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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单
“老实交代。”洛云珠目光如炬。
“什么?”叶韶额角滑过一滴冷汗。
“当然是交代谁见到韩祁小鹿乱撞啊?阿、韶。”洛云珠笑容灿烂。
叶韶:“……”
“呃,一个朋友。”
“朋友?”洛云珠一脸不信,狐疑地打量了叶韶好几遍。
“嗯,就是一个朋友。”叶韶不闪不避,坚定地点了点头。
“哦。”
见此情形,洛云珠收住满含兴致的笑意,淡淡地回应了一声。
她似乎觉得有些没意思,灰心地坐回原位,扮作浑不在意的样子,继续拣着面前的花蜜水晶糕吃。
半晌无言。
叶韶局促地撩了撩头发,试探着,小心翼翼地问道:“郡主,你是不是生气了?”
“没有。”洛云珠不带情绪地矢口否认,也不看叶韶,只盯那碟怎么也吃不完的水晶糕。
头一回,叶韶觉得自己好像没辙了。她有些难言的挫败,一时却不知该如何是好,只盼着吃完饭,消完食,回去住处,洛云珠便又能同往常一样揭过此事,恢复活力,开心起来。
但她并没有。
她依然很刻意地做出一副云淡风轻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同叶韶说话,在叶韶提议游湖泛舟之时,不咸不淡地拒绝了。
她说要趁此良夜寻访昔日好友,自然而然地同叶韶道别,带着朱砂消失在人群中。
澜河畔灯火遥映,天上月寂寂独明。
叶韶随意乘上一支画舫,静立于船头,凝望着开阔的江面,任凭湿凉的晚风拂乱头发。
她这一路,循着澜河,从攸州到渲州,又从渲州来到中州,终于,在昔城见到了澜河汇入凛江的壮丽景象,心中感慨颇丰。
这支画舫宾客如云,不是成双成对,便是三五成群。热闹之外,叶韶叹了叹气。
没意思。
于是,次第绽放的绚丽焰火之下,叶韶头也不回地跳下画舫,在众人或惊或惧的呼声中,踏波离去。
须臾,衣角上零星的水珠落地,她灵巧地登上人头攒动的渡口,然后,抬眼便瞧见了人群中的宋禹楼。
白衣款款,身姿嶙嶙。
好若尘世生明月,出奇夺目。
见到叶韶,宋禹楼眸光一亮,轻漾起一片柔和的笑意,作势便要到她身边来。
叶韶微拧了拧眉,松动的刹那,她不动声色,面无表情地混进人群,巧妙地与宋禹楼隔出三两个人的距离,行走间,也故意叫他行动受限,好似非要与他兜圈子。
“阿韶。”
宋禹楼无奈地唤了叶韶好几声,一再尝试着要与她靠得更近些。
叶韶却莫名开始置气,一点都不想理会他。
他们俩在人|流间七绕八绕,你来我躲,你追我避,生生捱过了好长一段时间。
直至穿过繁闹的街市,叶韶再避无可避,宋禹楼才终于有机会迎头赶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阿韶可愿回答我,你为何同我生气?”
宋禹楼面露疑惑,言语却赤诚。
叶韶微瞟了他一眼,漫不经心地别过目光,道:“没有。”
闻言,宋禹楼垂覆睫羽,不再多问。
他兀自牵起叶韶的手,也不说去哪儿,她既默不作声,便随他漫无目的地走一走也好。
途径斗鸡套圈耍把式的路口,宋禹楼会停下脚步,驻足观看,知叶韶定然感兴趣,为她一一讲解之余,还会谈起更多相关的见闻和趣事。
这样一一看过新鲜,宋禹楼牵着叶韶进到一家气派的木器行。他挑了几块上好的紫檀木,着人呈到叶韶眼前,轻笑着询问她的意见。
“阿韶觉得哪块木料更好?”
“做什么?”
