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争吵
何荷不由得看着他的手,这是一双漂亮而灵巧的手,虽然还是如同何荷去九宫城以前那样上面有些疤痕,但是却粗壮有力,既能应付井下的粗活,又能设置精巧的圈套。
这是一双可以令何荷完全信赖的手。
何荷停了一下,喝了一口壶里的热茶,接着准备告诉他回家以后的事。
“哎,你这小丫头,还确实是添了不少乱子。”陆青以手扶额。
“还没完呢。”何荷叹了一口气,说道。
“等等再说了吧,我已经听够了。咱们先从你的计划开始说起吧。”陆青做了个“打住”的手势,制止了何荷。
何荷深深吸了一口气说:“咱们逃走吧。”
“什么?”陆青显然被这话给惊吓到了,不由地提高了声音问道。
“咱们逃吧,逃到林子里去,远远地……”何荷有点激动,也加大了声音,但同时又有点没谱,因为她看到陆青的面部表情好像很难琢磨的样子,心里想着他会不会嘲笑自己啊?
不过,她看到陆青的样子,心里突然冒火,准备与他辩论。“你自己以前不就说过咱们能行的吗?就在月圆节的那天早晨……你说过——”
这时,陆青突然上前一步,把何荷抱住在地上打起转来,何荷感觉整个屋子都在旋转,便赶紧抱紧了他的脖子。
陆青哈哈地笑着,特别开心,笑声甚至震掉了茅草屋顶上的几根茅草。
“嘿!放我下来!”何荷试图反抗,用手敲打着陆青的肩膀,但是她也忍不住大笑着。
陆青把她放到地上,但是抱着她的手却仍旧没有松开。
“太好了,咱们逃吧。”他说。
“真的吗?你不会觉得我是发疯了吧?你真的确定会跟我一起走?”想到陆青可以与自己同甘共苦,何荷感到肩上的千斤重担突然就卸下了一半。
“嗯,我确实觉得你有点疯,不过,疯丫头,我还是愿意和你一起走。”陆青说。
何荷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是认真的,不仅认真,而且是心甘情愿。
“正如我以前就说过的,咱们能行,咱们从这逃走,永远不再回来!”陆青双眼炽烈地看着何荷,仿佛要把何荷吸到他的眸子深处深深藏着。
“你肯定?”何荷也认真地看着陆青,“要知道,这很艰难的啊,带着孩子们,还有所有的人。我可不想刚在林子里走上不到几里路就……”
“当然肯定,完全肯定。”陆青低下头,把头抵在她的前额上,把她拉得更近。
他的皮肤、他的身体因靠近火焰而散发出热量,他的身上散发着烟草和森林的气息,还有一种若有若无的男性气息。
这所有的气息都蕴藏着天命之战以前何荷与他所共度的每一刻快乐时光。
何荷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睛,尽情享受这浓浓的暖意和片刻的安宁。
她不想挪动身体,只想在这怀抱里沉沦。
然后,她听到陆青用温柔的声音对她说:“我爱你。”
啊,这就是原因。
何荷没有预料到事情会是这样,这对她来讲实在是太突然了。
就在不久前,她与他还在商量着逃跑计划,而此刻……虽然与周子斐已经扮演过那么久的恋人,也经常听周子斐爱的表白,但显然她还是没有学会应对这种情况,她慌里慌张地就回复了一句“我知道。”
刚说完,她就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给咬碎,这怕是最糟糕的一种回答吧。
这感觉好像就是他情不自禁爱上自己,而自己却没有反应只能敷衍地说一声“我知道。”
果然,陆青听了以后不由得向后退步,何荷赶紧一把拉住他。
“我知道你爱我!而你……你肯定也知道你对我意味着什么的是吧?”
但是,陆青还是挣脱了她的手。
“陆青,请你理解我,我现在无论对谁都没有这种想法,我每天所能想到的事——从何丽的名字被抽中的那一刻起,我时时刻刻心里所装着的就是我的害怕。我已经没有心思装别的了……如果咱们到了安全的地方,或许我会多出点闲情逸致出来……哎,我也说不清楚。”
她看出来陆青正在竭力忍住内心的失望。
他轻轻拍了拍何荷的背部作为安抚,然后低沉着说:“那,咱们就按照你说的,逃吧,总会有办法的。”
他走向火堆,用一根棍子扒拉着炭火,那些栗子已经烤爆了,他耐心地把栗子从火里扒拉出来,“不过,我觉得要说服我母亲恐怕得要花点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何荷觉得不管怎么样,他肯定是会走的,但是那份快乐已经不见了,他又恢复到原来那样的拘谨状态。
“嗯,我这边也是,我得带我母亲去散步,要多跟她聊会儿,让她明白如果我们不逃就会活不了。”何荷看到陆青的拘谨,不由得内心充满了失落,说话顿时无精打采起来。
“你母亲好办,她会容易被你说服。我了解她,她是不会对你说不的。”陆青说。
“我也希望这样吧。”先前何荷还觉得房间里因为有火有陆青所以很暖和,可是此刻她却突然觉得房间里冷如冰窖,“但是要说服申祖庚一定很难。”
“申祖庚?”陆青说着把手里的栗子都扔了,“你的意思是你还会叫他也跟我们一起走?”
