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生欢

　　春意正浓，皇城里外多了许多踏青赏花的人。
　　有赴考的学子也趁着春日出门走走，还有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难得能在春天的时候出门赏花踏青放纸鸢。
　　一下子，这汴梁城外忽然就热闹起来。
　　白家的老爷子与夫人也算是暂时的待在京城里不走，于是碰见白玉堂的时候便也多了，母亲见儿子总是不免会想起一些生活中的琐事之类，薛氏当然也是如此，这几日她总是在白玉堂的耳边唠叨两句成家立业的事。
　　换了以前，白玉堂定是默然听着然后默然的当成是什么都没听过，但这几日薛氏忽然发现，自家儿子对于她的念叨似乎是有了不同的态度。
　　这么想着，她便试探的对白玉堂道，“这几日天气好，你又难得有几日空闲，不如带着如意出城去走走。”

　　“嗯。”白玉堂应了一声，却是听不出来是同意还是不行。
　　薛氏也不敢大说，于是便只能叫来闵秀秀暗示，闵秀秀一个做嫂子的，怎么可能自己跑去问小叔子这种事情，转头到了晚上的时候便将白夫人的意思传给了卢方。
　　卢方一个做大哥的，这事儿不管明着问还是暗着问，都没错。
　　卢方想了想，便也点头应下了。
　　虽然都是在京城，但白玉堂一直说住在开封府里方便所以回家住的时候很少，卢方只能特意让人留意白玉堂什么时候回来住。
　　一脚踏进白玉堂小院的正堂，卢方就看见白玉堂正站着书案前画画。
　　这还真是稀罕的不行，白玉堂从小只对练武有兴趣，像这些琴棋诗画之类的事他向来不屑。
　　“五弟。”
　　他忍不住心中觉得好奇，从小到大若是没有白父在一旁看着，他这位弟弟是万万不会走进书房半步的，今儿还真是撞见个新鲜事儿。
　　换句话说，诗词歌赋白玉堂不是不会，但却是极其的不喜欢，按他自己的话说——穷，酸，迂腐！
　　像今日这般，老老实实站在书案前那已经是多久以前的事了？
　　想着，卢方这心里不禁就又多了几分好奇，这白玉堂今儿到底是画什么呐？山兰远岱湖光掠影还是飞鸿归雁。
　　见有人进来，白玉堂脸上闪过一丝意外和尴尬，他顺手将一旁一张白纸扯过盖住了眼前的纸，一边淡淡道，“大哥，今日怎么有空到我这里来？有事？”

　　如此遮掩那是白玉堂的作为，卢方扫了一眼桌案，这会儿他更肯定白玉堂是在画画，虽然有张白纸将画的大部分都盖住了，但还是看见下面的纸上露出一个女子裙摆。
　　“没事就不能过来看看你嘛，”卢方也不假装造作，他直接伸手就将那张碍事的白纸给掀了开去，一边对白玉堂道，“难得五弟有如此兴致，这画的是……”
　　“不过是随手涂鸦罢了，”见卢方拿走了那张白纸，白玉堂也只能是假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样子，“今日左右闲着无事就画了两笔，许久不画，手生。”
　　“是嘛，”卢方也不抬头，只是仔细的看着桌案上的那幅画，“从前五弟只画山水草木，还说仕女图最是无趣，现在看看，五弟你这仕女图画到是十分精致，只是……”
　　话说到一半，卢方抬眸看向白玉堂道，“只是，这女子的五官相貌去了何处？五弟该不会是想不起来人家姑娘的样貌了吧。”
　　“不知道大哥在说什么。”白玉堂从书案边走开，顺便躲过卢方那别有深意的目光。
　　他怎么会不记得她的模样，只是，他不敢将她真的画出来罢了，若是让人知道他画了她的画像私藏在家里，对她总是不好。

　　“看着线条笔法，却不像是生疏，怕是练了许久吧，”卢方只是笑着低头继续看画，一根手指在画纸上轻轻带过，道，“五弟啊，先生从小就说你下笔的力道过重，你看，这里侵染了墨迹，好好的画就这么让你给糟蹋了。”
　　白玉堂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似乎并没有将卢方说的话放在心上，只是淡淡问道，“大哥究竟想说什么？”
　　“大哥想说，喜欢就喜欢了，何必遮掩，喜欢一个人原本就是光明正大的事，即便是官宦也好，书香也罢，咱们白家也都配的上，你这又是何苦。”
　　“大哥扯远了，”白玉堂端着茶杯有些失神，也许喜欢一个人的确不必遮掩，但他的心里除了喜欢更有许多难以名状的东西，现在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又怎么可能光明正大的起来。
　　“哎，算了，”卢方叹气，道，“这几日天气好，你带如意出去散散心到处走走吧，她这段日子也是憋闷，我让人也请了公孙姑娘，人家这段日子没少帮咱们的忙，之前如意的事，前几日江南的事，咱们都没找机会好好跟人家说声谢谢，你带着她们出去散散心，好好的跟人家公孙姑娘说声谢谢，这是礼数。”
　　“知道了大哥。”

