霸总，请一定要误入歧途

　　卞舒猛然睁开双眼，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剧烈震颤，几乎能撞破胸腔。

　　转身趴在床上，他大口大口呼吸着，像一条被浪冲上岸的鱼，徒劳地张合着鳃。

　　身体也像条鱼一般冰冷，冷汗已经完全浸透睡衣。

　　心悸好一阵子才平息，莫名的钝痛却依旧积在心口，牵连着胃部也细细密密的痛。

　　卞舒知道，这些不是生理疼痛，而是情绪悸挛。

　　再次深呼吸后，他抹掉汗水，指尖触到脸颊时，怔住了——那是冰凉的泪痕。

　　仅仅一个噩梦，竟让他溃不成军。

　　甚至现在也不敢回忆梦中商聿被血水淹没的画面——只是思绪触及，就能带回那一刻席卷而来的绝望似的。

　　身体和情绪疼痛，让他不得不面对一个早已深种的事实

　　——他的心早已被占据。
　　——他陷进去了，在不知不觉的时候，再也无法剥离。

　　本以为早早抽离就能独善其身，却在某个恍惚的瞬间，被一场梦境击得粉碎——他在乎商聿，他爱着商聿。

　　是爱，而非浅薄的喜欢，不是风花雪月的点缀，而是刮骨疗毒的痛。

　　像藤蔓绞杀乔木，像岩浆吞噬雪原，并且无路可退。

　　卞舒向来果决，既然认清心意，便不再犹豫。

　　翻身起床，找了两片胃药吞下，给公司请了假，他抓起外套冲出门去找人，去见商聿。

　　来到大路上，卞舒眯起双眼。

　　冬日的阳光来得突兀。

　　昨夜的初雪今晨诡异地化了干净，积雪融化在坑洼处积成浑浊的水洼。

　　卞舒抬手遮挡这不合时宜的明媚，潦草地避开那些水洼，靴底不可避免地沾上了泥浆。

　　正在烦恼，一辆黑色轿车缓缓停在了身旁。

　　车窗降下，露出Moon那张帅气阳光的脸，“老板！”Moon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欢快，“搭顺风车吗？”

　　卞舒摇摇头，“我请假了。”

　　“一大早去哪儿呀，我送你。”Moon的突兀热情却并不令人讨厌，“……正好有点事问你。”他推开另一边的车门，暖气混着柑橘热乎乎的香氛扑面而来。

　　卞舒看了一眼Moon车子开出来的车道，“你昨晚在唐予阳家？”

　　Moon露出一脸苦笑，并未说明却默认了事实。

　　卞舒坐进车里，“去魔点。”

　　Moon启动车子，调转车头，朝着魔点公司的方向开去。

　　“小唐和我分手了。”Moon状似无意地语气。

　　卞舒“哦”了一声，不怎么在意。

　　这两人在一起后，分分合合玩一样，像是两个小孩过家家一样。

　　Moon对卞舒的态度不太满意，开始强调这一次是很严谨的分手，并且愤愤数落起唐予阳的在感情里面的不作为。

　　卞舒说了几句缓和的话，也被强烈反驳。

　　卞舒也知道Moon只是在发泄情绪，需要的是倾听，不需要意见和建议，也就闭嘴不说话了。

　　听着Moon的碎碎念，看着窗外流动的景色，卞舒的视线逐渐失焦——商聿的脸在脑海中逐渐清晰，并挥之不去。

　　那个总是紧锁的眉头，直白得几乎带着攻击性的眼睛。

　　——那是卞舒见过最专注的目光，好像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心无旁骛。
　　——那也是卞舒见过最浓烈的眼神，瞬间就要迸发出一辈子的热情似的。
　　——那也是最暴烈的目光，像是要霸占卞舒所有的视线，卞舒稍一挣扎就会皮开肉绽。
　　——那也是最不安的目光，小心翼翼地，生怕吓得卞舒就此消失。

　　被这种目光注视，就会被牢牢锁住，再也无法分割，如若稍微移开一丁点儿，就会皮开肉绽，痛不欲生……如若直接离开，血肉淋漓，乃至粉身碎骨……

　　“老板？”

　　Moon的声音突然切入思绪。

　　卞舒猛地回神，发现对方瞪着眼睛看着他，见他回神后，唇角噙起了意味深长的笑：“到了——你刚才的表情……像见了鬼似的。”

