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虫蛹
“缠绵的解药,出发前我手抄了一份,就是怕你余毒未清以备不时之需。”
公子果然思虑周全,亦鸢暗想,接着她又说出了自己的想法:“现在想来,我觉得云菡和冯贵的状况也很像中了缠绵毒,只不过他们俩症状比我更重,发病也迅猛。”
“嗯,”公子烜点点头,“现在就等巫星纬找来大夫给你们三人都检查一遍,才能确定。”
接下来公子烜不顾亦鸢的反对坚持亲自照顾她,又是喂水又是擦汗。不知是不是错觉,亦鸢感觉公子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好似渐渐冷静了下来,再没有之前的焦灼,恢复了以往的镇定和从容。
又过了许久,张成和大汗淋淋的复返,惭愧道:“属下无能,查遍院子依旧没检测出毒源。”
公子放下手中的羊皮纸:“既是如此就不必再查了。一则毒物未必就在咱们的院子里;二来此毒是近期才被发现,咱们手头的检测器具不一定能测出这种奇毒。”
说话间解药已煎好,下人端着热气腾腾的一碗药走进来。公子烜三两步走到跟前接过药,拿到手中吹了半晌,待到没那么烫了就来到床边要给亦鸢喂。
亦鸢哪敢就这样喝了,一边的张成和正瞪大双眼看着呢。张成和平时眼睛不大,总是半睁不睁的模样,此时一双眼居然瞪得跟铜铃一般溜圆。
亦鸢急中生智,一下从床沿边溜下跪在地上,大声道:“属下多谢公子体恤。”接着抢过公子烜手里的药碗就要一口气灌下去。
“烫!”公子烜连忙伸手挡住亦鸢做傻事,滚烫的药汁洒在他手上,疼的倒抽一口气。
弄巧成拙,这下又要看顾公子的手。众人又是一番忙碌,待公子的手涂好药膏后,张通带着巫星纬和当地大夫来了。
没说二话,先让大夫诊了亦鸢的脉,随后又让老周给大夫全副武装了一番,诊了冯贵和云菡的脉。
此时天色已黑,大夫从云菡屋中出来,对众人陈述了结论,大致意思是“三人脉象虽有些微分别,但能确定系出同源。而且是中毒,不是生病。“
此结论一出,众人面面相觑。
亦鸢自喝过药后感觉大好,坐在公子屋内伸着脖子听外面的动静。听到大夫这么说,心头一跳。
周元忠最先跳了起来:“这群刺客甚是可恶,又是暗杀又是投毒,龌龊手段都使尽了,下面是不是该在咱院门口挖坑了。要我说咱就该今晚直接杀到他们总部去,把这些阴沟耗子一窝端了!”
张成和沉声道:“既是中毒,他们又是如何下毒的。这一路过来我们用的吃的都是自己带的,储藏物资的大箱也都一直有人看管,他们没机会啊。”
一直沉默的巫星纬说话了,他的声音很小语速很快,带着些异样的口音,听起来就像低声念咒一般:“未必是从吃喝入手。津南的瘴气密境里很多精通毒术之人,据说个中翘楚能化毒于无形,但凡常人触过、闻过、经过,都会身中奇毒。旭日干里也许就会有这样的用毒高手。”
这一番话说的众人惊疑不定,眼看着就快到会面旭日干首脑的时候了。若是真有这般厉害的人物,只怕会是一场鸿门宴。
巫星纬接着说道:“但是还有一个疑问。既然能投毒,为什么不直接对靖华君下手,反而去毒侍女、郎中、侍卫这几个无足轻重的角色,这么做,按你们中原人的话来说就是‘打草惊蛇’。”
是啊,有这本事为什么不直接毒杀靖华君,反而给周围人下慢性毒药,这不摆明了让人发觉吗。
云菡的房门虚掩着,蓝色的荧光从门缝中一闪而过,是那奇特的发光蝴蝶。亦鸢看着这于黑暗中透出的梦幻色彩,脑内不停重复着巫星纬的话,忽然灵光一闪,她快步走出房门冲着公子烜奔过去,直接开口请求:“公子,我想去云菡屋内检查。”
现在云菡的房间众人唯恐避之不及,听到亦鸢这个请求,顿时皆为诧异。
公子更是一口回绝:“不行!”
