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找回忆

　　“不错的玩处？什么好地方可玩的？你也知道？给我说说。”
　　卫道勉强打起精神来问。
　　按理说，他出来，肯定是别人跟着他，而不是他跟着别人，但现在的情况就是，他跟着卫鬼一路往外走，自己都不知道哪边是哪边，但凡卫鬼有一丝反心，立刻将他丢出去，放在路边，他都不能反应过来，要想自己徒步走回王宫去，那就更是无稽之谈。
　　虽然一路来，他都不是完全用双腿行动，但是就算在马车里，他也感觉自己摇摇晃晃，非常想吐，颠来倒去，卫鬼在边上共处一室看顾着还好些，卫鬼不在边上，他能一头撞出去，不是撞上门框门框就是车窗桌角之类，总是很离谱。
　　卫鬼是不介意的样子，卫道不太相信，不过卫鬼伸手帮忙收拾车厢里咕噜噜跟着卫道一起乱滚的果子盘子包袱之类的东西造成的残局的时候，卫道再怎么想事情，也就只是想想而已。
　　至少，在卫鬼没有杀了他之前，想怎么玩怎么玩，就算是养着一头圈里的猪也要合适的时候卖出去才有价值，没用处的猪根本不可能有饲养，或许是他比较特别，时候到了，卖出去的时候也比较有用，不然也没必要。
　　如果卫鬼真是另有所图的话。
　　卫道这么想了想，发现自己什么都不想干，而且似乎什么都干不了，他就释然了。
　　卫鬼听了卫道的询问回答道：“据说那是一座那种地方地形环境里，特有的高楼。”
　　卫道正等着，结果等了又等没等到下一句，睁开眼看向卫鬼，眼神里明明白白：只有一句话？
　　卫鬼对卫道笑了笑说：“高楼也不是一般的高楼，只从建筑来说，也是难得一见，又有当地独特的风土人情故事，不说美名远扬，也颇有招揽旅客的好处。去看了不吃亏，去了不看才可惜。”
　　卫道眨了眨眼，勉强认同对方的说法，点了点头，笑道：“好吧。那到时候就去看看。”
　　卫鬼补充了卫道的未尽之言，面上似乎赞同地说：“我一定跟随大王左右。”
　　卫道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很快就到了卫鬼说的好地方。
　　风景秀丽确实独树一帜。
　　卫道在周围转了转，不出意外，第二天就病倒了。
　　卫鬼守着他床边说：“喝了药再睡吧。”
　　卫道闭着眼睛躺平在床上，盖着被子，一声不吭，只当自己是睡死过去了，不肯说话。
　　卫鬼好笑，恐吓道：“要是不喝药，我就直接灌下去了？”
　　卫道的眼珠在眼皮下转了转。
　　卫鬼知道他没睡着，又说：“既然不睁眼，我就当大王是默认了。”
　　他说着，果然动手拿起药碗的勺子，一勺就送到卫道唇边来了，也不见卫道开口，他就作势要将勺子往卫道口中送去，卫道立刻就睁开眼，几乎要坐起身，也就是确实病得不好，没有起来，看着卫鬼不说话，卫鬼将手里的勺子收回去，卫道又蹙了蹙眉。
　　卫鬼用边上的湿帕子给卫道擦了擦因为药汁而弄脏的唇边，笑道：“大王总算是醒了。”
　　卫道看了他一眼，翻身靠着墙去了。
　　卫鬼又动了动勺子，看见卫道动了动，笑道：“喝了这碗药吧。明日不是还想出去玩？这周围确实没什么人，我之前就说得不错吧？大王是改主意不想出去玩了吗？说不定今天喝了，明天就好了，若今天不喝药也没好起来，明日也得这么躺在床上不动弹了。”
　　他将药碗放在一边，凑近了卫道低声说：“如果大王一直这么病，只怕回去都困难，说不定在路上就会一命呜呼，这叫属下怎么是好？到时候，属下肯定要被当作害了大王的人。非要给大王赔命了，大王难道就这样忍心让属下蒙冤受屈白送出一条命去？”
　　卫道的呼吸重了。
　　卫鬼知道他在乎什么。
　　卫道翻身回来就一眼看见卫鬼如同早就料到的笑容挂在脸上，气得又翻身回去了。
　　卫鬼低声道：“大王，大王，喝了这碗药吧。说好明日要出去的。”
　　卫道只是哭，并不出声。
　　卫鬼发现不对，瞧见卫道脸上的泪痕，知道玩过了头，便说：“大王，都是我的不是，别难过了。”
　　卫道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想说话。
　　卫鬼就恳求道：“好歹喝了这碗药，别真在我面前出了好歹，不然我一辈子也不能安心了。大王，您就这么忍心吗？”
　　卫道本来还有点委屈，听见最后那句话，险些笑出声来。
