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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十七
今天的选秀不似三年前那番戏谑,但也没有办法像三年前那样翻开什么新篇章。
皇帝之前对这选秀不可谓是不朝思暮想,可现在他已经打定主意要继续做一个痴情种,所以便在选秀是表现得兴致缺缺的,这次选秀选出来的姑娘基本上都是太后选出来的。本来中选的应该是十五个,但是有一个被皇后给否定了。
碍着太后在场的缘故,皇后一直温和而沉默的注视着来往的姑娘,直到那一位姑娘和其他人一起进来,她才开口说了第一句话,还是在未等太监报名字的时候。
“左边第三位姑娘,你看上去有一些面善,本宫是否曾见过你?”她问。
那姑娘有一些紧张,不敢看她,低着头小声道:“奴婢姓陈,是曾与娘娘见过的。”
“哦?”皇后似乎当真思考了一会儿,然后轻笑道:“本宫倒是想起来,你是本宫家中的妹妹,上一次见是在两、三年。那时候,本宫还与你说过话呢。”
姑娘正要接话,皇后又道:“那你是否还记得,本宫与你说过什么?”
“娘娘说……说……”
姑娘心虚,半天没有说出来。
“想不起来了吗?”皇后问。
皇帝本没有分给这些大家闺秀什么注意力,但见皇后难得开口便觉得新奇,于是终以正眼看人了。
“把头抬起来,让朕看看。”皇帝道,上半身倾斜。
姑娘以为有戏,埋头时不禁轻笑,抬起头时楚楚可怜。太后素来不喜欢这一卦见她这个模样,表情明显沉了一分,看起来像是随时会训人。皇后斜瞥了眼兴致勃勃变成兴致缺缺的皇帝,唇角依旧是淡淡的笑容。
和姑娘想得似乎不太一样,她的美貌并没有吸引到皇帝,皇帝原本向外倾的身子正了回去,不咸不淡的夸了句:“你的模样倒是不错,像是皇后的妹妹。”
“皇儿既然喜欢,那就把她留下。”太后立即道。
“还请陛下三思。”否决太后的不是皇帝,是含笑的皇后娘娘。
皇帝于是问:“皇后有何意见?”
皇后没有将意见告知与众,而是颇为亲昵的凑到了皇帝身边,以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向皇帝轻声耳语,皇帝听着一直在点头。
姑娘伸直了脖子,太后脸色不虞。
“既然皇后已经说了不可,那你就回去吧。”皇帝道,说出来的语气太过随意。
姑娘煞白了脸,太后也煞白了脸,不过一个是因为难堪,一个是因为愤怒。
“这选秀应当选谁,应当全凭陛下的意思,皇后若是贤德便不该插手。”太后冷冷道,许是她做得太远,没有看到皇帝在听完她这句话时向皇后撇嘴,表情十分不耐。
皇后笑对,“母后说得没错,这选秀确实是要以陛下的意思为主,臣妾也未曾想过替陛下决定。刚才,也不过是提醒陛下一些旁枝末节。”
“陛下贵为九五之尊,定然英明神武,岂会因为他人的引导而做出有伪本心的决定?”
皇后将太后的话堵了回去,在太后要气炸了之前,又说了软话:“不过母后既然不喜欢臣妾胡乱提醒,那臣妾便不说就是。”
“你是皇后,是朕的妻子。这选秀说白了,便是朕的家事,皇后也算是家中主母,便是替朕决断也并无不妥。”皇帝忽然开口,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便是‘主母’两个字,便气得太后喉咙‘嗷’了一声,差点一口气没提起来,捶着胸口一阵猛烈的咳嗽。
皇后以手背遮唇,放下后关切的问:“母后这是怎么了?可是身子不太好?”
“您要是身子不适的话,不如就先回去休息吧,儿媳会在这里替您照看,母后您大可放心。”
太后一时说不出话来,只是用眼睛瞪着皇后,伸出手指指了指她。
皇后并没有让着婆媳场面延续下去,她看向明显有意引导后作壁上观的皇帝,提醒他:“陛下,姑娘们还站着呢。”
“让他们都回去吧。”皇帝于是拂手,竟没有给予自己这位名义上的母后半点眼神。
皇后扫了眼皇帝,无言的轻笑着。
一个自以为情深义重,自以为运筹帷幄,自以为可以左右一切,孩子气的、幼稚的、无情的帝王。
陈家姑娘落选的消息,随着哭到颤抖的姑娘一起传回陈家,也使得本就不安宁的陈家更加动荡。
“父亲,并不是女儿不讨陛下喜欢,而是皇后娘娘从中作梗!”
