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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伪
“沈施主,失礼了。”
说着,僧人便放开了对沈息魄的钳制。
“失礼倒还是次要,我的手腕,都被你捏红了,你要如何补偿我?”沈息魄压低声音问道。
“沈施主,你想要什么补偿?”默然了片刻,僧人竟开口问道。
“哈哈,你居然当真了,和尚,我逗你玩儿呢。”沈息魄已是笑得前仰后合。
“……”
僧人不语。
“好了,你走吧。”沈息魄倏地收起笑意,近乎面无表情地说道,“我要在此处,等着红线退去,你应该没有闲情逸致,陪着我吧?”
“贫僧确有要事未竟。”僧人颔首应道,停了一瞬,他又缓缓说道,“若是沈施主,想要贫僧作伴——”
“谁会想要一个臭和尚作伴?”话未说完,便被沈息魄不耐烦地打断了,“滚,有多远便滚多远,别在我面前碍眼。”
“既是如此,沈施主,后会有期。”被沈息魄恶语相向,僧人也不恼怒,合手向他行了一礼之后,便缩地成寸,消失在了沈息魄的眼前。
“哼,溜得倒是挺快。”望着僧人飘逸出尘的背影,沈息魄勾起唇角,“不肯透露名姓,脸也不敢露,定然是一个丑八怪!”
他咬了咬牙。
半个时辰的工夫,转眼即逝,盘腿修炼的沈息魄,徐徐地睁开了眼睛。
他低头一瞧,手掌之上,已经不见一根红线,想必其他地方,亦是如此。
看来,僧人所言,倒是不虚。
催动内力,将干涸的血迹,蒸发而去,又用灵诀,涤荡了一遍全身,沈息魄已然恢复如初,又变回了那副仙风道骨的模样。
“牛皮糖。”轻轻地吐了一口气,他出声唤道,“将五个孩童放出来。”
至于被他勒令,给他下毒的金炼,早在下完毒之后,便被牛皮糖,吞入了腹中。
因为支撑在竹筏和对岸之间,金炼受伤不轻,被牛皮糖一口吞下之后,它便又陷入了沉睡,不知何时,才会醒来。
身为蛊王,金炼跟着他,好似并未过上几天清醒日子。
想到此处,沈息魄不免有些心虚。
终究是实力太浅,好好修炼,提升修为,才是当务之急。
毕竟,还有一个诡境,等着他去闯。
沈息魄必须在诡境开启之前,将自己的实力,往上提升一截。
思索间,五位孩童,已经出现在了他的眼前。
“公子!”金风第一个走了过来,“我们这是在哪儿?”
“倘若我说,我们依旧在那条河上,你信还是不信?”沈息魄笑道。
“河上?”金风登时傻眼道,“可是……”
“阿姐,你看!不仅河没了,竹筏也没了,我扔在脚边的木浆,也不见了!”任虎瞠目结舌道,“我们真的不是到了别处吗?”
“公子,我自然是信你的。”平复了片刻,金风再度看向沈息魄问道,“但在食稚兽将我们吞下之后,究竟发生了什么?”
看沈息魄那时的情状,金风几乎要以为,他们走入了绝境。
但才将将过了一个多时辰,他们便安然无恙地出来了,公子也是一副好端端的样子,委实是令她百思不得其解。
“食稚兽?”沈息魄轻挑眉梢,“一言以蔽之,我们遇上了另一只‘食稚兽’。”
“……另一只‘食稚兽’?”金风转了转眼睛,“公子,你莫非是想说,又出现了一只异兽?”
她一直记着沈息魄之前所说,世上的食稚兽,只能有一只,而那只已经追随了沈息魄。
换言之,沈息魄口中的“食稚兽”,很可能不是真的食稚兽,而是一种身份。
是以,金风才会如此推断。
果不其然,沈息魄点了点头,说道:“此兽名为‘一伪’,同样是异兽,比起食稚兽,危险性只多不少。”
“一伪……”任虎喃喃道,“好奇怪的名字……”
“一伪取的是一次伪装之意。”沈息魄出言解释道,“传说中,一伪无形亦无定,无人能够识得它的真身,只能看到它的伪装之貌。”
“伪装?”金风似是想到了什么,“难不成,那条大河和竹筏,皆是源于它的伪装?”
“正是。”沈息魄又点了点头,“我已是十分警觉,却未能料到,眼中之景,俱是假象,才会着了它的道。”
“乖乖,它是个什么东西,竟能化成一条大河?”任虎张着嘴巴,半晌都合不拢,“这可比食稚兽厉害多了!”
“未必。”沈息魄却道,“一伪和食稚,乃是不同的两种异兽,各有侧重罢了,孰强孰弱,很难一概而论。”
“公子,我听不懂……”任虎讪讪地摸了摸后脑,“你就与我说说,一伪到底有什么本事吧!”
