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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险
芜青莲的脸色苍白如纸，他嘴口紧抿，注视身影从门口消失，才得以放下戒备心。
不过稍稍抬眸，便能看到床榻上方，汇聚着一颗晶莹剔透的七阶灵珠！
芜青莲看着它，只觉心中愈发五味杂陈。他本就是重塑之躯，身体比起常人要脆弱许多，之前全靠息幽之力滋润。如今，体内的灵息耗尽，形如枯槁，真怕什么时候突然撑不下去了。
可他才刚刚进入了奕恒阁，一切还没来得及，明明，他才正好遇到他……
床单被紧得皱巴，心底的不甘压过尽乎麻木的痛楚，芜青莲终是迫使自己静下心来，可这一运力，却让他在体内察觉到了一丝残存的巫咒力！
离开桦宅时浑浑噩噩，还以为那道力会被他吸收殆尽，显然是被桦伍日摆了一道。
如今想来，桦伍日将巫咒力注入他的体内，并设计让他刚好晕倒在南戚的门口，算计好这一切，皆是为了让他能引起南戚的注意。
桦伍日不可能不清楚他在有意避开南戚，费尽心思，他想做什么？
不行！他不能留在这里！
这力必定已被南戚所查，介时倘若探查不出巫咒力的去向，他可算是百口莫辩了。何况南戚的眼神太锐利，那份若有似无的探究和兴趣，比桦伍日赤裸裸的恶意更让他心惊。
明明是救济普生的医者，可这世界不曾善待他，何况这样的身份背景，步步皆是绝处求生。
芜青莲咬着牙，指甲深深掐入掌心，试图用尖锐的疼痛驱散眩晕，凝聚起一丝力气。他艰难挪到床沿，双脚刚触及冰凉的地板，一阵剧烈的天旋地转袭来，整个人不受控制的向前栽倒。
“砰！”重重摔倒在地。
芜青莲手肘和膝盖传来钻心的疼，眼前金星乱冒，几乎要再次晕厥过去。
“长老这副模样，出去只怕活不过半日。怎么，怕本尊对你做些什么？”分明不见南戚人，声音却是通过神念传来，也好提醒芜青莲一切逃不过他眼，最好不要再轻举妄动。
“自然……”话语未尽，突然奇来的一口热血，显然先前给他喝的药效又发作了。
“……不敢。”芜青莲忍着剧痛才将话补全。
屋子寂静无声，没了任何回应。芜青莲盯着那滩发黑的稠血，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看来，是逃不掉了。
这算什么，从囚笼逃向炼狱？可想到要应对的是南戚，内心深处竟浮起一丝荒谬的安心。是对那人……还存着割舍不下的旧情么？
南戚是这样，陆惜叶亦是，他本就是这样一个多愁善感之人，做不到冷血无情，偏偏他此刻之境地，最需要再狠绝些。
接下来的两日，芜青莲没再接触到南戚，只有一名婢女细心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灵珠逐渐暗淡，躯体缓和了许多。芜青莲行动受限，只好整日透过窗口窥探一方蓝天，思绪沉沦，他只觉自己越发像是一只在南戚身边吸血的虫蛭……可真叫人恶心的。
察觉到灵力恢复的第一时间，芜青莲将所积灵力尽数化为一只灵蝶。自己逃不脱，好再灵蝶能够无拘无束。
陆惜叶在看到灵蝶的瞬间，抛下手中之事到了塔蒂山，满怀期望的想要见他一面。但小屋寂静如斯，没有半分人气，主人显然多日未归了，只得失望离去。
“他没事了对吧，可他现下会在哪呢？”
这日，晨曦微微，芜青莲自沉眠中惊醒，一道颀长冷峻的身影，不知何时已如鬼魅般立在了他的床边。
南戚一身玄色锦袍暗绣流光，神色尊贵威严，不容亵渎。他就那样悄无声息的不知看了多久，目光似在审视，不知有无发现，脸上是一种山雨欲来的阴沉。
他挣扎着连忙起身，“青莲见过天尊，这么早，尊上可是有何事吩咐？”
南戚未发一言，而是将视线从他的面部移向了手上，他轻巧握住芜青莲纤细的手腕，检查着他的恢复情况。下一刻，突然神色俱变，赫然掐住他的脖颈。
声音裹挟着骇人的寒意，厉声质问道：“若本尊没记错，你身上先前分明存了巫咒力。本尊倒是好奇，长老是怎么做到能将它消得一干二净？”
芜青莲有苦难言，南戚的力道毫无减弱的趋势，用尽全力也无法吐出一字。于是，只得带着玉石俱焚的决绝一掌拍向南戚胸膛！仅仅是三阶灵力而已，更何况他的灵力还未完全恢复，打在南戚身上不痛不痒，却是让人冷静了下来。
一怒之下，又将人狠狠甩下，嘲讽道：“凭着三阶灵力，你敢反抗！”
芜青莲捂住脖颈上迅速浮现的紫红指痕，剧烈的呛咳着，有些吃力应答，“天尊息怒，青莲……无意无礼，只是……无人……会蠢到坐以待毙。”
南戚眼中似乎掠过一丝极快的意外，又开始仔细打量起他。有了凌谕的前车之鉴，他扯起芜青莲的手，似乎是在检查他身上是否藏着禁制，结果可想而知。
“这么惜命，就不该来挑衅我！还是说，长老没做过功课，不知本尊最忌讳巫咒力！”俊美的脸上此刻布满阴鸷的狠厉，南戚审问的样子似要吃人。
芜青莲缓了力气连忙正身跪向他，低垂着头不敢直视，“不敢！此事意外，还望……尊上听我解释？”
“本尊不感兴趣了！” 南戚的声音冷酷得没有一丝温度。他缓缓直起身，手中灵火蠢蠢欲动，映照着他冷峻的脸庞。“下次，多长点心。”
