冥王殿下请动心

　　罗重衣不掩饰她的不悦，敛眸，眼尾下压，单手钳住她的下巴抬起，“再说一遍？”

　　换做旁人，早吓得求饶。姜浮玉同她对视，指着唇，“殿下丝毫不让，不像是要与我争个输赢吗？”

　　她喜欢罗重衣的靠近，渴望与她交融，只是罗重衣的表现太像逞一时之气——你敢趁我疗伤逼我，我就用你想要的方式报复回来。

　　而直接开口问未必能得到她心底的答案，姜浮玉只好选择下策，再激她一回。

　　罗重衣再傻，不至于上她第二次当，拇指上下抚摸她的唇珠，露出狡黠的笑，“这不是好好的，我连伤口都不曾看到。”

　　这点伤，早便愈合了，罗重衣分明在耍赖。

　　姜浮玉嗔她一眼，“殿下所言极是，不过，”她顿住，睫羽轻勾，顾盼生辉，“若是你，再赢几次都无妨。”

　　心尖上划过一簇微小的闪电，又痒又麻，罗重衣手往她侧脸移，低头靠近，要亲不亲地撩拨，片刻后，挑唇道：“不给。”

　　她没能看到未必失落懊恼的姜浮玉，姜浮玉并未坐以待毙，手臂发力，在她远离前弥合剩余的距离，吻在她的嘴角，回敬般浅浅咬上一口。

　　“殿下恕罪。”她弯着眼睛，却没有请求宽恕应有的姿态。

　　罗重衣摸了摸嘴角，有齿印，不深，她捏一把姜浮玉，“姜浮玉，你当真是……”停下想了想，“表面恭敬，心里想的怕不是如何犯上作乱。”

　　“如何犯上、作乱。”姜浮玉慢悠悠地吐出字来，笑容愈发灿烂，罗重衣意识到不对，用手强硬将她的嘴角拉下，哼了声，吩咐道：“替我更衣。”

　　她丢出一件外袍，通体黑色，交领和腰带处为朱红，平日都是银面，浅色锦袍居多，姜浮玉第一次见罗重衣这种配色的外裳。

　　“原来殿下也喜黑。”

　　因着关系不同以往，对她的喜好不免展露许多好奇。

　　罗重衣张开双手由她动作，打趣道：“幽冥常年天色暗沉，我若一身黑，难保有谁看不清冲撞上来。”

　　她一出门，威压凌冽，谁不是恨不得离冥王殿下三丈远？不过话说回来，衣服在她身上，与她相得益彰，散发出迫人的气质。

　　无论是何模样，总是令她着迷。而越是想到她在外人人退避，威风八面，姜浮玉越想弄乱她。

　　到底克制住了。姜浮玉边为她整理衣领，气息喷洒在颈间，又低下头，罗重衣腰身窄瘦，方才扶住她的腰，手上触感紧实，不免多停留一会。

　　若有似无的触碰算不上明显，罗重衣也不知她是有意还是无意。但本意是差使她，不让她再笑，到头来自己吃了苦果。

　　好不容易姜浮玉停下，满意端详手下杰作，罗重衣不甘心，嘴上放狠话，身体诚实地压着她腻歪。

　　又弄乱。

　　姜浮玉脸上挂着得逞的笑。

　　每一回都让她如愿，罗重衣问她她却装傻，“不是殿下出尔反尔主动的吗？”

　　姜浮玉手稍稍抬起，蹭了蹭她的手背示好，罗重衣避开，“再不回妖界，棠清那边恐怕要露出破绽。”

　　这回罗重衣不给她碰，施法打理好全身。两人并肩走出望乡台，经过鬼门，正巧遇上接引使者为亡魂引路，姜浮玉说：“我第一次来幽冥，就是混在他们之中。”

　　罗重衣挑眉，“今夜你也是这般混入幽冥的？”

　　她摇头，“龙柳将军有四象令牌，她送我来此。”

　　龙柳这家伙。罗重衣轻啧一声，疑道：“她人何时变得古道热心了？”