　　卞舒转头看去，发现周围是地下车库。

　　他道了谢，机械地推开车门，却在踏出半步时骤然僵住。

　　相邻车位的车窗缓缓降下，商聿的脸就这样毫无预兆地撞进视线。

　　巧合？尾随？

　　卞舒喉结滚动，却发不出声音。

　　商聿推门下车，黑色大衣勾勒出宽肩窄腰的轮廓，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视线掠过卞舒，钉在车内Moon身上。

　　“商总好。”Moon乖巧问候。

　　商聿冷淡地“嗯”了一声，脸色不怎么好。

　　“真巧。”卞舒强作镇定地关上车门。

　　商聿沉默不语，只是目光冷冷探视着两人。

　　这场景气氛怪异，虽然卞舒不愿承认，却也觉得莫名有点儿心虚，他强迫自己迎上那道视线，表现出很自然的样子，“我找你有事。”

　　“嗯？”商聿突然逼近。

　　冷冽的气息裹挟着若有若无的浓厚的香味袭来……卞舒却见商聿正冷冷审视着刚下车的Moon。

　　长睫投下荫翳，将一切情绪遮掩，却无端显得冰冷。

　　Moon背脊一僵，瞬间脖颈处的汗毛都立起来了。

　　他见过商聿一两次，之前不觉得商聿气势有这么强，而且他目光魄力十足，冰压压得让人喘不过气。

　　Moon努力克制着自己才没胆怯地移开视线，“老板。”Moon靠近卞舒，“出了什么事吗？”

　　卞舒递去一个安抚的眼神，“没事，你先走吧，谢谢你送我过来。”

　　“一大早专门送过来？”商聿语气挺冷，咬牙切齿的。

　　Moon终于回过味了，忙不迭摆手，“二位慢聊，我先告辞……”他满脸写着‘与我无关’，却在想起什么，停下脚步。

　　“对了。”Moon掏出钥匙一串钥匙，压低声音，几乎额头碰额头给卞舒说，“钥匙帮我还给唐予阳……”

　　下一刻，商聿忽然出现，忽然抓住Moon递出来的手，五指收紧，用力往下……

　　“啊——”
　　Moon惊呼出声，脸上显出痛苦神色。

　　卞舒吓了一跳，“你干什么？”连忙去拉商聿的手。

　　好好的，怎么说动手就动手了？

　　卞舒不去拉还好，一拉商聿脸色更冷，Moon的惨叫直接升K，回荡车库内，惨不忍闻。

　　“商聿，你给我放开。”卞舒终于厉声喝道，“他的手还要打比赛！”

　　商聿松劲，Moon忙抽回手，捂着红肿的手指直抽冷气。

　　卞舒想上前查看，却被商聿一把扣住手腕，冷冷地问，“不是来找我的？”

　　“我去看看他……”卞舒挣开他的手，凑到Moon身边。

　　“啊？没事没事。”Moon满心懊悔，他没注意，而他家老板心又太大，造成误会局面，“我们俩闹着玩呢，商总和我开玩笑。”

　　卞舒不知道商聿和Moon的关系，也不知道他们是否熟到可以开这种玩笑，也就不再说什么。

　　商聿却凑近，在卞舒头上投下一道阴影，高临下地睨着Moon，格外有压迫感。

　　“说完了吗？”

　　“说完了，老板，你们相亲相爱，百年好合，我就不打扰了。”

　　Moon赔起了笑脸，他说得直白，没办法，他家老板脑子转不过弯，像是看不清形势。

　　接下来，开车门，上车，发动，Moon遛的动作比耗子还快。

　　卞舒算是听明白了，瞪着眼睛看商聿，“他只是好心顺路送我……”

　　“顺路？”商聿在阴影笼罩中，满脸的煞气，“你们住得很近？”

　　擦！

　　卞舒火气瞬间上来了，“不是，我们昨晚在一起……”

　　下一刻，卞舒的手臂突然被拽住了，还没等他反过来“嘭”一声，商聿把他压在车盖上了。

　　卞舒感觉背被撞得生疼，“操，你干嘛……唔……”

　　商聿直接堵住了他的嘴，狠狠啃噬，直到嘴里有了血腥味，他才舍得分开一隙，“你个骗子。”说完后，商聿还不甘心地在卞舒锁骨咬了一口。

　　卞舒吃疼，“你是狗吗？”

