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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良神12
无人打扰的岁月漫长平静,而鼬早已习惯了孤独。
这里原本就是人烟罕至的地方,因为近年来的城市化和少子化,居民渐渐减少。除了一部分太过年老不愿意离开故乡的老人,已经没有再多的人。正是因为如此,惠比寿才会选择这样一间破败的神社狩猎妖物。
现在,就连神明的庇护都没有了。
至于那间神社,大概很快就会完全衰落吧。
他所镇守封印的地方位于一片岩礁的不远处,弥漫着属于海洋的湿气。夕阳映照的光芒平和绚丽,有时候就连刀身都被镀上一层绯红;有时候巨大的海浪拍过来,慢慢退却后留下了搁浅在海岸上的小鱼,马上就被环伺的海鸥叼起来吞掉;夜晚的时候星辰满天,和海面上的倒影交相呼应,显得天地更为辽阔。
十七个日月交替后,有人来到了这片海岸。
穿着白色大衣的人留着一头短发,长相颇为端正,一举一动都有着成熟的魅力,慢慢地踱步过来。
一个没有丝毫异样,完全不奇特的普通人类。
身后却跟着穿着和服的黑发少女,笑嘻嘻地探出头来看。
那是一个神器。
笑容天真烂漫的少女步伐轻快地跑过来,刚想将手放到太刀的刀柄处,就被乍然出现的电流麻痹了手,惊叫着缩了回去,跑去靠着刚刚走近的男子,紧紧地抓着对方的衣角,委屈地喊道:“父亲大人……”
鼬在神器的空间里收回了右手,静静地看着男子安抚地拍了拍少女的头,笑着说:“你太心急了,螭。”他上下打量着纹丝不动的太刀,意义不明地说:“哎呀,这可是个脾气不太好的神器呢。”
并没有谁回答他的话,他也不觉得尴尬,兀自摸了摸下巴:“我为你解决时化,让你能离开这里。作为交换,你要接受我的命名,怎么样?”
鼬大概已经猜到了,这个少女就是原弥口中的筒弥,至于这个男子,身份自然不言而喻。
“你有什么目的?”他仔细观察着男子的表情。
男子笑得更加深刻:“终于肯开口说话了啊。”少女因为他语气中毫不掩饰的愉悦冲着鼬努了努嘴。
鼬浑然不在意,只盯着这个气息温和的男子。
“我早就注意到你了。”他的眼睛里有着兴奋的光芒,“被惠比寿带回去,却不能被他使用的神器,想想看,多么新奇的存在。”男子眯了眯眼睛,“本来还想多观察一阵子再去考虑怎么处理你的,不过却不得不提前做决定了。”
他的声音轻柔动听,带着能够让人信服的力量,说出来的话却是恶意满满:“可惜的是,惠比寿居然有了质疑术师的念头,这可不行呢。”他摸着抓着自己衣服下摆的少女柔顺的头发,少女乖巧地仰视着他,“已经站在棋盘上的棋子,怎么能够退出舞台呢。”
因此最近出现在惠比寿身边的我就成了必须铲除的对象了吗?鼬暗自叹了一口气。
“所以你的决定呢?”男子看着重新归于一片寂静的太刀,“要不要接受我的命名,成为我的神器呢?”
鼬已经不想再和他分辩什么了,语气平淡地说道:“请回去吧。”
“哎呀。”男子苦恼着皱着眉头说,“我还以为,你至少会对惠比寿的情况关心一点的,比如,他会不会去做什么危险的事情……之类?”他说着,自己又开心地笑了起来。
“我不需要从你口中知道什么,也不会因为你的原因妄自猜测。”鼬平静地回答,“我很了解他,他会做出什么样子的选择,我一点都不会惊讶。”
他想,自我牺牲什么的,实在是……太傻了。
惠比寿和宇智波鼬一样,都是同样糟糕透顶的傻瓜。
“真是个狂妄的家伙。”叫做螭的少女愤愤不平地说,“居然敢这么和父亲大人说话……”
“螭!”男子温柔地斥道,并不严厉的语气却让少女打了个冷颤。他随意地瞄了她一眼,而后右手抵着下巴沉思着说:“和我想象的一样,被拒绝了呢。”
“这样的话,你就只能留在这里了哦。日日与荒海为伴,逐渐被冷淡遗忘,这种结果,你真的能够接受吗?”他的言语中带着不经意流露的遗憾与蛊惑,“你可是最独特的神器,大可以做点什么,让那些墨守成规的神明和肆意妄为的上天大吃一惊。”
鼬饶有兴致地说:“这样的话,从罪魁祸首的你嘴里说出来,真的让我感觉有些微妙呢。”
怪不得呢。男子点点头,“原来你已经猜出来了,怪不得会无动于衷。”
