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娘有的是手段！

　　吴茉儿本想逞口舌之快，讲个人肉包子给他开开眼，江子衍却冲她摇头。她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样闹不好会露馅，转而道：“想得美！”

　　安怀尧笑道：“我这表妹，可真有意思。”

　　吴茉儿道：“你才有意思，一个没人要的老光棍！”

　　安怀尧无语凝噎，转过头质问：“是不是你教的？你有没有在背后说我坏话？”

　　江子衍淡定喝茶，不置可否，“你说呢？”

　　他什么都没说，但吴茉儿烦他，可太有意思了。

　　安怀尧绷不住了，道：“小子！亏我曾给你买这买那，带你去这去那，你就这样报答我？”

　　江子衍道：“你干的糗事，要我帮你瞒着，不是应该？”

　　吴茉儿好奇道：“什么糗事？”

　　江攸跟在后头煽风，“安哥，讲讲呗。”

　　吴茉儿托起下巴，笑脸相迎，“表哥，讲讲呗。”

　　安怀尧好一阵头晕目眩，咬咬牙，索性豁出去了，道：“这不是好奇嘛！没骑过猪，也没见人骑过，本来是想撺掇和光这小子骑，不知怎么撺掇撺掇着成了我骑。母猪护崽，冲过来撞我，我就吓得蹿树上了。”说完，面红耳赤，尴尬得自饮自酌，连喝了好几杯茶压惊。

　　吴茉儿：“老母猪？”

　　江攸：“蹿树上？”

　　两人笑得前俯后仰。

　　江子衍唇角含笑，道：“这是其中之一。”

　　吴茉儿一脸的不可思议，“还有呢？”

　　“够了！”安怀尧拱手告饶，道：“我也是要面子的。你们这样拿我寻开心，搞得我颜面尽失，以后怎么捉拿犯人？”

　　吴茉儿道：“就当个笑面虎呗，欲擒故纵！”

　　“好主意！”安怀尧再度伸手，捏了捏吴茉儿面颊，这次下手轻了，只是蜻蜓点水，“表妹是个有主意的。跟我回京，我给你挣个诰命当当。”

　　吴茉儿拒绝得人都麻了，“我不要！”

　　安怀尧瞥了瞥江子衍，道：“跟着和光有什么出息？毛都没齐，除了钱多，人稍微好看一点，性子好点，哪样比得上我！”

　　“又不是买菜，好就得选你，哪来的道理？”吴茉儿哼了一声，灵机一动，道：“和光！表哥还有什么糗事，待会儿找到姓牛的一家，全告诉了。叫他们到京城，哪里热闹去哪儿唱。”

　　江子衍眉开眼笑，道：“好主意。”

　　如此，他便是整个京城的笑话。

　　安怀尧瞠目结舌，只得认怂，“我们谈正事，还是谈正事罢！”赶紧换了话题，聊了些家常，及些稀奇古怪的趣事。

　　眼见着太阳西斜，结账后，四人出了茶楼。

　　找到看马的档口。

　　吴茉儿和江攸走路而来，江子衍和安怀尧则是骑马。

　　安怀尧盛情邀请，“坐我这匹！花花好看，更配你。”

　　江子衍的是匹公马，比安怀尧的高些。他权衡一番，道：“坐安兄的吧，安全些。”

　　吴茉儿犹豫了下，点头，等马牵出，站在上马石上，抓住缰绳马鞍，抬脚便往马背上跨。腿是搭上了，但人使不上力，怎么也骑不上去。

　　马有些受力不均，为平衡，挪了挪脚步。

　　江子衍抓着马嚼，道：“要先踩镫子。”

　　吴茉儿“哦”了一声，重新下来，踩好马镫，抬起腿攒着劲儿地再次往上跨。

　　还是没跨上去。

　　安怀尧叹气，“你以后还是骑驴吧。”说着，示意吴茉儿下来，踩他手上，用力上托。江攸负责在旁看护。一通折腾，吴茉儿总算上马。

　　江子衍笑道：“安兄威武。”

　　因为踩不到，江子衍帮忙将马镫套到吴茉儿脚上。

　　江子衍的马由江攸独乘。安怀尧牵着自己的马，江子衍跟在一旁。待吴茉儿戴好帷帽，四人回了驿站。

　　马好高，一颠一颠的。吴茉儿怕马受惊，始终小心翼翼。但马还是惊了，半道不知哪儿来的飞石，砸在马臀上。

　　马尥起蹶子，撒腿狂奔。吴茉儿吓得花容失色，白着脸，尖着嗓子道：“吁——吁——”

