“晚上怎么不和肆哥睡一起呢？”
　　周敬之迅速躺到沈檀的身边，自觉贡献出自己的手臂，将人搂紧搂进怀里一脸陪笑：“阿肆一个臭男人而已，你才是我最重要的宝贝。”
　　沈檀轻笑一声继续看手机，可以说是吝啬至极，连一个眼神暗示都没有丢给他。
　　周敬之也不急，能让自己进来，还软香在怀，说明事情不是很严重，只是需要时间。
　　“檀宝，我聊聊画怎么处理吧。”周敬之深刻地明白这会儿要脸是绝对不行的。
　　“怎么处理？你自己说的又不值钱，你就挂在你家里呗。”沈檀往外侧调整了些角度，“你挡到光线了。”
　　帐篷面积不大，就放了两个小夜灯，而且还有一个就在沈檀的左侧，根本不存在这个这个问题，而周敬之不能反抗，只能配合她调整姿势，继续从她的身后揽着她的腰。
　　“檀宝，还记得M城的事儿吗？”周敬之将她的一只手攥进手里轻轻摩挲着。
　　沈檀将手机放到一旁转过身，找了一个舒服的姿势躺在他怀里，他眼睁睁地看着她的手从他的手里抽离，换来缕缕秀发缠绕在他的指尖，她的额头抵住他的下巴，胸口有轻微的压感。
　　“记得呀。”沈檀微微抬起头就能看见他微润的唇角，扬起的弧度充满着宠溺与愉悦。
　　周敬之正准备拿手机做些什么的时候，沈檀又说：“可是画在我眼前，我才能安心，如果你一定要寄出什么的话，就把你的车挂香囊寄出去吧。”
　　“我们的定情信物？”周敬之故意问道。
　　沈檀拿出手机翻出一张照片给他看：“这才是我们的定情信物。”
　　“雪球？雪球可是我带回家的。”周敬之挑了挑眉，“檀宝，做人要诚实。”
　　沈檀没有气恼：“但是一开始是不是放在我那里的时间比较多？”
　　“其实小桀比雪球的时间还多，认识的还早，你怎么不说这孩子是呢？”周敬之小声反驳。
　　沈檀量他也不敢太造次，这一点点的抗议她不放在眼里：“这个家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你的。”周敬之的回答十分肯定。
　　沈檀满意地躺回他的怀里：“而且小桀只能说是责任，为人师表，我要教育他，为人长辈，你要养育他，所以这个谈不上是我们两人感情的结晶对不对？”
　　“对。”周敬之半眯着眼睛，在沈檀答应下来之前，他的心一直吊在那里，他心里清楚她心里有多在意那幅画，当初毁了画的时候有多难过，之后就有多后悔，看见画完好无损，心里的惊喜很快就转变为忐忑，他不知道如何开口，也想象不出沈檀的反应，直到为她戴上戒指的时候，他才安定下来，“那你说锦囊算什么？”
　　沈檀趴在他的胸口，全部的重量都交到他的身上，腰间揽着自己的手没有扣紧，只是搭在她的身上：“护身符，希望你平平安安。”
　　“难道我现在就不需要了吗？”周敬之突然也不想将锦囊交出去。
　　沈檀用手指轻轻弹了他的脑门：“我人就在这里，你还需要什么？”
　　“你当时就没想着一直在我身边。”周敬之好不容易找到反击的机会。
　　沈檀歪着脑袋：“你一定要在这里和我翻旧账吗？”
　　“锦囊陪我太久我舍不得。”周敬之瞥过脸不去看她。
　　沈檀捏着他的下巴让他看着自己：“那你就把它留着，我们的感情不需要任何承诺作为羁绊，我不想感情的维持是因为这些可有可无的累赘，人散的时候这些东西就不会那么重要，除非睹物思人。”
　　周敬之皱起了眉头，他不喜欢听见这些不吉利的话。
　　沈檀把自己的手放在他的手上，原来一双比自己大的手真的可以拉住自己，护在怀里，自己挣不脱，他也放不开。
　　“既然不喜欢这样，就不要勉强自己一定要去做这样莫名其妙的仪式感，营销手段而已。”
　　“好，听你的，哪一样我们都放在身边。”周敬之在她的耳边说道。
　　夜色正浓，这里的绿化不错，能听见外面的蝉鸣，周敬之的所有小心思都得到回应，兴奋之后困倦来得就非常快，一会儿就只剩下他呼吸的声音。
　　沈檀抬手摘掉他的眼镜，在他的眉心吻下。
　　“终于放心了，好好睡吧，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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