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渡》

　　回家要经过诊疗所的后门。

　　江砚白故意放慢脚步。地下室的通风口闪着微弱的蓝光，像一只偷窥的眼睛。他记得那里本该是堆放杂物的储藏室，但最近总在深夜传出机械运转的嗡鸣。

　　"小砚？"

　　林晚突然出现在后门，注射器已经换成汤勺。她身上的消毒水味被苹果派的香气覆盖，围裙口袋里露出半截铅笔——红色，笔帽有小狮子图案。

　　"看什么呢？"

　　"......蚂蚁。"

　　林晚笑着揉乱他的头发："数学好也别整天神神叨叨的。洗手吃饭，今天有蓝莓派。"

　　"......"江砚白盯着她的围裙口袋，"妈，那支笔......"

　　"嗯？"林晚顺着他的视线低头，"哦，昨天转校生落下的。听说要分到你们班？"

　　通风口的蓝光突然急促闪烁了三下。

　　1.07秒后，整条梧桐街的电路同时跳闸。
　　黑暗吞没梧桐街的刹那，江砚白看见林晚的瞳孔收缩成两道竖线——像猫科动物，又像某种精密仪器的光学镜头。她围裙口袋里的红色铅笔自动亮起，笔帽的小狮子双眼发出幽蓝光芒。

　　"站着别动。"林晚的声音突然变成电子合成音，汤勺"当啷"落地，化作金属探测针。

　　通风口的蓝光暴涨，照亮后巷墙壁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10.7°"的标记，最新一道还沾着蓝色液体。
　　黑暗降临的1.07秒内，江砚白看清了三个异常：

　　1. 林晚的影子在墙上多出三对手臂，如同机械蜘蛛；
　　2. 滴落的蓝色液体逆流回通风口；
　　3. 自己左手掌心浮现出发光的Ω纹路。

　　"检测到观测者觉醒。"林晚的声带发出电流杂音，下颌皮肤突然透明，露出金属颌骨，"执行记忆加固程序。"

　　红色铅笔从她口袋飞出，小狮子挂件暴涨成真狮大小。机械巨兽咬住江砚白后颈时，他听见星野彻在巷口大喊：

　　"跑啊！那支笔是——"

　　话音被尖锐的量子啸叫切断。江砚白挣扎着摸到墙上的刻痕，10.7°的夹角恰好将蓝光折射成手术刀形状，斩断了机械狮子的前肢。

　　林晚的头颅突然180度旋转，后脑勺裂开露出生物显示屏：
　　[警告：载体Ω-107记忆污染度13.7%]
　　[建议立即重置]

　　在第二波黑暗袭来前，江砚白扑向通风口——那里根本不是铁丝网，而是由107根人类指骨焊接的过滤装置。
　　江砚白转身就跑，却在拐角撞上星野彻。对方的校服领口下露出机械颈环，指示灯正以1.07Hz频率闪烁。

　　"别怕。"星野彻的声带发出齿轮咬合的咔嗒声，"你妈在保护你。"

　　地下室的铁门突然自动开启，涌出的蓝光中漂浮着数以万计的纳米机器人，它们组成箭头指向：

　　a) 面包房地下室（标记Ω-106）
　　b) 学校钟楼（标记Ω-107）
　　c) 自家地下室（标记Ω-000）

　　林晚的机械臂突然从背后钳住江砚白："选错了会死。"
　　江砚白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血液里仿佛流淌着细碎的蓝色光点。星野彻的机械颈环投射出一段全息影像——那是他自己，正躺在某个透明舱体里，后颈插满数据导管。

　　"你才是第一个载体。"星野彻的瞳孔裂成六边形网格，"Ω-000。"

　　纳米机器人组成的箭头突然分裂，每个选项后都浮现出对应的记忆碎片：

　　a) 面包房地下室
　　影像里，老板娘正将蓝色糖浆注入面团。烤箱里的面包膨胀爆裂，露出微型量子计算机的零件。

　　b) 学校钟楼
　　沈栖棠站在钟楼顶端，手里握着与林晚同款的红色铅笔。大钟指针逆时针旋转，每转一圈就有学生从操场消失。

　　c) 自家地下室
　　七个不同年龄的江砚白同时抬头，最年幼的那个举起手臂——皮肤下清晰可见发光的107条神经回路。

　　"选啊。"林晚的机械臂收紧，液压管擦过江砚白的颈动脉，"还剩10.7秒。"

　　星野彻突然抽搐起来，机械颈环迸出火花："别信选项...都是..."他的声音被电磁脉冲打断，整个人僵直倒地。

　　就在倒计时归零的刹那，江砚白做了第四个选择——他咬破舌尖，将混着血液的唾液吐向纳米机器人。

　　鲜红的液体在蓝光中汽化，组成一行悬浮文字：
　　[原始指令：终止实验]

　　所有箭头同时崩溃。地下室传来玻璃碎裂的巨响，铁门上的Ω符号渗出蓝色黏液。林晚的机械臂突然松脱，她捂住突然恢复人类肤质的右脸，发出一声真切的痛呼：

　　"小砚...快走..."

　　巷道尽头，穿旧校服的沈栖棠不知何时出现。他书包上的小狮子挂件正在融化，露出里面的量子核心。

　　"终于醒了？"他歪头微笑，"观测者江砚白。"
　　选择Ω-000的瞬间，江砚白被抛进培养舱。营养液里漂浮着七个不同年龄的自己，每个后颈都嵌着微型芯片。最年长的那个突然睁眼，通过神经链接直接传输记忆：

　　- 所谓"转校生"沈栖棠，是林晚用自己基因培育的量子终端
　　- 面包房老板娘是记忆清洁程序的人形界面
　　- 整条梧桐街是模拟出来的培养皿

　　舱外，林晚正将红色铅笔插入控制台。笔身展开成密钥，全息屏显示：
　　[最终指令执行]
　　[载体Ω-107记忆解锁]
　　[倒计时：00:00:10.7]
　　营养液涌入肺部的瞬间，七个江砚白的记忆同时爆炸。他看见：

　　1. 四岁的自己 在防空洞墙上画门，林晚注射的蓝色液体其实是量子稳定剂；
　　2. 十二岁的自己 发现面包房的蚂蚁永远走107步，老板娘偷偷更换了他的记忆糖果；
　　3. 十七岁的自己 与沈栖棠在钟楼接吻，触发系统重置程序。

　　最年长的那个载体突然抓住他的手，芯片接口对接。三十岁的江砚白声音直接在脑内响起：
　　"沈栖棠不是终端...是警报器..."

　　舱外，红色铅笔完全展开成十字形密钥。林晚的机械臂正在融化，露出下面真实的人类手臂——布满针孔和蓝色瘀斑。

　　"妈...？"

　　林晚回头，左眼还是机械镜头，右眼却流着血泪："记住...观测者才是被观测的..."

　　全息屏突然切换：
　　[最终真相解锁]
　　[实验目的：测试母爱能否突破量子囚笼]
　　[结论：成功率10.7%]
　　[执行者：林晚（已重置107次）]

　　沈栖棠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时间到。"

　　培养舱突然裂开，七个江砚白同时伸出手，抓住正在崩溃的量子世界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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