亦鸢坚持:“公子,属下已经中毒,现在我去排查毒源最合适。在投毒手段未明前,咱们不能再贸然搭进去一个人。“
周元忠大大咧咧的开口了:“我觉得鸢侍卫说的对啊,反正他已经中毒了,也无所谓多接触几下……”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成和的胳膊肘怼了一下。周元忠虽然是个粗人但也尚能识别几分眼色。
公子烜面上表情不算太好。
“呃……”周元忠打算补救一下:“嗨!咱们有莞尔姑娘给的解药方子,那还有什么可怕的,谁去都一……”
这次被亦鸢打断了:“公子,让我去吧。虽有解药,但我们随身带的药材却不多。这胡和鲁城进出困难,不能再增添无用的浪费。”
终于公子烜还是点头答应了。
亦鸢穿戴好隔离护具,在众人的注视下,进了云菡的屋子。
刚推开门,亦鸢就被眼前的场景震惊到了。
屋内的蝴蝶又多了七八只。开门的瞬间,这些泛着蓝光的蝴蝶纷纷从原本停着的桌边、椅边、行李边飞了起来,扑闪着蓝盈盈的大翅膀在屋内乱飞,从翅膀上落下的粉屑交织成了几层清透的蓝光薄纱,单调的石屋瞬间变得如梦似幻,若不是亦鸢有防御符咒,她几乎都要怀疑自己又栽进了幻术迷阵里。
亦鸢回身将房门轻轻闭上。待眼睛适应了黑暗后,她发现这整间屋子几乎到处都落满了蝴蝶翅膀上的粉屑,这些粉屑不容易被分辨,在纯黑的屋内散发出微弱的蓝光。
云菡正躺在屋内的石床上,脸色苍白气息微弱。一只被惊动的蝴蝶扑闪着翅膀飞了几圈轻轻落在她的唇上。蝶翅上的幽幽荧光映在少女苍白的唇上,有种诡异的病态美。
亦鸢看着蝴蝶不停扇动的翅膀,心中有个念头浮现。她走到云菡身边轻轻唤她。
云菡慢慢睁开眼睛,看见是亦鸢便挣扎着想起身,蝴蝶被惊动,翅膀一抖飞到了床头停着不动。
云菡身子颤抖着使不上一点力气,只堪堪能翻身。挣扎了一回便也放弃了,少女苍白的脸上留下两行泪:“我这是怎么了?”
亦鸢怕女生哭,连忙安慰:“莫哭莫哭……”
安抚了半晌,云菡终于是止住了哭泣,亦鸢连忙问道:“云菡我问你,自打你住进来后,都有谁来过你的屋子?”
云菡想了想:“只有你和冯贵来过。”
“再没有别人了?”
“没有了。”
“冯贵来你屋子里都做了什么?呆了多久?”
“他给我看病、送饭,在屋子里停留的时间还挺久的,因为我从昨天开始就连碗都端不动,他帮我支饭桌吃饭,还帮我生炭火。”
亦鸢听了她的话,沉默了片刻,随即说道:“你现在需要静养,这些蝴蝶在屋内乱飞会打扰到你。我找个笼子把蝴蝶都装进去,你闭上眼睛好好休息,一会给你送药。”
“嗯。”云菡乖巧的点点头,“我也觉得这蝴蝶晃得我眼晕。”
亦鸢从屋中翻找出一个半大的木盒,在屋子里捉起蝴蝶,不一会儿一屋子的蝴蝶连同桌子上的虫蛹都被装进木盒里。转身看见床上的云菡又一次沉沉睡去,亦鸢轻手轻脚的走出了石屋。
外面的人已经等了好一会,看着亦鸢出来时怀里抱着个木盒,都止不住的好奇但又没人敢贸然上前。
张成和一个不留神没拦住,让公子烜大步越过他径直来到亦鸢身边。
“如何?”
“属下觉得前两天从山洞里带出来的蓝色果子有问题,需细查。”
“说来听听。”
亦鸢将这果子的变化和云菡、冯贵的情况尽数说了,末了又添了一句:“方才属下看见云菡的嘴上落着一只蝴蝶,那蝶翅上的粉屑在扇动的时候落进了她嘴里,有些极轻的还被吸入鼻腔。目睹此景我心中就有些起疑。再者我们三人之中,雨芙一直呆在屋子里,她的症状最重。冯贵停留的时间比我长,症状略重,我的时间最短症状也最轻。结合这两点,由此猜测许是虫蛹的问题,但究竟是不是还得让大夫下定论。”
公子烜未有犹疑,当即吩咐带着鹿皮手套的张成和将虫蛹拿出来一个,裹在层层的纱布里递给一旁的大夫,让大夫拿回住所好好研究。
公子临了又安排了一番,众人便纷纷散了。
亦鸢在一旁静静的等着,待到一群人都散去,才走到公子身边压低声音道:“公子,我明天想请朋友过来帮个忙。”说罢看着公子,征求他的同意。
公子烜问道:“是那个山洞里给咱们引路的姑娘?”
“是的。“
“为什么找她?”
“……”亦鸢低下头没有言语,她不想骗公子却也不能说真实理由。
公子烜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而是点头同意了:“只要不影响大局,你想做什么便去做,遇到困难记得来找我。”
亦鸢于夜色中凝视着公子烜,今晚她看懂了他的眼睛,那里面都是温柔的爱意和怜惜,在月色笼罩下目光温柔如水,能让人沉沦其中。
亦鸢抿了抿嘴随即低下头,用微弱的声音说道:“谢谢。”
这一声有着女子的娇柔,如猫爪挠心,公子烜的呼吸乱了,手抬起在半空中挣扎半晌复又放下,叹道:“哎,想抱抱你都不行,以后体己话还是进屋说吧。”
“我不跟你进屋。”
公子烜没忍住扑哧一声轻轻笑出来。
良久之后,小院子里重新恢复了寂静,夜色笼罩之下,只有窗口发出微弱的烛光。
张通在整理要发出去的消息,准备趁夜将信鸽放出去;张成和还在和手里的测毒用具死磕;云菡服了药后,在屋里沉沉睡去;门口守夜的周元忠打哈欠时被冷空气刺激得激灵一下;狭窄的石巷内是飞奔的亦鸢;一边的房顶上依旧是怨气冲天的夜莺和百无聊赖的白狗。
人们都在各自屋里忙着各自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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