　　商聿含糊“嗯”了一声，继续啃咬。

　　卞舒用力撑开他，喘息着招呼，“等一下，我有话说。”

　　“这是对你的惩罚。”商聿抱着他不放，“惩罚故意折磨人的坏蛋。”

　　“我才不是……我看过你病情记录了。”卞舒在商聿一愣神的工夫，用力推开他，“聊聊？”

　　商聿猝不及防被推开，站稳了问，“你看过什么？”

　　“你的心理医生的病情记录。”
　　“你现在能控制住自己了吗？”
　　“亲我的时候还想要掐死我吗？”

　　“这么多问题……不是有新欢了吗？”商聿站在阴暗中，幽暗的瞳仁沾染着冷光，显得冷冽异常。

　　“没有新欢。”卞舒知道商聿在说气话， “刚才是气你的……”在商聿直接逼视下，卞舒越说声音越小，到最后都要轻若蚊吟，“对不起，以后不会了。”

　　商聿眼里冷色稍有和缓，但眨眼间又覆上更厚的寒冰， “你现在知道我是个疯子了……”他极短促地自嘲地笑了声，语气更沉，“你和疯子有什么好聊的？”

　　“够了，别再故意推开我了。”卞舒目光深深地望进他眼底，“商聿，你心里还有我，对不对？”

　　商聿沉默着。

　　卞舒忽然心跳加速，忍住了才缓缓说道，“商聿，我现在正式通知你，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就算不想承认也不行的那种喜欢。”

　　商聿继续沉默，格外反常。

　　卞舒被自己说的话烫红了脸，又不确定商聿到底在想什么，只能咬了咬嘴唇，没有感情地继续，“如果你还愿意接受我……”

　　商聿忽然抬头，“你想好了？”

　　“啊？”卞舒一愣。

　　“你想好了，不会再后悔了？”商聿看着他，眼神专注又认真，漆黑眸子仿佛化成了无边的黑洞，引得卞舒不受控制地深陷其中。

　　“我是专门来找你的……昨晚梦到你出事，我心疼得不行……所以今天来找你……”卞舒喃喃解释着，问他，“你没回答我……”

　　商聿闭了闭眼，再睁眼，素来冷峻的面具出现裂痕，脸上痛苦的神情让他面目全非，

　　“我爱你，爱了你很久很久，我没有一天不想你，可我害怕……”商聿将卞舒箍入怀中，额头抵在他的发顶，露出真实的软弱，呼吸都颤抖起来，“害怕我会亲手伤害你……”

　　“我不怕。”卞舒轻抚他后背，心口如一，“我们在一起吧。”

　　“你说……什么？”

　　“我说我们在一起吧。”卞舒轻飘飘地重复，却如一道惊雷般猝不及防地砸向商聿。

　　商聿静了一瞬，下一刻抱紧了卞舒，他抱得很用力，像是要把卞舒就此融入身体一样。

　　卞舒推不开，只能断续地说道，“等，等一下，我，还有个条件。”

　　“你说什么，我都答应。”商聿激动之下语气都在颤抖。

　　“你必须继续治疗。”卞舒挣开了些，抬头看着商聿，“刚才你差点伤害到其他人.......”不等商聿说话，卞舒接着加了一句，“我会陪你一起，我们一起治病。”

　　“你说的条件，仅此而已？”商聿低头，目光定定地凝视。

　　“仅此而已。”卞舒踮起脚尖，嘴唇轻轻碰了碰商聿的嘴，“从今往后，你的疼痛就是我的疼痛，疑难杂症，我们一起面对。”

　　冬日的暖阳难得一见，路上人来人往，像是圆泡泡阳光下汇聚而成的幻彩海洋中，那一尾尾欢快的鱼儿。

　　人群中走来两个修长的身影，两人十指交握，在魔点iwiseM大楼旁边停下了脚步。

　　看着大楼玻璃外墙上两人清晰且重叠的身影，卞舒顽自不满足地往商聿方向又靠了靠。

　　“看起来很配。”
　　他的语气浓浓地充满着骄傲和自得。

　　商聿“嗯”地答应着，偏过头来，嘴角微微勾起，神情满含宠溺，像是怕卞舒觉得敷衍似的，加了一句，“各方面都很配。”

　　卞舒被商聿显而易见却无处不在的讨好逗笑了。

　　他们知道，接下来的日子里，两人会彼此拥有，彼此珍惜，彼此相爱，彼此相守，直到很久很久以后。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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