　　马不听她的指令。

　　安怀尧被拖拽着往前，见势不妙，紧跟在旁，逮准机会跃到马上。

　　江子衍亦想帮忙，但他单手没优势，被安怀尧抢了先。他想骑马，但怕自己那匹受到影响，索性解开悬臂带，跟着一路狂奔。

　　熙熙攘攘的大街，马受了惊，横冲直撞，几次差点撞到人。吴茉儿吓得两眼紧闭，尖叫连连。安怀尧提醒她别紧张手抓紧，自己则夹紧马肚，拽紧缰绳，牵引着马慢慢停下。嫌她帷帽碍事，途中直接取下，一把扔了。

　　好一阵安抚，马总算安静下来。

　　吴茉儿着实吓住，浑身发软，不敢再骑，随即下马，等待江子衍到来。江子衍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直至看到她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一见江子衍，吴茉儿“哇”地哭出声，“和光，我害怕！”她想扑他怀里，但顾着纲常，只敢蹲地上嚎啕。

　　她之前还好奇呢。现在总算理解，江子衍为什么没有轻易带她骑马。

　　实在太危险了！

　　哭声引来不少围观。人们纷纷驻足，欣赏吴茉儿的哭相。过于漂亮的女人，人生受不得半丝委屈，稍感不适，便引来诸多人等怜香惜玉，只是苦于没有机会。

　　江子衍蹲下来，安慰道：“不哭！不哭！”

　　好在不是什么伤心事，吴茉儿只哭了一小会儿，想起他的伤，哽咽：“你胳膊没事吧？”

　　伤口幸好没崩开。江子衍掏出手巾，给她擦了擦泪痕，道：“没事，你缝得好，比城墙还结实。”

　　吴茉儿扁着嘴笑了笑：“嗯。”

　　待她情绪稳定，要站起，江子衍怕她低血糖晕倒，连忙扶住，而后看向安怀尧，问道：“你的马怎么回事？是不是没驯好？”

　　安怀尧道：“花花素来温顺，这样很没道理。”

　　因为温顺，他才敢让吴茉儿骑。

　　有人前来索赔撞坏的物品，但见吴茉儿美貌过人，当即大方表示算了，言辞热情且善意。有个十岁左右的男孩赤着脚跑过来将帷帽送还。为表感谢，江子衍摸了个银锞叫他买鞋穿，多的则去买糖，买他想买的。

　　男孩欢欢喜喜地离开。之后，江子衍将钱袋交给跟过来的江攸，叫他留下，一一赔偿众人。众人越发高兴，纷纷称赞吴茉儿是女菩萨，江子衍是大善人。

　　安怀尧酸酸地揶揄，“挺会收买人心。”

　　他亦想收买，问题是，她不要。

　　安怀尧困惑之下，将马仔细做了检查。

　　马臀上残留着一星砸过的痕迹。因为疼，一有碰触，便肌肉紧张，不自觉地闪躲。

　　安怀尧抚着马的脖颈，道：“是有人捣乱。”

　　江子衍道：“我知道是谁。”

　　安怀尧道：“谁？”

　　江子衍道：“乌云寨。”

　　脑中浮出乌虎的面孔。是了，就是他。躲在暗处，伺机而动。

　　安怀尧道：“真是个麻烦。”

　　江子衍道：“是麻烦。”

　　他并不太想计较他的个人恩怨，但祸及家人，他想杀了他。

　　良机已失，再回头寻找已无意义。吴茉儿和江子衍、安怀尧一齐回到驿站。

　　院子有间厢房空着，图方便，成了安怀尧的房间。吴茉儿叫青竹和审听前去收拾，自己则去给江子衍检查伤口。

　　伤口愈合，没有发炎，且结痂了。

　　吴茉儿很高兴，“不错不错。”

　　江子衍笑道：“想不到吴小辈这么厉害。”

　　这时代，人受伤了，大多简单处理，然后听天由命。

　　吴茉儿道：“好的只是表面，里头得过好一阵呢，还是要小心。”

　　没有抗生素和消炎药的时代，不到彻底愈合，她不敢掉以轻心。

　　江子衍倒是乐观，笑道：“你说什么是什么。”

　　“江少爷好乖。”

　　吴茉儿给他清理了下表皮，重新放白糖，换上新的纱布包扎。

　　江子衍趁机沾了点糖放嘴里，道：“想不到糖可以当疮药。”

　　他又想尝。吴茉儿拍掉他的手，用布块盖住伤处，一圈圈地缠绕包裹好，莞尔：“那是你没见过切糕，几个月都不坏。高糖和高盐一样，会抑制细菌生长。”