叶韶有些不领情,懒懒的,手指一溜滑过那些木料,随意敲了敲其中的一块。
“这块?”宋禹楼心领神会。
他笑了笑,不待叶韶否认,顺势拿起那块木料,对店小二说道:“劳烦,包下吧。”
“好嘞!这就为贵客包好。”
那块木料可是上等的贵货,快打烊的时辰还能卖出这样一大单,店里进项可观。店小二笑逐颜开,麻利地张罗了起来,听见柜台边传来掌柜几句夸奖,更是喜不自胜。
觉着叶韶大约等得没趣,宋禹楼挑起话头,道:“阿韶似乎还没有问过我,难道不好奇我为何会出现在渡口吗?”
“这有什么好奇怪的,生怕跑了个护卫,少主从来不都是闻着味儿就来了吗?”叶韶没好气道。
听见这话,宋禹楼微微蹙眉,却也不恼,只耐着性子解释道:“恰是巧了,我正从河边游船上下来,便见到我的阿韶飒沓如流星,凌波而来,如何不算心有灵犀呢?”
“佳人相伴,游船赏景。少主真是好兴致。”
明明装作稀松平常,一开口便轻易露馅。连叶韶自己都不知道,她也会有如此吃味的时候。
“什么佳人?”
宋禹楼似是不明就里,只一瞬,又迅速反应过来,不可思议般愣愣问道:“阿韶莫不是在说白霜霜?”
叶韶不答。
“贵客,请。”
相对无言之际,店小二适时将宋禹楼买下的那块业已包装完备的木料送了来。
“哼。”
几不可闻的一声轻嗤后,叶韶抛下还在作最后清点的宋禹楼,率先走出了木器行的大门。
“阿韶误会了。”
不过三两步,宋禹楼便抱着精美又有分量的包装盒赶了上来。
他追着叶韶的脚步,匆忙道来:“白霜霜只是惋惜没能同我堂堂正正地打一场。阿韶知道,造化无常,非要算起来,我的确欠她一场比试。此事于她遗憾至极,借此提出以武论道。”
“她久未能突破,实在太过可惜,如此请求,我不忍拒绝,”宋禹楼顿了顿,“游船并不为赏景,只图清净。常风也在。”
“真的?”叶韶微微扬了扬眉毛。
“自然。”宋禹楼言之凿凿。
“哦。”
是自己狭隘了。叶韶心想。
她有些不自在地理了理衣袖,转而又问:“我在渡口怎么没有看到她?”
白霜霜。叶韶自问不能不对她感到好奇,更何况是在知晓她现今也在昔城的情况之下。与宋禹楼齐名的人物,到底是怎样一番风姿,真想见一见。
宋禹楼泠泠一声轻笑。
“此刻,她或许还在船上独自参悟吧。今日论道,我亦是大有收获。”
说罢,宋禹楼颠了颠怀中的包装盒,一边看路,一边看叶韶,稍有些手忙脚乱。
察觉到叶韶情绪转变,他也松快下来。
“阿韶还生气吗?我以为,你今日依旧会同洛云珠一起,不然,一定缠着阿韶作伴。”
“说了我没生气。”叶韶不满地嘀咕道。
热闹像退潮般消下,两人步调轻盈,并肩行走在空荡的街道,明月照拂之下,地上的影子也像带着莹亮的笑意。
只是,一想到洛云珠,叶韶又忍不住烦闷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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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跟过来干嘛?”
“担心阿韶不肯消气。”
“巧言令色。”
“实在冤枉。”
豪华至尊贵宾客房外的某处墙角,有两人正压低声音“斡旋”着。
“砰——”
叶韶将宋禹楼抵到墙上,顺势扯住他的前襟,将他拉得更低了些。
“别想再进我屋里,你可小心些,若叫人瞧见,我一定要你好看。”
见叶韶如临大敌的谨慎模样,宋禹楼觉着实在有趣,他有恃无恐地伸出双手,穿过叶韶腰间,抱住了她。
“抱抱。”他说。
“你别以为软磨硬泡就能让我就范,昨夜便算了,还能由着你夜夜笙歌的?”