“是的,我不得不叫他,陆青。还有周子斐,我不能把他们扔下,因为那样的话九宫城那边就会——”
陆青鼓起眼睛怒气冲冲地看着她。
“怎么了?干嘛以这么可怕的眼神盯着我?”何荷停下来疑惑地问道。
“你……哎……对不起,我原以为你的计划里只有我和我们的家人。”陆青移开了眼睛,低下头闷声说道。
“如果不把他们带走的话,那些人为了找到我,肯定会把他们折磨死的。”何荷耐心解释说。
“你怎么确定周子斐会跟着我们走?还有他的家人,他们肯定不会走的,在这里开着生意那么好的糕点铺过着安乐舒适的日子不好吗?”陆青问。
想到周子斐不肯跟自己走,何荷的心砰地一声炸开了,她尽量显出无所谓的样子,但她的声音还是沙哑了:“如果他不肯走,那就让他留下。”
“你会让他留下?你舍得让他留下?”陆青的问话里充满了怀疑。
“为了救母亲与何丽,我会的。”何荷回答,“我是说……不!我会想办法让他跟我走的。”
“那我呢?你会让我留下?”陆青铁青着脸说,“假如我无法说服我母亲让她在严寒的大冬天里拖着三个年幼的弟弟跟我们一起逃到充满变数的林子里去呢?”
“陆大婶不会拒绝的,她是个很通达的人。”何荷非常肯定地说。
“那如果她偏就在这件事上不通达呢,何荷。那该怎么办?”陆青仿佛一定要在这个事情上问出个子丑演卯出来似的。
“那就强迫她走,陆青……你是不是觉得我刚才说的那些都是瞎编出来的?”何荷也生气了,不由得提高了嗓门,同时用脚使劲踢了下地上的茅草。
“不是……我也说不清楚,总觉得搞不好王上也是在操纵你……我的意思是,他想促使你赶快举办婚礼。你也看到了,九宫城的人对这个事情有多兴奋……在我看来,他未必会杀你,或者杀周子斐。因为,如果杀了你们俩,他自己怎么收场?你们现在是整个九幽国的大红人……”
“大衍社正在暴/动,我估计他分不出多少时间来操心我们的婚事。”何荷不由得大喊起来。
话一出口,她便后悔不迭恨不得马上把那话给收回来。
陆青听到了以后立刻睁大了他那幽深的双眸,脸上溢出兴奋的光彩。“你说什么?大衍社有暴/动?”他压低了声音问何荷。
何荷想尽力挽回这话的影响,尽力使他平静下来,就像她先前在各门派平息事态一样。
“我不清楚是不是真正的暴/动,只是有些骚乱吧……人们都上了大街了……”何荷嗫嚅着说。
陆青猛地抓住何荷的肩膀:“你都看到了什么了?”
“也没啥!没亲眼看到,只是听说而已。”但何荷自己都觉得这话听起来是那么苍白无力,又是那么迟疑拖沓。
最后,她索性心一横,决定不再想隐瞒他什么了。
“我在宗主家里的纵横镜里看到的,本来是不应该看的……纵横镜里有很多人,还着了火,巡警们在向群众打火铳,人们也在反抗……”何荷咬住下唇,极力想描绘出当时看到的景象。
可最后,她却把长时间以来一直在心里折磨着她的话一股脑倒了出来。“这都是我的错,陆青,因为我在比赛场的所作所为。要是我吃了浆果死掉了的话,这一切都不会发生了。周子斐会活着回来,每个人都安全了。”
“安全,安全了又如何?”陆青看到何荷那样子,想到何荷如果吃了浆果死掉,突然就心痛如绞,轻柔地把她抱到怀里,温柔地说道,“去挨饿吗?去像奴役一样活着吗?把自己的孩子送去抽生死签?呵呵,你并没有伤害任何人,相反,是你给大家带来了机会,一个需要勇气才能抓住的机会……矿井上的人,那些想要斗争的人,已经讨论开了。你难道没有感觉到吗?暴风骤雨已经来了……如果大衍社发生暴/动,通天宗怎么就不能呢?其他门派一样。这就是最终的结果,我们已经——”
“别说了!你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别的门派的巡警们,他们不是溜子,也不是克磊!普通百姓在他们眼里简直就是猪狗不如!可是我们这里不一样!”何荷大声说。
“能有几个溜子和克磊!我们必须参加战斗!”陆青粗声粗气地回答。
“不!我们要在他们来杀死我们或者更多人之前离开这里!”何荷又喊起来,她就搞不懂陆青为什么要想着暴/乱,为什么就看不清这不可否认的事实?
在她觉得,暴/乱可不是什么好事,是要流血死人的。她不想看到身边最爱的人死去,她只需要带着他们安全逃离就行。
陆青突然松开了何荷,拧着脖子大声说:“那你走吧,我反正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你刚刚不久前还说愿意跟我走的,大衍社的暴/动不是只能让我们更加觉得该离开吗?你这是在说气话吧?你只是对……生气而已吧。”
她省略了“周子斐”那三个字。
“你不走,那你想过你的家人吗?”何荷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问道。
“其他人的家人呢,呵呵?那些不能跑的人?你难道还没看到吗?这已经不是只关乎我们家人,如果真的发生了暴/动的话,就不只是关系到我们的家人了!”陆青摇着头,看着何荷,一样显出恨铁不成钢的表情。
“逃跑不应该是你应该做的,你本可以为大家做更多,何荷。你想明白点。”他把边梓文的手套扔到何荷的脚下。
“我改主意了,九宫城造的任何东西我都不想要。”陆青说完抬腿就走了,步调急促,仿佛不带一丝留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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