　　“她在学堂，是我找上门请她送我一程。”

　　今夜一切早有预谋啊。

　　被她压到血池边缘，罗重衣想想还觉得憋闷，她伸手抓走漂在姜浮玉身边的碎叶，一片一片拆开来，凉凉道：“那你没告诉她等你一同走？”

　　——就这么笃定你会随我离开幽冥？

　　“我也想留她，万一殿下发怒，怪罪我擅闯望乡台冒犯之事，龙柳将军不在，我如何回妖界都是个难题。”姜浮玉故作为难表情，“不过龙柳将军说既然你在幽冥，她不愿再跑一趟，身为教习，学堂课业要一节不少。”

　　就差明说罗重衣散漫，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不过龙柳初飞升，现下正是结识各路仙君的大好时机，上心些无可厚非。

　　“我那是体恤她们。”想起回妖界还要面对她们罗重衣就头疼，“那群废物，安魂曲学起来磕磕绊绊，还想学会幽冥四曲，白日做梦。”

　　姜浮玉低声笑，“殿下这是连我也一同骂进去了。”

　　“是。”罗重衣不讲情面，扔出一片碎叶到她手腕，莲瓣顺着滑入她的手心，语气中带了点训斥，“你坐下面，有没有在听自己心里有数。”

　　一双眼睛恨不得全落在她身上，能学会才奇怪。那是罗重衣不想搭理，否则当场就用玉箫敲打她头，然后逐出学堂。

　　姜浮玉本就不是奔着幽冥四曲去的，她温声道：“怪殿下纵容。”

　　被她气笑，“怪上我了？”

　　姜浮玉笑着点头，去牵她的手，罗重衣没躲。温润的莲瓣夹在她们掌心之间，像是一种隐秘的托付，“下回殿下好好教我。”

　　走入学堂，两人相扣的手才被罗重衣强行分开，“这群人还有用，我不想对她们动手。”

　　学堂娣子人前见到她们执手，人后指不定如何编排，以罗重衣的脾性，忍是不可能忍的，现在和姜浮玉收敛些，是她最大的退让。

　　“我知晓。”话音未落，脸颊被柔软的双唇袭击，罗重衣见她错愕，心情大好，指腹拂过她的劲腰，“走了，浮玉。”

　　外院没见到人，往里走，妖族仙族都没在修习，反而泾渭分明地站在课堂两边。

　　为首几人发髻散乱，脸上青紫，显然是扭打过，看起来没动用灵力，些许皮外伤，留着没让它消失，或许为了能让她们更理直气壮些。

　　“明明是你们出辱骂在先！”说话的妖真身为虎，瞪着她们，气得脸上炸出一圈毛。

　　“是你们先动手的。”仙族离茴指着同伴的伤，丝毫不将她们放在眼里，傲然道：“能进为仙族设立的学堂，已是天大的运气。若不是罗重衣她……她执意选址在妖界珈蓝山，你们还不知道在哪座深山里猎野彘。”

　　再不拦下，怕是又要打起来。姜浮玉皱眉，正要进门，罗重衣拉住她，眼神点了点，“棠清不是在吗？”

　　棠清难得以妖王身份出现在学堂，罗重衣拉着姜浮玉瞬移到楼上，选了个不起眼的角落围观。

　　有人借机煽风点火，“不对不对，妖界战败，你们能活下来都是九重天一念仁慈。”

　　仙族素来自视甚高，这群小辈正是气盛的年纪，加上双亲都位列仙班，几乎不曾受过挫，面对几年前败给仙界的妖族，更加免不了蔑视。

　　但没有棠清和龙柳，这场战争或许现在都无法结束。

　　“靠着双亲荫庇来文昌学堂，你们也不知羞。我们妖族可都是凭实力说话，当年仙界要是派你们守在度朔山，恐怕早就弃阵溃逃了！”

　　笑声怒骂声起伏不断，两边吵得不可开交。

　　一道鞭甩在她们中间，棠清黑着脸，目光凛凛环视一圈，“说够了？再吵，就给我滚出妖界。”