“女儿原本是可以选上的,陛下与太后都很喜欢女儿。”
“只是皇后,只是皇后娘娘!她不知道和陛下说了什么,陛下就不要女儿了……”
姑娘在丞相膝前哭诉,凄切的声音可谓是闻者伤心。
屋内并非是只有这父女,还有时刻准备添油加醋的大夫人,和她那位阴测测的断了掌的宝贝儿子。陈家大公子自断掌后就完全颓了下去,脾气也变得喜怒无常,且不说对仆从,就是对身边的亲人也是动辄打骂。最有趣的是,这位还因为自己遭难而迁怒青楼的姑娘,上了长安大部分青楼的联合黑名单,只要是他出现在花街附近就有拿着木杖的打手出来轰。
本来他身为丞相家的公子,皇后的兄长,人们还是要忌惮他三分的。但皇后对这个兄长的不照拂已经到了人尽皆知的地步,再加上这些能在长安城开花楼的也并非等闲之辈,所以竟就成了现在无人忌惮这位大公子的局面。
对此,丞相是气的,他在朝堂上也明里暗里收拾过这些背后的人。可他也不知倒了什么霉,但凡是被他敲打过的、讽刺过的,总会在不久之后迎来大好事。长久以来,那些人便似上赶着要丞相来骂骂自己一般。
故此丞相也觉得无可奈何,便只得叹息之后不再理会大儿子的事情。
比丞相更关心大公子的,当然是陈家大夫人,她将这人视若心肝脾肺肾,怎能看得下去肾脏损坏?所以她当然是要想办法的,于是她便找到了宫中两个陈家女,想着借她们让天子为自己儿子出头。可惜皇后不但没有帮她,还让传信的人带回来一大段对大公子荒唐的斥责,言语中颇有让其自生自灭的意味。陈婕妤倒是想管也愿意管,可她只有吹枕头风这一个办法,而陛下是个最不爱听枕头风,所以她便是越管越讨人嫌,如此一来她也怕因此使了宠爱,便索性也不再管。
这样一来,大夫人便觉‘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本来就怀疑这大公子的断掌与皇后有关系,眼下便就更恨皇后的绝情,更加怀恨心中。
她平日就爱吹枕头风,所以现在定不会放过这个机会。
“老爷,皇后这是存心要和我们对着干。”
“老爷,她恨我们,她要报复我们呢!”
“婕妤娘娘本来可以得宠,可她却在关键时候弄出个什么葛青来。她口口声声说不在意后宫纷争,却在婕妤娘娘受宠的时候出手干预。这是为什么?就是为了对付我们陈家,为了不让婕妤在陛下面前替我们家说好话。”
“老爷,她是陛下的妻子,这私底下不知道向陛下说了多少对我们陈家不利的话。你想想,你最近在官场是不是不要顺利?陛下对你的态度,是不是越来不好?”
丞相没有说话,转动着玉扳指。
“毒妇。”大公子忽然从唇缝里挤出两个字,然后情绪惊动,断掌杵在桌子的硬木面上开始咆哮:“是她害了我!是她害了我!”
“胡说!”丞相呵斥,道:“皇后与我们陈家一损皆损、一荣俱荣,哪里来的理由害我们?若是我们陈家垮了,她皇后的位置就坐不稳!如此简单的道理,还需要我来教你们吗?”
“以后这种话不要再说。”
大夫人不以为然:“她和我们才不是一条心。老爷你不要忘了,当初你是怎么收拾她!她就是一只野鹤,你把她逼进了皇宫装凤凰,用她那个病秧子母亲锁着她。现在旧锁已经坏了,她没了束缚,现在是要啄人了!”
“老爷,她可恨着你呢!”
“……”丞相沉默了一会儿,还是转移开话题:“明渊不是今日要回来吗?怎么都黄昏了,还不见人?”
“谁知道了,和他同去的表兄弟都回来了,就他不见人,指不定是去哪儿鬼混去了。”
丞相觉得大夫人有一些烦,“明渊不是那种人。管家,你派人去找找他,他刚回长安可千万不能再出事了。”
“他有他皇后姐姐,能出什么事?”大公子目光阴鸷。
然而,大公子的嘴好像开过光一样。
他声音一落,一位家仆紧张兮兮的跑了进来,一见到人就大喊。
“老爷老爷,不好了!”
“二公子出事了!!!”
“什么?”丞相被吓得从椅子上滑下。
紧接着,三个仆人搀扶进来一个满脸淤青,身上还带着血印的年轻人。
昭阳宫,书房。
“主子。”前方报家信的春容离开,杜鄂便到陈静淑身边与她耳语。
陈静淑一边看奏折一边听着,全然不在意刚才让春容‘不小心’看到了一角金黄。
杜鄂告诉她的内容关乎她刚刚从菱州回来的宝贝弟弟,她沉默的听着,似乎是因为早有预料,所以并没有表现出太大的意外。
“他倒是比我想得胆子大,竟敢亲自去太师府提亲,还真是个冲动的少年郎。”
陈静淑道,忽略掉之前春容所说的,问杜鄂:“明渊伤势怎么样?”
“还好,就是被上官小姐的哥哥打了几拳。那公子虽是习武之人,但是下手也是有分寸的,所以也并未伤及什么。”杜鄂道,比起刚才把陈明渊描述得半死的春容,叫人安心了许多。
“好。”陈静淑点了点头,“如此莽撞,是该受些皮肉之苦。”
“不过你还是要让他们好好劝劝明渊,莫要让他太悲观,当然……也不要给他太过的希望。”
“奴婢知道,就是要让二公子明白他与上官小姐之间的阻碍在那里。”杜鄂明白陈静淑的意思。
陈静淑又问:“那上官清雪现在如何?情郎在她面前因求亲而受伤,她心里怕是不好受吧?”
杜鄂道:“上官小姐,已经被太师给禁足。据说在房中哭到晕厥,现在太师和上官公子都十分紧张。”
“可怜她了。”陈静淑道。
“务必要让她身边的人小心,女儿家心思脆弱,可万不能出什么事。”
“奴婢会吩咐她们的。依奴婢看,二公主与上官小姐也是真心相爱,只盼日后他们能少些磨难才好。”杜鄂道,说出了自己的看法。
而陈静淑只是道:“即是有情人,便总有终成眷属的那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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