　　江子衍秒懂细菌是伤口感染的祸首，笑道：“有机会，给安兄用盐试试。”

　　“你好坏！”吴茉儿将末端扎成个漂亮的蝴蝶结，两眼亮晶晶的，道：“吃醋啦？”

　　“嗯。”江子衍摸了摸蝴蝶结，轻轻点头，“我讨厌他来抢你，但他救你……我不生气。”

　　其实还是生气的，气自己怎么这时候受伤。不过她拒绝得很彻底，且只会在他面前显露情绪，他又很高兴。

　　吴茉儿道：“安心，我不会跟他走。”

　　江子衍再次点头，认真地道：“我肯定比他对你好。”

　　吴茉儿开心抿嘴：“我信你。”

　　她给江子衍整了整衣衫，嘱咐紫萼熬药，之后进厨房给每人做了碗葱油面，外加牛肉汤。为表感谢，最大的一碗面优先端给安怀尧。

　　见吴茉儿没有给他喝稀粥，安怀尧乐得合不拢嘴，“表妹是有良心的！”

　　尝了一口，面条虽细，却筋道有嚼劲，口味咸淡适中，葱油香气扑鼻。再喝口牛肉汤，鲜香美味，直暖肺腑。

　　安怀尧惊叹，“和光你这日子滋润！”

　　说着，埋头开始狼吞虎咽。吃着吃着，忽然意识到不对——为什么其他人的碗里有虾有肉有蛋，而他只有面和葱花？

　　安怀尧犹犹豫豫地开口：“表妹……”

　　“嗯？”吴茉儿抬头，一脸无辜，“什么事？”

　　安怀尧道：“怎么我这碗没肉没虾，连个蛋都没有？”

　　吴茉儿道：“你不是吃了吗？”

　　江子衍亦道：“你不是吃完了吗？”

　　安怀尧很不是滋味，“你俩睁着眼说瞎话，太过分了！”

　　江攸道：“安哥别气，吃我的！”说着，夹了只最小的虾放他碗里。

　　那虾只比指甲盖大点。安怀尧夹着看了半天，无语至极，“都说江家财源达三江，怎么处处显着小气。”

　　江子衍道：“开源节流，方能富贵。安兄你心胸开阔，怎会计较这些？”

　　“……”

　　安怀尧噎住，无从反驳。

　　吴茉儿忍着笑，道：“你的马吓到我了，我心眼小，记着仇呢。”

　　“唉，同人不同命。”

　　安怀尧看着江子衍那碗，一大半都是肉和虾，羡慕得要命。但他怕提出抗议，连最普通的都没得吃，只能忍气吞声。

　　安怀尧寒心地搅动面条，搅着搅着，忽然发现碗底……怎么有个煎蛋？再一扒拉，虾仁、肉丝一个不少。

　　安怀尧呆了呆，喜形于色，“你逗我！”

　　“就逗你了怎么滴！”吴茉儿一脸傲娇，随即笑得花枝乱颤。

　　她这表哥，除了满嘴都是娶她，贫了点，其他方面无可指摘。危急关头，还挺靠谱，所以她并不讨厌他。

　　江子衍和江攸也跟着笑了起来。

　　安怀尧只觉得晕三倒四，“我这个年纪，还叫你逗着玩。”

　　吴茉儿朝他吐舌做鬼脸，“略——就逗了，怎么滴！”

　　安怀尧心底生出一丝甜意，笑道：“你高兴就行。”

　　看她变得开朗，他真心为她高兴。

　　江子衍在一旁笑道：“谁叫你不听姑父母劝告。你看我，从不得罪她。”吃了面，又喝了汤，江子衍感觉口中尽是咸味，转头道：“我想点喝茶水。”

　　吴茉儿亦想喝茶润口，起身道：“我给你泡，龙井、碧螺春还是岩茶？”

　　江子衍道：“岩茶吧，给安兄尝尝，你泡岩茶是一绝。”

　　吴茉儿嫣然一笑，道：“行。”之后叫人煮水，亲自泡好茶汤。

　　她给所有人都倒了一杯。茶香悠悠，清冽甘醇。

　　安怀尧举杯淡饮，恍然大悟，“我明白了。”

　　他记得江子珩亦是这么说话，伍茉不管做什么都甘之如饴。

　　他从一开始就错了！安怀尧真想打自己的手，一面暗自发愁，这可怎么办？再不想点招数，他可真就一辈子老光棍了。

　　不过有一说一，现在的表妹可真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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