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金城

　　“你之前让我去查的那枚耳钉有线索了。”步晚清在林旸上车后把放在他腿上的牛皮纸袋递给林旸，“不过我也只是推测，这种钻石在市面上太少见了，最好的还是用质谱仪分析一下。”

　　林旸对质谱分析的指示依旧停留在高中化学知识点上，他沉着眼将内里的资料取出，一字一句地逐字逐句地阅读着。

　　伊里斯特所佩戴的这种红宝石名叫德古拉血石，是半世纪前一位名叫德古拉的科学家在实验室中无意人工合成而成的一种具有极高能量的红宝石。

　　该种红宝石的内里蕴含着大量的放射性元素，但多种放射性元素相互抑制，最终使得该种红宝石不仅对人体没有伤害，反而还能通过长期佩戴抑制原癌基因的基因突变从而达到预防癌症。目前主要被用作于戒毒所和精神病院内，小剂量下可以通过它的辐射去压制并调节他们体内的不正常分泌的多巴胺，降低毒品或精神类药物带给他们的瘾，但大计量上可以被用于电子设备供电，因此也经常被用作于航空母舰等方面。

　　看到这里，林旸突然联想到了那几日伊里斯特的反常。

　　他们每一次翻云覆雨颠倒黑白前他都会刻意地将耳钉摘下，哪怕有的时候气氛不允许时他也会找出空隙把耳钉摘下。而他摘下耳钉后的欲望相当大，大到与平日里碰都不给碰的模样判若两人。

　　还有那次戴上耳钉后他汹涌猛烈的烟瘾，那时的他几乎是性情大变，仿佛必须要通过尼古丁与血液的混合才能缓解那份多巴胺顿时失衡时的难受。

　　他对香烟有瘾林旸是知道的，但……

　　如果那副耳钉不仅仅是用来压制烟瘾的呢？

　　又是一场测试。

　　只有人类会拥有七情六欲，所以易然在他的基因上去做手脚，利用那卑贱的手段测试着伊里斯特是否真的拥有那所谓的喜、怒、哀、惧、爱、恶、欲七情，他利用着伊里斯特的哀惧恶三种情迫使他必须戴上那副宛若枷锁的耳钉，以造物主的方式反反复复地观察着这具由他一手创造的“缪斯”。

　　想到这里，林旸的心里便更加恶心了，他倏然明白了半世纪前那场轰轰烈烈的人工智能毁灭计划背后的意义。

　　他们的存在已经严重威胁到了人类存亡问题，甚至他们还可以反过来将人类当做试验品，拥有他们所整合的技术反反复复地在人类身上实践着他们荒谬的幻想，所以当年的人类才选择销毁人工智能以保存人类存续。

　　隐藏在人类本性里的恐惧及恶心因为此事而迅疾地攀上了林旸的脊骨，林旸不敢再往下多想下去，于是他颤抖着翻过资料的最后一页。

　　近几年，人们在合成该种宝石时发现他的同分异构体也是一种颜色相近的宝石，并且这种宝石拥有一种特殊性，它可以穿透距离的限制，在同他一起出来的那一批宝石里引起共振反应，但这种宝石极难合成，因此关于该宝石是否真的具有此种性能科学界还没有给出一个确认的答复。

　　共振？

　　林旸又不由得想起那日易然因为董宁事件来下城区时那行动不便的腿，以及那几日伊里斯特总是会有意无意地扶着腿部蹙着眉不适地隐忍着什么的模样。

　　林旸赶忙从这几日最新召开的黄金病毒发布会找出易然的照片，果不其然在他的耳垂上有两枚和伊里斯特一样的耳钉。

　　难怪那日高烧昏迷时伊里斯特会提到链接这个词，原来是这个意思。

　　兴许那时的易然正在高烧，恰巧伊里斯特戴上耳钉的那一刻他和易然产生了通感，从而他的身体上也发生了高烧。

　　所以伊里斯特的频繁高烧根本不来自与所谓的基因手术，而是易然身体出现了异样，从而才传给了伊里斯特。

　　脆弱不堪的复印纸被林旸越攥越紧的手指暴虐地按压撕扯，最终不堪负重地发出“嘶啦”一声，边界处褶皱成为了两半。

　　“你发那么大火干嘛？”专注开车的步晚清在听到林旸这一声后不由得用余光瞥了他一眼，在看到林旸身上究竟握着的是什么后，他不以为意地说：“这个只是个参考资料而已，共振这一条至今在科学界还吵得不可开交，不用太在意。”

　　林旸没有说话，他只是冷着脸把那些资料一股脑地丢进牛皮纸袋里，紧抿着嘴唇绝望地目视着挡风玻璃前那一眼望不到头的高速公路。

　　他到底经历过什么，第一次死亡的背后又是什么？

　　简凌和伊里斯特的模样交替地出现在林旸脑海里，他每一次蹙眉和沉默都被无限拉长烙印在林旸的记忆里，逐渐成为他挥之不去的恐惧。

　　“对了。”步晚清像突然想起一般，“目前市面上的这个红宝石的主要制造商是易氏科技公司，实际控股人是伊里斯特。”