洛云珠的房间没有亮灯,大约还未回来。叶韶紧张地张望着两侧,生怕被她撞见。
神经正紧绷着,忽然听见身后传来踩中枯枝的“哔咔”声。
因为被“禁锢”住了,叶韶转不了身,不安全感陡然飙升,当即一个激灵,炸毛一般,手脚并用地,想将牢牢抱着她的宋禹楼强行剥开。
宋禹楼憋着笑,蹭了蹭她的侧颈,安抚道:“无事,是常风。”
这段时日,小猛多次“支使”洛云珠“破坏”叶韶和宋禹楼的单独幽会,叶韶便自然而然地以为又是洛云珠,习惯性地吓了一跳。
得知来的是常风,她倒是不急了,只反手给宋禹楼后背来了一巴掌。
宋禹楼吃痛,默默松开了手。
叶韶转过身,恰见常风来了又走,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追问道:“有事吗?怎么不把宋禹楼带走?”
“我只是路过。”
常风脚下不停,一脸漠然,显然已经见怪不怪,但他还是没忍住控诉说:“你们多少避点人吧。”
“不想避。”宋禹楼爽朗道。
常风:“……”
叶韶:“……”
常风逃也似的消失不见了。
“胡说什么呢?小心我揍你!”叶韶气得冒火,直接送给宋禹楼一个肘击。
“就是不想避人,”宋禹楼偏过头,十分不高兴,“阿韶,我不明白,到底还有什么好顾忌的,我们为何非得偷偷摸摸的。”
“你懂什么。”
叶韶很烦躁,只想快些将宋禹楼“赶走”。
“总之你快走,不然,不然……”
不然郡主该回来了。
任凭叶韶着急,宋禹楼就是犟着不肯走,他神色一片晦暗,状似不经意般碰了碰叶韶的剑穗。
那颗红玉珠便轻轻摇晃起来,很是扎眼。
他连闹脾气都温和又得体。叶韶只得轻叹一声,“招供”了。
“你可别乱想,我只是……只是暂时还不想叫郡主知道我们有超越雇佣关系的深层关系。”
“为何?”宋禹楼更茫然了。
“哎呀,这哪说得清,你又不明白我们姑娘家的心事……”
叶韶暗自气恼,气恼自己为何这般拧巴。
说话间,她觉察到附近造景的幽径深处的草丛中似乎有什么动静,与宋禹楼对视了一眼后,她眨眼便提剑杀了去。
“哎哟!”
剑尖刚探进草丛,就逼出来一个连滚带爬的人。
那人哭丧着脸,很是尴尬。
“鸣空兄?你怎在此?”
宋禹楼走近那人,迟疑着,将他扶了起来。
“抱歉,抱歉,真的无意打搅你们幽会,实不相瞒,我是在躲人。”鸣空十分不好意思地解释道。
“躲人?什么人?”叶韶问。
许久没见着鸣空,不想再见又是这般尴尬局面。他的腿有莫惜帮忙照拂,已经好了许多,虽还绑着夹板,却也可以尝试着走路了。
叶韶收回剑,不欲再吓到他。
“此事说来话长,二位暂且别再过问了。”鸣空面露苦色,局促地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干嘛?怎么奇奇怪怪的?要是有仇家,你说一声便是。”
叶韶急着补偿鸣空,却总没什么机会,是以现下并不想轻易放他离开。
“阿韶。鸣空兄有自己的打算,我们便不要强人所难了。”
宋禹楼轻声提醒后,叶韶这才放过鸣空。鸣空最会察言观色,婉拒了宋禹楼送他回住处的提议,反倒扯着笑脸好言劝两人早些安置。
本就打定主意今夜必不能让宋禹楼在此歇下,又连连遭遇莫名其妙的人和事,叶韶更是败了兴致。鸣空离开后,她便又开始赶宋禹楼离开。
赶着赶着,宋禹楼却还是跟她走到了房门外。
“少主,你的’不行,不妥,不可能’全都不要了吗?”
叶韶无奈。
“对阿韶,从来没有什么’不行,不妥,不可能’。”
宋禹楼乖顺地笑笑。
叶韶有些为难,推诿道:“这里是中州,哪能一再失了礼数。”
此时,一脸困倦的洛云珠猛然推开窗,漠然出声道:“装模作样,要睡便睡。”
叶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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