“因为你并没有掩饰的打算,这么拙劣的陷阱。”鼬不再看他,偏过头去看远处海面上掠过的几只海燕。
男子挑起眉,唤了一声:“螭,我们走了。”
黑发少女狠狠地瞪了鼬一眼,作出乖巧的样子答应了一声,听话地追着他走了。
鼬在他们离开很久之后才将目光从海面上移开,看着仍然留在海岸上的两排清晰的脚印,不知不觉出了神。
时间比他想象中流逝得更快。没过几天,一阵寒风乍起,随之而来的就是在半夜时刻飘飘洒洒的鹅毛大雪,不一会儿就掩盖了整个海岸,在原本漆黑的夜色中折射出白茫茫的光,照得整个海岸晃如白昼。第二天天亮了之后,雪势丝毫没有减弱的意思,反而更大了,纷纷扬扬的大雪在冷冽的寒风逼迫下摇摇摆摆地飘着,仿佛要吞噬了整个天地。
就连一向都不肯安静的大海,也因为自然天气的变化,沉默着沉默着平静下来,然后渐渐失去了汹涌澎湃的活力,生成了掩盖自己的冰霜。
鼬一直看着这一切发生。
他偶尔会陷入一场好眠,醒来就不知岁月几何;被他压抑着的时化有时会蠢蠢欲动,不做些什么总是让人头疼;最开始海岸上会有冻死的海鸟,后来就再也没有活物的踪迹。他也不觉得无聊,只是渐渐地困乏起来。
这一次沉睡的时间分外漫长。等到他再一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冰封万里的海岸已经化解了大半,只残留着少许坚硬的冰块顽强地抵抗着阳光,海边有些微浮冰,随着海水荡漾,然后被卷到不知拍向哪里的波浪中去。
头顶上的太阳夺目得有些刺眼,温度却并不强烈。鼬感觉得到照在身上的温暖,然而海风的凉意也丝毫不弱。
就这样过去了一个冬季。
海水被冰冻三次之后的夏天,不知怎么回事,开始有人类来到这里游玩。亲密的情侣们手挽着手在海岸散步,调皮的孩子叽叽喳喳地跑过去,旁边的岩礁上年轻人聚在一起照相,这片寂静的海域如同被扔了小石子的一池春水一样,突然而然地热闹起来,让人猝不及防。
谁都看不到,辽阔的海岸上插着一把漆黑的太刀,讶然又无奈地叹息。
这个夏天之后的秋天,海滨的镇子上开始盖起了度假别墅。很多老房子都被拆掉,惠比寿那间位置良好破败不堪的神社自然也不会例外。等到了下一年春末的时候,那里已经建好了外型美观的别墅,被卖给了一个三口人的家庭。相关的娱乐饮食设施也都陆续建造完毕,来到这里游玩的人也越来越多。
海边的树叶又黄了两次,一个人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站到了鼬的面前。
摆着一脸不耐烦的表情,穿着运动服,脖子上系着破旧的围巾,双手揣在兜里的青年睁着一对冰蓝色的眼睛说:“你就是那个很有个性的神器吗?”
有那么一瞬间,鼬以为是夏目贵志在和自己说话。
然而他的声音实在寒冷,就连冻住海洋的冰雪与之相比都显得更加有温度。
“这可说不上,真是谬赞了。”鼬细细地打量他,只觉得除了声音,这个青年和那个宽厚温柔的少年没有一点相像的,“你又是来做什么的?”
青年冷淡地哼了一声:“有人让我来问你,有没有反悔?”
“啊。”鼬笑了起来,“如果是那个人的话,请告诉他,我的回答永远是拒绝。”
他这样说,青年的样子反而奇怪了起来,原本毫不客气的表情迟疑不定,吞吞吐吐地问道:“你就不怕他生气吗?”
“这世界上我有很多害怕的东西。”鼬想了想,说,“可惜你所说的那个人的怒气,并不在此列。”
青年困惑地挠了挠自己深紫色的头发,又看了一眼插在地上的太刀,犹豫地伸出手去。
“请不要轻举妄动。”鼬说着,看到对方僵硬的表情,“不是自己的神器,任意触碰不太好吧,神明。”
虽然神力很奇怪,但这个青年身上,确实有着神明独有的气息。
真是奇怪,那个人类,不仅可以控制神器,就连神明也会被他支配吗?
青年尴尬地放下手,拿食指骚着自己的脸颊,完全没有了一开始冷酷的感觉。他走的时候,鼬甚至能感受到那种失落的情绪。
“是吗,他这么说啊。”坐在青年面前的男子沉吟,“夜ト,以后不要再去见他。”
青年张了张嘴,最终还是沉闷地答了一声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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