这毫不掩饰的杀意迫使芜青莲抬了眼帘，他在他眼中看到了一丝即将碾死蝼蚁般的……遗憾。危机感袭来，他几乎是手脚并用地向前挪了一步，声音因极致的恐惧和急切而变得尖利，“是在下发现了院落中的泽雾草，以草煮热茶，连续服用几次，才得以将巫咒力淡化。之后，利用灵珠试着强行将巫咒力逼出……”
既然走不掉，那他必定是要想好应对之法的。只是，他终究低估了南戚的狠绝与多疑。
手中灵火熄灭的一刻，南戚那张脸已经猝不及防的贴到了他面前。那只手再一次掐住他脖颈，一股无法抗拒的巨力传来，芜青莲只觉眼前一黑，整个人被狠狠掼倒，后脑勺重重磕在床榻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比起一击必杀，似乎这样的折磨更何他心意，“你撒谎！世人只知泽雾草能净化世间污秽之力，莫非，你知道巫咒力与污秽之力同源？”
窒息感铺面而来，南戚根本没有给他再次解释的机会，指下的力道冰冷而坚决，几乎要捏碎他的喉骨！毕竟他追寻了多年的莫测之力，又岂会在这样一个羸弱不堪之人身上找到线索。
芜青莲的双手下意识死死抓住南戚扼住他咽喉的手腕，指尖几乎要嵌入对方的皮肉。混乱中，他甚至抓握住了南戚垂落在他胸前的几缕冰凉发丝。意识随视线迷糊，出于本能的求生欲迫使他一脚蹬去。
“你！”一声压抑的闷哼从头顶传来，显然踹中了！但南戚并没有松手的打算，芜青莲只好再补一脚。
不过这次，纤瘦的脚踝被一只温热握住，瞬间让人动弹不得。芜青莲尽乎竭力，却听南戚的声音带着怒意滔天，“很好，哪来的胆量敢踹本尊的！”
语罢，毫不留情的折了他的腿。
“咔嚓——！” 骨裂声清晰响起！剧烈的的痛楚瞬间席卷了芜青莲全身！他身体猛地弓起，像离水的鱼般剧烈抽搐，所有的声音都被堵在破碎的喉咙里，只剩下无声的痉挛。
南戚原以为终于出了气，自己会好受些，可一滴温热悄然落在他手背。
这是……哭了？
南戚突然愣住，芜青莲不留余力的挣扎映入眼底，竟引起心底一阵空寂，扼住咽喉的手指，不由自主的泄了力。
芜青莲此刻狼狈到了极点，衣襟在挣扎中被扯乱，脖颈、手腕、脚踝触目惊心的大片指痕，脸上泪痕与痛苦交织，染着不正常的潮红……
他似乎，有些过分了。
察觉南戚起身，芜青莲即刻转过了身背对着他，却没力气直起身子。痛楚忍得一身颤栗，以及他无法自抑的破碎，就是哭了。
南戚无措的定在那，看着这身凄美，心中竟又起了那莫名其妙的熟悉。提及破碎，谁又能比得上商泷，自商莫晗不允他习剑，少主就私下跑到他的院下偷偷练习，每一次都会将自己弄出一身伤来。
怕师父察觉，商泷不敢光明正大的寻医，遂只得交给他处理，明明疼得要死，还总倔强的瞥过头不给他看掉小珍珠……
所以，自己为何想要杀他来着？是因为觉得他用巫咒力挑衅，可人分明说得确有逻辑……
“本尊允你解释。”说出的话后知后觉，是在给芜青莲一个生的机会。南戚一时只觉得自己是不是有病。可眼前人无动于衷，眼底的暴戾被一种更深的复杂所覆盖，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烦躁，“有那么难思考？”
“你不就是想知道商莫晗之事？”芜青莲猛地转回头，泪水未干，声音却因极致的情绪而嘶哑，带着一种豁出去的疯狂，“他是你什么人啊，几百年了，还不肯放下，这些东西是你能承受的吗？你有什么资格追查这些？你不过是个被他逐出师门的弃徒罢了……”
压抑已久的情绪如同决堤的洪水，话一出口，连他自己都愣住了。芜青莲一时没把控住，说得伤人。可这……分明就是他南戚无法回避的事实！
满场只余冷寂。
南戚周身的气息陡然变得更加危险，那并非外放的杀意，而是一种内敛的寒意。他站在那里，像一尊瞬间失去所有温度的雕像，目光空洞的望着虚空，他又想到了商莫晗弃他时的决绝。是啊，有什么资格呢？
芜青莲看着南戚骤然沉寂却更加可怕的状态，一时又心疼得不知该做何。他在想什么？介怀着什么，怎样的托词能顺利脱身呢？
“我……”不是有意戳你伤疤，只是若南戚能因此放下这些重新生活，也算无心插柳吧。
他终究咽下了所有无用的情绪，声音带着一种认命般的疲惫：“抱歉，我身上的巫咒力是为得一物，在圭磬坞地下暗城沾染上的，可能帮不到尊上什么。”
脚踝传来的一丝钻心让他不由一顿，他再次低垂下头，声音轻却清晰，“还望尊上……能放我离开。”
南戚尚未从沉寂中回神，就听到了他的坦白。这样一来，之前他所有的推理不攻自破，巫咒力与奕恒阁无关，那么商泷在这奕恒阁的可能就微乎其微了……
信封所提及圭磬坞种种，似乎都在说巫咒力与奕恒阁有关，可好不容易在芜青莲身上找到了一丝线索，结果却又回到了原地。
他不信他，只是这事确实没了更好的解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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