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光若有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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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江穆临醒来的时候，林初晓已经不在了。

　　枕边留了一张字条，上面自己娟秀地写着三个字：“谢谢你，没什么能回报的，给你500块钱吧。”

　　手边是5张红红的毛爷爷。

　　江穆临揉了把头发，无奈地扯了扯嘴角。

　　她还真把他当陪睡了。

　　多亏了江穆临，林初晓昨晚睡得很好。

　　起初她有点紧张，一直到听见江穆临平缓的呼吸声响起，她也安然睡着了。

　　倒不是担心江穆临乘人之危，而是男女共处一室，担心江穆临会误会什么。

　　结果他真的闷头睡大觉，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尽管如此，有江穆临陪着她，那些黑暗就被逼退到角落里，不敢再出来恐吓她。

　　她在心里暗暗夸赞江穆临是正人君子的时候，正坐在赶往侯阳公司的车里。

　　她身上穿着江穆临给她买的新衣服，一条淡紫色的短袖群，腰身处做了收腰设计，不会显得臃肿。

　　也不知道江穆临是怎么想的，给她买的衣服五颜六色的，就是没有深色。

　　手机忽然震动了一下，林初晓点开信息查看，却脸红心跳地按灭了手机屏幕。

　　带刺的玫瑰：“我这种品质，只值五百吗？”

　　他还把自己当男模了！

　　“我们什么都没干。”林初晓气不过，顺着他的话敲了回去，谁点男模是为了陪睡一晚啊。

　　“那，你想干什么？”

　　这一问，到显得林初晓心思不纯，对他图谋不轨，她一时间找不到话回复过去。

　　带刺的玫瑰：“懂了，下次一定。”

　　一定他个头！

　　被他这么一闹，林初晓满脑子都是成年人那点事。林初晓没谈过恋爱，所以男女之间那点事儿对她来说就像个神秘领域，哪里禁得起江穆临这样挑逗。

　　江穆临这么有钱，有长得帅，要不是上次听他说没谈过恋爱，她会以为他早就是身经百战的人。

　　话又说回来了，没谈过恋爱不代表没有那方面的经验啊。

　　正想着，网约车司机超大声地提醒她到地方了，生怕她听不见，事实上这已经是司机第二遍提醒她了。

　　站在侯阳公司大厦楼下，长风传媒的logo在大厦顶端亮着，不似江氏乳业那么招眼，但却低调而不失格调。

　　远远的，侯阳挺身玉立在公司门口，穿着一件干净的白色T恤，手插在宽松牛仔裤兜里，头发在晨光中泛着暖黄色，不同的是，他高挺的鼻梁上架了一副银框眼镜，更添加了几分文气。

　　林初晓刚下车，他就立刻追到了车边，亲自给她打开车门，迎着她下车。

　　煞有介事的样子仿佛林初晓是什么贵宾。

　　可林初晓知道自己不过是个快失业的倒霉蛋。

　　“你很适合紫色。”侯阳上下打量了她一眼，脸上露出温和的微笑。

　　他总是一副人畜无害、彬彬有礼的谦谦君子，五官温润，气质清澈，待人接物总是很温和，仿佛这世间没什么能让他介怀。

　　和江穆临很不同。

　　“谢谢。”林初晓一双杏眼明亮地看着他，大大方方地感谢回去，整个人比昨天自信了许多。

　　侯阳看着她的微笑愣了愣，仿佛昨天那个害羞的林初晓是他的幻觉。

　　回过神来，侯阳领着林初晓走进了公司的大厅，到前台做登记。

　　前台刘姐看了看两人，表情震惊。

　　侯阳是公司的大红人，因为相貌出众，不少女生暗恋他，曾经有一个女上司主动追求侯阳，最后都没成。

　　今天他居然带了个女生过来，还是个生面孔，而据她了解，各部门最近没有招聘计划，也没有新的项目需要签约。

　　刘姐吞了吞唾沫，不敢多问，按照流程给她做了拜访登记。

　　等两人走后，她立刻给同事发微信：“你敢相信吗！铁树居然开花了！”

　　侯阳介绍了公司的主营项目、过往成就，又带她去看了工作间，了解了工作环境。

　　林初晓看到工作间的工作人员们气氛轻松和谐，和江氏乳业沉重的氛围截然相反。

　　而且员工年轻化，公司充满活力，前景广阔。

　　游览完公司的各个场所，侯阳将林初晓带到他的办公室。

　　两人在会客区坐下，侯阳贴心地问她要喝茶还是咖啡。

　　“咖啡，谢谢。”

　　侯阳的办公室比江穆临的小很多，整体陈设简单，没多少东西。

　　但让林初晓觉得奇怪的是，侯阳办公室门牌上写着广告总监。

　　他是广告总监，为什么却负责招募达人？

　　侯阳冲了一杯速溶咖啡，递到林初晓面前。

　　等她轻呷一口后，才开始说话。

　　“我们公司是国内最大的mcn公司之一，国内大火的网红大多都是我们旗下的。我们有十分专业的运营策略，公平公正的合作制度，能为你量身定做具有竞争力的互联网运营策略，打造差异化人设。”

　　“其实你现在的账号已经做到了很多，如果和我们合作，我们能帮你把这个账号最大化程度变现。”

　　“你的账号价值远远超乎你的想象。”

　　“所以，你愿意加入我们吗？”他推了推眼镜，镜片在光线折射出蓝光，他的眼神也因此变得冷了几分。

　　林初晓微微低头，口腔里的咖啡不但不苦涩，还很甜，像是为了掩盖苦味而加了大量糖，已经品不出咖啡原本的香味。

　　“我知道你家境一般，大学时期还需要用国家助学金来交学费。你很努力，绩点在全院排名第一，但却没有保研。因为对于你来说，读书的意义不是做研究，而是赚钱养家，对吧。”

