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你，星火熠熠

　　“欺人太甚！”
　　车上，岑舒菱终于忍不住大呵一声，“她根本就是打着荒谬的理由于公司命运而不顾。”

　　倒春时节，车窗透着一丝小缝，车速飞快，凛冽的寒风毫不留情穿透窗户刺进来，逐步浇灭着岑舒菱和周凛经历刚才交锋后汹涌不止的怒火。
　　周凛额角青筋直跳，他用食指按压住眉心，脑子转的飞快。

　　“不能再等了，”周凛扬声，清了清喉咙。
　　岑舒菱看向他。

　　“不能寄希望在何晴身上了，不管有没有预约，不管他此刻在哪，我们今晚必须要见到税知行！”
　　***

　　晚上八点，飞机穿透云层稳稳停在川城国际机场，周凛带着岑舒菱气都没来得及喘一口就直奔郊区高尔夫场。
　　税知行是一位狂热的高尔夫爱好者，得到最新消息，此刻，他正陪着几位客户在川城最大的高尔夫球场“凡阳”切磋，且众人会在这里住上一晚。

　　得到消息后，周凛马不停蹄带着岑舒菱奔赴川城，今晚，他们必须要在这里见上他一面。

　　岑舒菱想过太多两方周旋试探、据理力争、当仁不让的谈判场景，也做好了闭门不见的心里准备。
　　可登门拜访时，为难、谢绝的场面并没有发生，且却有点出乎意料的顺利。

　　服务生听闻两人来意后，像是提前被交代过，话不多说，直接在前面带起了路。
　　两座小小的中式庭院穿过，岑舒菱很快就见着了税知行。

　　岑政在世时与税知行走动颇勤，岑舒菱对税知行的印象也停留在儿时，这会相见，他的周身少了几年前的祥和，倒多了几分威严，她心里有点没底。

　　周凛很快迎上去寒暄，大家都是一个圈子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人物，他融入得很快。

　　岑舒菱在客套劲散了之后，才不疾不徐的走过去，立在周凛身侧，对着税知行轻声叫了声。
　　“税叔叔。”

　　税知行锐利的眸子瞟过，带着一丝探究，不过很快隐藏下去，“小舒？”

　　一声熟络地称呼叫周身客人的目光全落了过来，一双双眼睛打量着岑舒菱，似在探究她的背景。
　　“岑老爷子的独孙女儿。”税知行向周围解释一句。

　　众人恍然，纷纷作大惊状，过来与她寒暄。
　　岑舒菱不卑不吭的一一回过礼，她回头看了一眼周凛，冲他点点头。

　　周凛立刻意会，提出是否可以与税知行单独交流的请求。
　　周遭的客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两人不请自来，只能是有要事相商，自觉地退下，去了茶厅。

　　这里是川城南山处风景最为独特的风水宝地，流水潺潺自石壁而下，清澈见底，更为惊叹的是不远处独具特色的温泉景色，隔着远山幕布，雾气缭绕。
　　税知行坐在石壁旁，端着杯茶抿着，听着泉水叮咚，还哼起了川城小调。

　　“两位今天来，想必是为了岑氏晨阳的合作案吧？”他闭着眼睛，开口。

　　两人不由对视一眼，周凛洗着茶水，为税知行满上一杯，“冒昧打扰税总的雅兴，真是万分抱歉。”

　　“说什么打扰不打扰。”税知行睁开一只眼，“高尔夫竞技没约周总，是晨阳考虑不周，听闻周总也是高尔夫的一把好手？”

　　“才疏浅陋，”周凛谦虚笑笑，“怎能和税总相提并论。”
　　两人一来一回的说着场面话，岑舒菱坐在周凛旁边不动声色，内心却如内心上的蚂蚁，气氛紧张，连带着全身出了汗。
　　身侧二位都是职场上摸爬滚打的老手，心思缜密，此刻，两方都不想让对方觉得对这件事过于上心，提前亮出自己的底牌。

　　“听闻岑氏最近接了大单？”税知行终于试探出口。
　　“？”
　　周凛和岑舒菱对视一眼，一时不理解他话中的意思。

　　“何总最近和朝南的陈总走动颇深，想必最近合作也谈愉快了？”税知行不再兜圈，直接挑明。
　　周凛瞬间反应过来，“生意场上，避免不了的应酬交流，只是正常的拜访沟通罢了，还谈不上合作呢？”
　　“噢~我还以为，晨阳庙小，岑氏不屑于合作，转投靠大公司了？”税知行眼斜过来，回。