　　他擦了擦眼睛，没动。
　　卫鬼看出他的态度有所缓解，又说了两句好话：“大王，来日方长，别为一时之气，属下是任打任骂的，大王要是身体不好，岂不是连这也做不到？难道不是更加不好了？属下看着，心里也是难过的。”
　　他说着，居然还要也跟着抹起眼泪来。
　　卫道比不过他，坐了起来。
　　卫鬼立刻笑道：“大王果然还是愿意喝药的。”
　　卫道没说话，卫鬼将药碗端过来，卫道接了，还有点拿不稳，卫鬼一看，低声道：“都是我的不好。”
　　这句话倒似乎比之前全部的话都真心实意些。
　　卫道斜了他一眼，自己两只手端着碗，一仰头就全都喝下去了。
　　眼看卫鬼面有喜色，似乎还要张口说出什么话来，卫道连忙道：“请住口！”
　　卫鬼话到嘴边，重新咽回去，看着卫道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睛。
　　卫道将碗放在他手里，也不想多看他一眼，只说：“出去。今晚不要进来。”
　　卫鬼乖乖应了一声，似乎有点摸不着头脑，还有点委屈。
　　不过，他很听话。
　　卫道睡了一夜，辗转反侧，刚开始喝了药，睡得不怎么样，感觉自己吃过的食物在翻腾，从睡梦中醒过来，发现自己热出了一身汗水，连里衣都浸湿了，稍微打开一点被子，外面的温度立刻吹风一样迫不及待灌了进来，好像制作一只鸡蛋灌饼。
　　卫道打了个哆嗦，觉得冷了，盖住被子，压住枕头，闭上眼睛，不冷了，渐渐觉察出一点热意，这点热意很快就星火燎原般从后背烧到脑壳，再一路从上往下烧下去，连分明汗毛根根竖起的胳膊腿都觉得热起来，之前觉得冷，现在对比盖住被子和衣服的其他皮肤部分，手脚还是冷得自己贴着自己都打个哆嗦。
　　喘了一口气，卫道连头也用被子蒙住，被子里有点闷，不知是因为什么，有一点苦味，像没泡开的茶叶，又像没戳破的霉菌孢子，闭上眼睛，再睡一觉。
　　心跳如擂鼓，又突然害怕周围有鬼，毕竟是相对陌生的地方。
　　卫道在床上翻了半夜，后来天蒙蒙亮，终于睡着了，卫鬼很快又过来敲门。
　　卫道就从床上下来，去开门，发现确实是天亮了。
　　他不得不放弃继续躺在床上的想法，穿戴整齐之后跟着卫鬼往外走。
　　之前就说好了的。
　　卫道在心里叹了一口气，睁着眼睛的时候，倒是不觉得困，反而觉得自己精神十足。
　　卫鬼拉了卫道的手腕，没觉得温度不对，就一路走出去，到了有一段距离的地方。
　　就是之前他们说起来的那座高楼了。
　　卫鬼之前给卫道预定了位置的，一个小单间，进去之后，窗外立刻下雨。
　　开始还小，只是毛毛雨，在半空中随着风吹来吹去，到处乱飘。
　　卫鬼看了看，没什么兴趣，卫道挥了挥手打发他出去：“在楼里转转，别走太远，打听这地方干什么的，虽然好看，但也不能单看，你又不喜欢，别委屈自己了。”
　　卫鬼笑道：“属下这就出去。”
　　开门之前，他又对卫道说：“如果大王有什么事情，记得找我。我肯定就在附近。”
　　卫道点了点头应道：“我知道了，你肯定就在不远处，一喊名字就过来，我记得。”
　　不管说几次，一喊名字就出现，怎么想都像家养的小狗。
　　但是外出不给狗套链子就是有问题。
　　幸好卫鬼不是狗。
　　卫道笑了笑。
　　卫鬼已经开门出去了。
　　反正两个人都在一栋楼里，不会有什么大事，之前就打探过，几乎不可能有危险。
　　卫道让他出去，他当然就自己出去了。
　　在外面转转吗？确实，走两步试试。
　　卫鬼想了想，背着手走在楼里，果然转了起来。
　　却说卫道坐在小单间，往外看了一眼，坐在宽大的椅子里，闭着眼睛，往后一靠，昏昏欲睡。
　　窗外的雨声渐渐大了。
　　隔壁也有人进去，不多时隐约传来一阵悠扬凄婉的歌声。
　　两间单间中间隔着一层墙壁，声音不怎么能清楚传递，卫道就着歌声与雨声感到恍惚的熟悉，又很快陷入更深沉的困意包裹之中，好像一大团棉花被子里里外外盖了三层，又软又甜，又暖和又舒适。
　　卫道的呼吸放缓了，门外去而复返的卫鬼蹑手蹑脚捧着半路从本地营业人员手中截胡的小灯盏带着暖融融的红烛光推门而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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