“食稚兽喜吃稚婴,而一伪则是以青壮年男子为食,偶尔也会狩猎少年。”沈息魄缓缓说道,“由此可见,它的目标,应当是我,倒是与你们,无甚牵连。”
“公子,我们是一条船上的人,若是没有你,我们早就已经死了。”金风神情恳切地摇了摇头,“谈不上什么牵不牵连的。”
“我明白,我也并非是在自责,我只是在想,它是何时盯上我的。”沈息魄思索了一会儿,却迟迟未果,“罢了,我且先将话说完吧——”
“一伪不像是其他异兽,生来便有什么翻江倒海的能耐,它唯一能够使出的伎俩,便是它的伪装之术。”
“但仅此一种,便能令它成为异兽中的佼佼。”
“缘由无他,只因它的伪装之术,端的是毫无破绽,不论是看之听之,还是触之闻之,甚至置身其中,都不会有一丝一毫的察觉。”
“一伪神出鬼没,寻常人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只,但若是遇上了,便很难逃出它布下的天罗地网。”
“一伪一伪,便是说只须一次伪装,便能将它看中的猎物拿下,从未有过失手。”
“光是这般说,可能听着有些玄乎,但在我看过的志怪书册之上,曾经记载了这么一个故事。”
“有一个樵夫,一天起床之后,打算上山砍柴,却在出门之后,发现自家屋子的前方,竟又多出了一座山。”
“樵夫既惊又疑,但原本那座山上的柴禾,已经被他砍得差不多了,新出现的那座山,看着却是无人涉足。”
“樵夫终究没能抵住诱惑,朝着那座新山走去,从天明砍到天暗,他直砍了一个心满意足。”
“然而,他却在下山的时候,遇到了麻烦。”
“樵夫发现,无论他走了多久,也无论他选的是哪条路,他都无法抵达山脚,永远是在山间。”
“他好似只能一直向上,不能向下。”
“万般无奈之下,他只能转而走向山顶,但便在他将将到达峰顶的那一刻,樵夫倏地消失了。”
“同他一起消失的,还有那座山,以及他身后背着的柴禾。”
沈息魄落下了话音。
“公子,你这个故事,还真是听得人背后生凉啊……”任虎不由得用双手环抱住了自己。
“怪不得,公子你与我说,断断不能靠岸。”金风已然明白了过来,“其中真相,竟是如此的曲折离奇。”
“可是,公子,你究竟是如何发觉了一伪的存在?”须臾,金风又疑惑问道,“它的伪装,不是毫无破绽吗?”
“它的伪装,确实没有任何破绽,但怪就怪在,它伪装错了。”沈息魄浅笑道。
“伪装……错了?”金风却显得愈发不解。
“金风,我且问你,眼下是什么季节?”
“自然是秋……啊!我懂了!”金风豁然开朗道,“既已是暮秋,对岸便不该是一片绿意盎然,看着与时令,并不相符。”
“一山有四季,十里不同天,但对岸分明就平坦至极,为何会与我们的来处,大相径庭呢?”沈息魄微微颔首,“便是在那一刻,我察觉到了一丝不对,但终究是为时已晚,我们便像是那个故事之中的樵夫,既已上了山,想要离去,怕是难如登天了。”
“公子,难道就没有什么别的法子吗?”小翠张口问道,“一旦落入了一伪的圈套,便是生机全无?”
“唯一的法子,便是不要落入它的圈套。”沈息魄淡淡说道,“好比那个樵夫,若他想要避开一伪,其实也算不得难,只要他这辈子,都不踏入那座莫名其妙出现的山,无论那座山,耸立在他的门前多久,他便能够平安地活下去。”
“但这未免也太难了吧……”小翠怔怔道,“任凭谁的门前,多了一座山,都会忍不住,上去瞧一瞧的吧?”
“我就不会。”任虎一本正经道,“若是有的选,我死都不会翻山。”
“虎子,你以为人人,都跟你一般懒怠吗?”小翠白了他一眼,“你没听公子说吗?人家是樵夫,哪有樵夫不上山的?”
“我……”任虎立时词穷道,“我不管,反正我不翻山!”
“你们先别急着吵。”金风以手托住额头,“你们可曾想过,我们本就不是樵夫,毋需跟樵夫作比。”
“阿姐,你是何意?”小翠问道。
“论境况,我们还比不上樵夫呢。”金风叹了一口气,“那座新山,是在樵夫的门前,是以,他能够知晓,那座山是多出来的,可我们呢?我们之中有人,以前来过此地吗?”
闻言,小翠和任虎,不约而同地摇了摇头。
“既都是第一次来,我们又从何而知,这条河是新河呢?”金风又问道。
“阿姐,你的意思是……”小翠喃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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