　　周凛右手捏了捏腕表，“您说哪里话，晨阳岑氏合作这么多年，岂是其他合作可以比拟的。”

　　税知行闻言哈哈大笑，主动给周凛岑舒菱倒了杯茶，“既然周总这样保证了，那就别兜圈子了，明说罢了，对今年开展的新一轮的合作，两位你们的意见是什么？”

　　见正事终于提上了日程，周凛偏头向岑舒菱使了一个眼色。
　　她立即会意，从包里翻出提前准备好的档案袋，递给他。

　　“税总，两家合作多年，业务流程上早已熟络，具体合作细则我也不多说，您看一下这个报价方案，这是我们总经办与市场部商讨出最有诚意的报价了。”周凛转递给税知行。

　　税知行接过，抽出几张纸大抵瞟了眼，搁在了茶座里。
　　两边都不说话，岑舒菱目不转睛观察着他脸上的变化，拳头开始不自觉地握起。

　　“税叔叔，对方案有任何异议可以提出，具体细则我们可以再次商讨。”她主动出声。
　　税知行支着下巴，那双眸子皱纹聚起，看向她。
　　“小舒，你开始接手公司事务了？”

　　“是的，”岑舒菱不好意思笑了一声，“去年下半年就进公司学习了，还是有很多地方不懂，以后还承蒙税叔叔多多指教。”
　　税知行脸上带起了笑，连连点头，“不错，小孩子是应该提前进公司锻炼锻炼。”说着指向周凛，“周总，岑叔的宝贝，您可得上心点带。”

　　周凛笑道：“那是自然。”
　　高手之间的对决总是松弛有度，几人茶水又进行了几轮，才正式开始说到合作报价上。

　　“周总，我不知道岑氏内部到底是怎样决策的，但您应该知道，晨阳去年与岑氏的合作能够继续，完全是凭着这么多年的情谊以及项氏的从中协调。”税知行直截了当说出问题。
　　“去年大家闹得不愉快，”周凛点头，“我也难辞其咎，今天在这给您赔个礼，还是希望情谊永存。”

　　税知行摆摆手，“您别这么说，如今岑氏内部的形势，谁的话语权在那，大家心里心知肚明，周总您想必也是左右为难。”
　　大智慧的人必定明察秋毫，事情步入一个什么样的阶段，他们心里清楚得很，岑舒菱不由得对这些人，升起一股敬意。

　　周凛闻言笑笑，敬了一杯茶，“您海涵。”

　　“不过话说回来，今天您和小舒过来谈新一轮的合作，您的拍板，作的数吗？”税知行一针见血指明问题所在。
　　周凛一时没接上话。

　　“作的数的，作的数的！”岑舒菱见气氛一时凝滞，连忙回道。
　　税知行和周凛目光投过来。

　　“周叔如今是公司二把手，且决策权实质与何总平分秋色，税叔叔，您大可放心，对于岑氏与晨阳的合作，周叔这点决策权还是有的。”岑舒菱说。
　　“那我就放心了”税知行对岑舒菱的回答甚是满意，“之前还有所顾虑，现在一想，岑氏想必依然姓岑。”

　　“那是自然。”周凛回。

　　“既然顾虑解除，我就明说了，”税知行搁下茶具，对着周凛和岑舒菱的方向，直接道：“岑氏和晨阳今年的合作优惠比例，我想在原来基础上，再下降百分之五！”

　　岑舒菱和周凛闻言对视一眼，简直倒吸一口凉气，岑氏与晨阳合作数额巨大，每下降一个点，那都是上亿的流失，如今，五个点，这真是打的两人有点措手不及。
　　且之前两家合作，价格本是商讨良久之后确定得对双方来说，尽最大诚意的让步，如今税知行狮子大开口般一下又降五个点，这完全脱离了岑舒菱和周凛提前准备好的底价。

　　周凛脸色原本浮现的一点笑意，迅速隐了下去，“税总，这个价格，我觉得还是需要商讨一下。”
　　“哪里需要商讨，周总您可以直说。”

　　周凛清了清嗓子，“之前的报价方案，本就是双方共赢的决定，如今，社会不断发展，人力、物力以及其他成本不断上升，这再降五个点实属说不过去。”
　　税知行点点头，“这话确实不错，但据我所知，岑氏和晨阳的合作数额，较之前好像提升了十倍不止吧，数额提升，报价优惠比例下降，周总，我并不觉得这说不过去。”

