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若轻歌我就曼舞

　　廖静怀孕了。
　　她现在已经不是杨莫羽的徒弟了。她与她划清了界限，连情敌都不屑去做。
　　她住在娘家，一切都很好。婚房很好，花园很好。唯一不好的就是，她发现他的工资真的不高，真的不能给她提供优渥的生活条件。但是，他以后会变好的，等他回到县城，当了县公安局局长，一切就会好起来的。再说了，父母的一切都是她的。她也不差钱。
　　她已经厌烦了夏母微信上的唠唠叨叨，几乎不怎么回她的信息。夏母只不过是一座桥，助她渡过了恋爱的海。现在到岸了。
　　夏初阳很忙，除了大年三十那晚，和大家一起吃了一顿团年饭，几乎所有的时间都扑在工作中。她也曾怀疑，他会抽出一些时间，与杨莫羽牵扯不清，但是，那个把一切时间都花在实验室里的女人，似乎没有给予他这样的机会。
　　然而，她还是觉得她是个梗。于是，找个机会，让父亲把她调走了。
　　杨莫羽走的那天，除了带走自己的行李，还带着那个青花瓷缸，实验室里的一切，她是不能带走的。她舍不得走。廖静不明白，这个地方还有什么值得她留恋。是那个她常常起舞的后院吗？是已经成为别人丈夫的夏初阳吗？她是个天才，但实验室里从来不缺天才；她是情种，但红尘中从来不缺情种。
　　实验室该进行的实验仍在进行，她的父亲廖院长仍全力配合，全力支持。余镇少了杨莫羽，不觉得孤单。那个破坏她婚礼的龙奂珠，也离开了余镇，去了石岗村的避难所蜀南“永红山庄”。是张彩月接她走的，他似乎对她照顾有加。他们倒可以成为一对，他让人看着不顺眼，她让人看着碍眼。
　　石岗村的人看上面没怎么在乎夏初阳婚礼上出现的闹剧，于是，又开始表现出同于往常的对他的依赖。他们已经脱贫摘帽，但他们仍需要他带领他们继续致富。家里有余粮，银行有存款，那也要看有多少余粮，有多少存款。石岗村的人很现实，多多益善。
　　沙岗村的那个厂子，假已经放得很长，春天的时候，那里开始冒出野草。隔着门缝，可以看见草在空坪里疯长，像是喂了特殊肥料一般。人们不再寄希望于那个厂子，该出去打工的出去找工，该在家种地搞副业的在家种地搞副业。春天到来的时候，一切按部就班。
　　石岗村这年又是个丰收年。最为丰收的仍是药材，廖院长亲自带着怀了孕的女儿来看药材。当然，他最在意在还是帮他种药材的女婿夏初阳。但夏初阳似乎失去了以往的朝气，他多了些实干，少了些言语。他感觉到，夏初阳的心并不在廖静身上。不过，他对待那片药材基地还是用了心的。在他发展的所有种植业中，他最看重的就是这片药材地。廖家也很看重。廖院长的父亲，廖静的爷爷，就是为研制药物献出生命的。这是他们家的痛，也是他们家的志。有志在，就要化悲痛为力量。他蹲守在余镇，长期占据院长一职，不就是为了延续父亲之志么？遗志未成，哪敢挪步？
　　可是，自从杨莫羽走后。实验室就仿佛沙岗村的那片厂房一样，荒芜了。那些人成天不知在干些什么。还说，现在感冒药已经够多的，那些大厂家的研发团队早研制出了很多药物，都已用于临床实验，且都通卖于各大药店，他们再研究也不就是那样了吗？世上没有什么特效药，只有药效更好的药！廖院长说，他要研究的就药效更好的药！那些人说，药效更好的药都在部队医院，别人早就研究出来了。廖院长说，那总有更好的药可以研发。那些人就说，那杨医生研制出来的，不就是更好的吗？他们最后只答应，继续研究，但最终能不能研制出来，他们不敢打保票。这谁能打保票？廖院长说，好，不要你们打保票，只要你们用心研究就好。
　　直到被研发团队的人驳得步步倒退，廖院长才想起这实验室里少了点什么。在一个月亮升起的夜晚，他查房时，看到医院后面的空坪，忽然醒悟，缺了一场舞蹈，缺了一个表演舞蹈的人。杨莫羽的话很少，少到几乎不记得她说过什么。杨莫羽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机会很少，少到几乎无人感觉她的存在。但是，她是存在的，人们提起她时，总会说：“杨医生在实验室里。”
　　“杨医生在实验室里”这句话，对他来说，真的很受用。有人在帮他推进目标，这是给他心灵最大的安定。不止他安定，他九泉之下的老父亲也安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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