　　“有时候，选择大于努力，现在你眼前有这样一个绝佳的机会，能帮你赚到你当兽医一辈子赚不到的钱。”

　　“你不想给父母一个好的生活吗？”

　　侯阳的话在林初晓耳边回响，明明是推心置腹的话，却压得林初晓喘不过气来。

　　他分析得没错，从小父母逼着她念书，不是因为读书能让她腹有诗书气自华，而是因为社会上充斥着考上大学就能有好工作的思想。

　　父母并非开明，只是被浪潮裹挟，供女儿读书让她找到高薪工作，以此来赡养他们。

　　林初晓实习期的工资其实不低，但有一部分是因为边疆寒苦，如果她在内地找一份兽医工作，远远达不到这个标准，且国内兽医地位低，没有像人医那样的晋升制度，她未来除了开个宠物店创业，基本没有上升空间。

　　现在是互联网的时代，如果能乘上这股风大赚一笔，未来她再也不用发愁钱的事情。

　　她直到他爸有肾炎，这个病最后的归宿就是肾衰竭，需要很大一笔钱透析治疗，配型换肾。

　　就像一颗地雷埋在林初晓的前路，不知什么时候会爆炸。

　　加入侯阳的公司，对于现在的她无异于救命稻草。等到这波热度过去，她很难再有这么好的机会了。

　　虽然这次的她出圈是因为羊群被下药，但对于互联网来说，黑红也是一种红。

　　只要侯阳公司派水军下场，写一个惹人心疼的剧本，黑的也能变成白的。

　　不知不觉一杯咖啡都被林初晓喝完了。

　　她依然沉默着没有回答。

　　侯阳也不着急，起身给她重新冲一杯。

　　林初晓的手机弹出了航班信息，她连忙说：“不用麻烦了。”

　　侯阳转身，坐回原位：“想好了？”

　　林初晓抿抿唇，郑重地说：“你给的条件很诱人，但是，很抱歉我不能答应你。”

　　“我目前的想法还是继续从事本专业相关的事情，我的粉丝们很支持我，我不想辜负他们。”

　　侯阳手指攥紧了手里的杯子，脸上却笑得友善：“没关系，长风的大门永远为你打开。”

　　林初晓起身，礼貌道谢：“非常感谢公司能给我这个机会，我们有缘再会。”

　　侯阳没有站起来，坐在位置上微微点了点头。

　　林初晓走后，他的嘴角放下，眼里的笑意一点点消失，表情很冷。

　　握着杯子的手一松，响起一声清脆的碎裂声，玻璃四溅。

　　助理推门而入，看到地上的残渣，对刚才谈话的结果心知肚明，他连忙弯腰收拾地面。

　　“侯总监，干嘛非得求着她加入，多少网红想跟我们合作还不够格。”

　　“况且您是广告部门的，招募达人也不是咱的活儿。”

　　侯阳轻蔑一哼，笑得意味深长。

　　“我只想要她。”

　　·

　　下了飞机，林初晓立刻打电话联系了妈妈赵佳敏。

　　“妈，爸在哪个医院啊？爸是不是肾炎又犯了，在透析呢。”

　　“你先回家来，先回家来。”

　　“爸不在医院吗？”

　　“你回来，我们一起去看他。”林初晓觉得奇怪，在赵佳敏的语气里听不出急切。

　　林初晓叫了车，开往甬城小镇的家里。

　　一路上，看着熟悉的街景，她仿佛又回到中学时代，为了去城里上高中，她每个周末都要坐公交往返学校。

　　原本在小镇上很少到城里的她，都把城市街景看腻了。

　　天气明明很好，街边的植物茂盛地生长着，空气中热浪一股接一股涌起。

　　林初晓心里却湿湿嗒嗒的。

　　她好不容易考上的重点高中，是全市本科率最高的学校，光鲜的外表下是两天一小考三天一大考的残酷，老师们从高一就开始喊着高一即高三的口号。

　　作业多、压力大，学生们回到宿舍还要挑灯夜战，还要应付老师的查夜扣分。

　　到后来，林初晓坐上去学校的公交车时，生理性呼吸困难。

　　她在这个城市没有留下过美好的记忆。

　　到了家门口，她迟迟没有走进去。

　　都说家是避风港，可林初晓却觉得，家是唯一下雨的地方。

　　父母无形的压迫阴影一般从门缝里探出来，将她周身包裹起来，困得她呼吸不得。

　　她长呼了一口气，敲了敲门。

　　房间里响起赵佳敏踩着拖鞋走近的声音，门一打开，她喜笑颜开：“晓晓，你总算回来了。”

　　林初晓挤出一个勉强的微笑，走了进去。

　　家里还是那副样子，自从上了大学后，她就很少回来了。

　　她将鞋子放到鞋架上，却看到了爸爸常穿的那双运动鞋放在最底层。

　　她眉头一皱，抬头看了看赵佳敏的脸上没有一丝焦虑和急切，满眼都是看到她回家的欣喜。

　　“你怎么还穿着睡衣？不去看爸爸了吗？”林初晓疑惑。

　　“等会儿去，你先吃点东西。”她连忙将林初晓拉到餐桌上，桌上都是她爱吃的菜，还冒着热气。

　　林初晓坐下，拿起筷子却觉得十分不对劲。

　　以往爸爸犯病，赵佳敏急得恨不得天天住在医院照顾他，今天居然还有闲心给她做饭。

　　她瞥了一眼奇怪紧闭的主卧门，门缝里有一片光线被挡住，显然有人站在那。

　　她顿时放下筷子，双手交叠放在桌子上，脸色变得很不好。

　　“爸根本没病，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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