　　税知行一副绝不让步的姿态，一时让周凛和岑舒菱陷入窘境，今天来这里虽说没有百分之百合作谈成的目标，但也需要对以后谈论方向摸个底，如今，这个底，太深，怕是棘手的很。

　　税知行见两人面色不佳，知道触碰岑氏的底线了，面色不变，话锋倒是一转，“周总，岑氏去年年底内部出了岔子，视频一出，外界本就对岑氏目前的经营状况没了底，晨阳今天价格，也是有诸多考虑的。”

　　这老狐狸，看着大气正义，商场上趁胜追击的方式真的一套不落，还真的被何晴给说对了，他们分明就是揪着去年年会的负面的内部新闻来压价。

　　岑舒菱总算是看明白了，商场上，“利”字永远都放在第一位。

　　偏厅暖气打的有点高，周凛挽起袖子，说：“税总，明人不说暗话，岑氏内部调整不假，但您需要知道的是，内部调整不是负面影响，调整之后的岑氏一定比之前的岑氏更蒸蒸日上，您以这个理由来开这个价，我们确实接受不了。”

　　“噢~”税知行食指一下一下敲击着桌子，“那你们带有诚意的价格呢，不要告诉我就真是这几页纸上的报价了？”
　　他步步紧逼，带着一股高贵劲，两方气势差异明显，岑舒菱听得神经乱跳。

　　周凛还没开口，岑舒菱直接上前，“税叔叔，纸上的报价虽说不是最终的报价，但是也算是比较有诚意的报价了，您不满意，几次地想要试探我们的底价，那我们就不绕圈子了，直接跟您说吧，我们广告合作较之前优惠1.2%,商务合作优惠1.3%，您觉得怎么样？”

　　税知行眼眯起，“与我们的报价相差太多，小舒，给个说服我的理由。”

　　岑舒菱目光落在周凛身上一眼，对他点点头，随即上前走了两步，开口了，“税叔叔您应该知道，岑氏在广告、企业形象策划领域的影响力，无论是在海都，甚至在全国，应该都是可以说的上话的，并且成功案例无数，想必您也清楚，跟我们合作，应该也是您如今可以说是为数不多的选择；”

　　岑舒菱脸上浮现一股自信的笑，继续：“另外，晨阳主营传统制造业汽车经销，广告投入和公关处理那是必不可少的重中之重，一个好的产品，市场是否打开，广告是关键，一个好的服务，形象是否正面维持，公关也是必不可少的，您放眼望去，现如今，在这两方面，有哪家同行可以与岑氏比拟。”

　　税知行又笑了，“小舒你果真是岑总的亲孙女，企业认同感如此之高，岑氏是在同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可不是不可代替，项氏传媒还是能够比比的。”
　　岑舒菱也笑了，“那您觉得项氏会抢岑氏的生意吗？”

　　税知行依旧笑着，只是那笑，气势远没有之前那么足了。
　　见他不再回话，岑舒菱趁胜追击，“另外，税叔叔，晨阳最近有一款耗重金打造的新型SUV车快要上市了吧？”

　　如果说，这场谈判，税知行此番是早有准备，那周凛和岑舒菱，也是迎难而上，抓住了对方的弱点。
　　岑舒菱刚说的话也没错，且晨阳，很快就有一款耗巨资打造的新型SUV车型面市，前期付出巨大，那后期的营销成本也得更得上，在这个关头跟岑氏谈新一轮的合作，似乎是顺理成章的事，如果因为报价问题终止合作，税知行知道后果，不会冒这个险。

　　“小舒，”税知行摇摇头，无奈中颇有点欣赏的问道，“这谈判手法，跟当年岑总相比，丝毫不减啊！”
　　“税叔叔您过奖了。”

　　气氛凝滞几分钟，双方似乎在思考利弊，片刻，只听见税知行发话了。
　　“周总，你们的报价我们接受！”

　　他话音一落，双方凝滞的气氛立马松懈，岑舒菱心里那根紧绷的弦也瞬间松弛，早已汗湿的手此刻才感受到了凉意，她有种守得花开见云雾的恍惚感。
　　还没彻底放松，税知行又加了句，“不过，此合同的有效期限，在我们SUV面市之后，我们需要见到成效之后，才会签订合同！”

　　岑舒菱和周凛相互对视一眼。
　　“我们答应！”周凛直接回道。

　　“合作愉快！”税知行主动伸手。
　　“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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