　　“伊里斯特？”林旸突然想起那纸袋里似乎还有几张纸，他赶忙将内里的资料全部抽出来，将资料里的最后一页翻出。

　　果不其然，世界上最大的德古拉红宝石供应商是国内的易氏科技有限公司，而伊里斯特和易然两人各持有百分之三十三和百分之十七的股份，同为公司的最大控股人。

　　等等，那既然如此，伊里斯特手上的那枚五克拉大的红宝石钻戒应该也是这一种钻石，那是否他们就可以利用相应的技术去识别毒蛇成员？

　　林旸将这个想法提出给步晚清，步晚清沉吟片刻，给出了林旸可以尝试的答复：“这种宝石的制造和售卖受政府管控，一般很少有资格可以拥有这种宝石，我们只需要顺着这条线一路查下去应该就能知道地差不多。”

　　“重点不知道毒蛇一共有多少人。”林旸无奈地补充到，但他突然又想起前几日伊里斯特带他去上城区特安部行政楼里找资料时的经历，于是他补充道：“但可能他们知道。”

　　“谁？”步晚清以为林旸会想说直接去问伊里斯特，但林旸却说：“毒蛇专案组。”

　　“这个专案组最后好像因为什么不可抗力因素解散了，但资料应该还在上城区，等我有时间上去看看。”林旸补充道：“实在不行我记得我好像有个名义上的师弟是那个调查组的，到时候可以问问他。”

　　“你不怕打草惊蛇吗？”步晚清问。

　　“我们早就打草惊蛇了。”林旸说：“在我发现伊里斯特的真实身份后我就发现我在上城区的家政系统里就埋了一个病毒，不出意外的话那应该是易然留下的窃听器。而这样的窃听器我不知道他又埋了多少，所以无所谓了，走一步看一步吧。”

　　·

　　原定的航线因为货物的原因而被强行更改，伊里斯特为了不让该批货物被异国海关扣下，只好选择降低航速在公海上先漂一段。

　　而偏偏就是因为这个原因，他不可以把白琛这个拖油瓶提前给丢回去，最后实在是没有办法，伊里斯特也只好把他给留在船上。

　　当然，只是把他留在船上，不是让他参与他的计划。

　　于是咱们穿着特殊服饰的白琛还没获得一会儿自由，就被伊里斯特铐上电子手铐脚拷又困在了那间狭小的客房里。

　　“组长你还是要把我投海吗呜呜呜呜呜呜呜你不是说好了不把我投海还要给我将补历史吗？”白琛无助的哀嚎声从客房的门缝里传来，他的微型对讲机没拆，因此整个船上的船员都听到了他鬼哭狼嚎的声音。

　　伊里斯特都快忘了还有这茬，于是他打开了客房的门，大步流星地走到了白琛面前并找了个椅子坐下。

　　“组长……”白琛以为伊里斯特回心转意了，“我很听话的你只要别把我投海别把我送回家我什么都干历史课我也听。”

　　“那就好好听。”伊里斯特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他在点燃并呼出第一口气后，哑着嗓子说：“1956年，人类首次在达特茅斯会议上提出了人工智能这一词语，随后两世纪之内，人类都在为了发展人工智能而努力。”

　　“人类为了让机器学会自我学习付出了很多努力，但随着研究的进一步深入，他们发现他们逐渐控制不了人工智能了。”

　　“懂得自我学习的人工智能在当时的水平已经比人类高的太多太多，作为社会44%的生产力主力军，人工智能已经将人类的发展命脉把握在手里，可问题也接踵而来。”

　　“人类太依赖人工智能，他们甚至因为拥有了人工智能而丧失自我学习思考的能力，这便导致人类已经潜移默化地成为了人工智能的傀儡，好在半世纪前，人类意识到了。”

　　“当时的人工智能已经严重影响了人类的存亡延续，于是各国领导人员在联合国会议上以全票通过下令销毁并封锁人工智能，于是便有了半世纪前那场轰轰烈烈的人工智能革命。”

　　“他们销毁了所有与人工智能相关的东西，甚至下令禁止任何人参与或研究人工智能，避免人工智能再度兴起。”说到这里，伊里斯特的烟抽完了，他将烟蒂按到烟灰缸里，又抽出一支点燃，继续说：“但你知道的，害虫这种东西是杀不完的，总有一些死活都杀不死，所以有一些人工智能便依靠着躲藏活到了现在，有些会依赖脑机接口寄生在人类的大脑里，有些会把自己假装为元宇宙生命，也有的……”说到这里，伊里斯特迟疑了一下，最终什么都没说。

　　“哇……”白琛感叹道，“那为什么组长你那个u盘一插进去那人工智能就死了？”

　　“特安部入职时人手一个的特殊万能消杀代码而已。”伊里斯特说：“讲完了，笔记做好，明天我来抽查重要时间点。”

　　“啊？”白琛沉默了，“这是真的讲课啊。”

　　“公海上走又走不了飞也飞不走不好好学习就给我去喂鱼。”伊里斯特一边恐吓着他一边丢给他一部手机，说：“我改主意了，好好查资料明天翻转课堂你给我讲。”

　　那一刻，白琛想起在大学里被水课老师支配的恐惧。

　　大学里的水课老师可能就平时分给的低点，但伊里斯特不一样，他是真的敢把他丢海里啊。

　　欲哭无泪的白琛就这样一边查资料一边用那个小手机绝望地做PPT写讲义，暂且将要缠着伊里斯特问毒蛇的事情抛到了脑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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