　　一时鸦雀无声。

　　仙族最先反应过来，受伤的几张脸凑过去，调转话术道：“妖王殿下，她们先动的手，受伤的全是我们仙族的人，你可不能因为她们是妖族就偏袒。”

　　棠清一向不屑于客套，没给她好颜色，“这儿是我的地盘，想逞威风滚去九重天。”

　　妖王蛮不讲理，她们闭了嘴。

　　“好好好。”罗重衣倚着窗，笑声悠长。

　　众人仰头，只见冥王抱臂靠在二楼，嘴角勾着，身边站着本该在妖王身边的姜浮玉。

　　“殿下。”仙族的人没动，眼巴巴等着罗重衣撑腰。

　　罗重衣道：“你们摸摸自己的脸。”

　　她们不明所以，但还是照做了。

　　她睨一眼，冷下脸来，斥道：“你们的脸还在吗？”

　　——脸都丢尽了。

　　“知错的，自己去碧阳真君那领罚。”

　　她们不敢反驳，愣在原地，怎么冥王殿下来了，她们反而还要受罚？

　　棠清瞪过去，扬声道：“还不滚？”

　　这场闹剧总算结束。妖族的人除了要去碧阳那受罚，棠清以“打都打了，下手太轻”为由，令她们去玱隐驻地，一人杀十个妖兵，取妖丹带回。

　　人走完清净不少，棠清迎面落在罗重衣身边，“闹最凶的虎部小姑娘名叫虎枝，她的母亲和姐姐被潜藏在部落属地的玱隐一行人重伤，方才仙族那群废物借此用言语激她，她忍不住动了手。”

　　而派她们去玱隐驻地，不是惩罚，而是给她们一个发泄的机会。

　　罗重衣眉梢扬了扬，棠清解释这么多，肯定不是为了告诉她吵起来的原因。

　　“我承诺虎部，必报此仇。”棠清面色冷静，深幽的眼中杀意聚拢，“当初约定时机成熟我杀玱隐，你屠龙族。你有你的顾虑，如今我也有我的理由，整个妖界都在观望我的动静。一个月内我会在荧惑海截杀玱隐，天后若要问罪，我等她来。”

　　她嗤一声，“也不知她看到我这张脸，第一句会说什么？”

　　姜浮玉视线落在罗重衣身上，见她点了两下头。

　　棠清不是在同她商量，是在告知，罗重衣理解，她们是血浓于水的姐妹，但没有道理棠清所做的一切就要顾全她的大局。

　　她不仅仅是她的姐姐阿晓，更是妖王棠清。

　　此事定下，棠清问：“南海一行，可寻到线索？”

　　罗重衣道：“敖巳确实在龙族回廊闭关，往里是囚渊，那里并未有异。”

　　就是一切过于干净，罗重衣查不下去，不甘白走一趟，索性以身为饵，结果没等到那几个龙王，先等到姜浮玉。

　　她说话时，身子微曲，下巴攀上姜浮玉的肩，有一下没一下的抬头，轻轻戳她，“下回。等周绮学会龙族的呼风唤雨术，那时更稳妥。”

　　明晃晃的动作棠清看在眼里，心里也就明白了，没多问，“你为天后考虑，天规降罚时她可不会心软。”

　　“我又没仙位，没几条天规束缚我，何况正心鉴的刑罚不过尔尔。”罗重衣单手圈住她的腰，没半点议事的正行，“倘若拿雷劈我，受伤了不是有浮玉么？”

　　在棠清面前被抱着，姜浮玉略感羞涩，不自然地低下头，眼睛盯着她的手，“总还是希望殿下少些受伤。”

　　罗重衣故意问：“哪位殿下啊？”

　　棠清没眼看，这点事拎出来说。幼时问娘亲更喜欢谁，少时问自己更喜欢她还是其他师姐，一贯没变。还说学堂那群人，她自己的脸呢？

　　姜浮玉已经习惯，顺势改口，“重衣殿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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