　　见白玉堂点头卢方也不再多说，这算是答应了呗。
　　兄弟两又说了几句闲话，白玉堂有些意兴阑珊，心思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从白玉堂的院子里出来，卢方吩咐人仔细准备车马吃食，说是五爷要带着表小姐出城踏青。
　　水如意听说要跟白玉堂一起踏青心里自然是无比的欢喜，只是后来又听说卢方也派人去请了公孙筱玥，还是以她的名字。
　　所以……水如意的心头掠过一丝的阴愠，不过也就是片刻须臾，筱玥从江南回来之后她们还没机会遇到，一处走走也是好的。
　　公孙筱玥接到帖子到是没想那么多，她从老家回来以后还没见过水如意，她还给她准备了一份礼物呐。

　　三月的一天，老清老早的，白玉堂带着水如意驾着马车早早的等在开封府的门口，因为事先已经说过，所以公孙筱玥带着梦儿出来的很快。
　　两丫头见面叽叽喳喳的说了许多有趣的事，白玉堂只是负责赶车，看那样子这车夫他到是越做越熟练了。
　　公孙筱玥和水如意坐在马车里，身边是梦儿和杏儿。
　　四个丫头一路看着风景说说闲话，大街上的人来人往，公孙筱玥见水如意手里一直拿着一个风筝，便好奇的问，“这么精致的东西，哪里来的？”
　　“我白府的东西可不都精致，”水如意眸子里闪亮的，公孙筱玥听这话便撇了撇嘴，道，“得，您白府的东西都精致，东西精致，人更精致，行了吧。”
　　在府里闷了几天能出城走走公孙筱玥心情也好，所以便打趣了几句，有说有笑这样不是很好。
　　赶车的人是白玉堂，公孙筱玥心里自然是放心的，所以这马车出了城朝西还是朝东她也没怎么放在心上。

　　等车停了，几个人从车上下来，公孙筱玥一抬头就满眼都是桃花，她看着这花似乎很眼熟，于是皱眉想说什么，却听白玉堂的声音淡淡的响起，“就是那片桃林。”
　　“啊！”公孙筱玥一惊，差点伸手去指，白玉堂说“就是那片桃林”，他的意思是……公孙筱玥筱玥抬眸看着白玉堂小声的问，“你说的是……落鸿渊？”
　　“嗯。”白玉堂略略的点了点头。
　　公孙筱玥站在那儿有点傻眼，白玉堂……带她们来落鸿渊做什么？
　　“筱玥，你们在说什么？”水如意朝公孙筱玥走了两步，好奇道，“什么‘就是’？就是什么呀？”
　　“我问白护卫我们要来的是不是就是这里，他说就是这儿。”公孙筱玥没说实话，有些事情还是别说的那么明白的好，反正都已经过去了。
　　“这儿是表哥选的地方？”水如意朝周围扫视了一圈，眸中都是欢喜，“表哥的眼光果然是好，这里桃花流水风景真好。”
　　桃花林边上确是有条清冽的小溪，公孙筱玥往那溪水的尽头望了一眼，想必这溪是连着那寒潭的，白玉堂也不知道在想什么，总不见得是想“故地重游”吧。
　　“自然，”她哼了一声不可否，这里风景是好，换个角度看风景更好，“白护卫的眼光肯定是好的呀。”
　　这话换来水如意的一个白眼，千娇百媚楚楚动人，公孙筱玥也是无语，没办法谁让人家是美女呐。

　　春日暖阳，赏赏花看看风景，水如意陪着公孙筱玥在桃林边上采了一会儿野菜，公孙筱玥陪着水如意在空地上放了一会儿风筝。
　　白玉堂不远不近的坐在小溪边的一块大石头上，也不参与也不说话，似乎他今儿来就只是为了来当个车夫，或者，是个摆设。
　　今日风不算太大，公孙筱玥与水如意将一只风筝好不容易放到天上，抬头迎着阳光打量，眼角却有意无意的瞄见白玉堂的影子，这人无论在哪儿都是那么扎眼。
　　“如意，你说，”公孙筱玥收回遥远的目光，问的有些漫不经意，“白护卫一个人坐那想什么呐？他总是这样吗？”

　　“你想知道自己去问啊，”水如意道，“从小到大没人知道表哥心里都在想什么，家中的那几位哥哥不知道，姨夫姨母不知道，我……我又会怎么知道。”
　　“我才不问！”公孙筱玥赶紧收回那好奇的念头，见水如意的神情有些落寞，她便开口道，“行了，我不过就是随口说说，你表哥的心思你有大把的时间去了解，别想了。”
　　“筱玥，你被别人抢走过东西吗？”水如意敛了神情，忽然淡淡的问了个不着边际的问题，“那种，你特别喜欢特别喜欢的东西，可是……有一日却被别人抢了，你会难过嘛？”
　　“当然啊，”喜欢的东西被人抢了怎么可能不难受，公孙筱玥皱眉不太明白水如意怎么会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不过她还是如实道，“不过，既然是被人抢走的，那就再试试能不能再抢回来，万一那，万一要还能抢回来，那不是更好。”
　　“是嘛。”水如意不知道在想什么，听公孙筱玥这话只是喃喃的嘀咕了一句，“再抢回来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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