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如画

　　整整一个星期，我全在忙碌中度过。这一周为了赶周戈推荐给我的一户旧房装修改造的项目，每天都加班到八点多。这个房子很有来头，外观虽陈旧，但地段却相当好。好像是他父亲之前一位很相熟的什么人留下的。如今想帮人家翻修好。这个项目连周总都亲自过问，所以我更不敢怠慢。
　　周戈对那户人家的女孩子喜好、习性了如指掌。我看着周戈亲自选定的基调和色彩，发现这女孩与我喜欢的风格大相径庭，我揣摩着如果周戈喜欢那类女孩子的话，就不难想象对我的厌恶和挑剔了。最近一段时间，周戈更是烦透了我，因为我开始逼着他用筷子吃饭。上次他帮John通关的事，很快就有了成效，所以我想以我的方式感谢他，他却不领情。
　　第一天加班吃晚饭，我抢掉他的勺子，非让他用筷子夹，他气得将筷子一扔走掉了。第二天加班，我仍然固执地抢掉他的勺子，他气得大叫：“郁韬蓄，你别张狂，你再多管闲事，我非炒了你不可！”
　　“那你炒好了！反正这碗饭本来就是你赏给我吃的，没你，我也端不了这碗。”我根本不怕他威胁，我现在很了解周戈，刀子嘴豆腐心而已。
　　周戈气得反而笑：“怎么什么话到了你嘴里都那么硬气呢？长得挺柔弱的样子，怎么偏生了这么个性子！”
　　我也不理他，爱怎么说就怎么说吧，我安静地吃我的饭。周戈在一旁赌气地用拳头握着筷子，像个不懂事的孩子那样扒着饭，用筷子尖戳着菜吃。好吧，我有办法治你。再隔一天吃饭时，我要求点菜，周戈倒没意见，将菜单递给了我，我在菜单上写下麻婆豆腐、韭菜炒地皮、宫爆鸡丁，我倒看看你怎么戳着吃。
　　菜一上桌，我就美滋滋地开始吃，周戈算是傻了眼，根本没有一样菜他能用筷子戳起来，他刚想叫老板要勺子，我就一皱眉警告他。他气得使劲用他的筷子去打我夹菜的筷子，我拨开他的手，慢条斯理地吃，气定神闲。周戈一急用筷子敲了一下我的额头，可能是他手上轻重的感觉差，我只觉得一道难耐的刺疼，忍不住就叫出了声，强忍着眼泪，心里一股气，扔下筷子跑出了饭店。
　　回到工作室，照了下镜子才发现，前额的发际线处有了一道红红的血印。我闷坐在沙发上，心里明白这就我多管闲事的代价。周戈不一会就跟回来，他却一句道歉的话也没有，只是将一个小购物袋放在我身边，转身出门，门外打火机啪啪几声轻响，他在大厅里抽起了烟。我有手指拨开购物袋一看，是几盒精致的小蛋糕和一罐饮料。心里忽然觉得不忍，将袋子提到他办公桌上，然后继续我的工作。
　　周四的晚上，快下班时，周戈没像前几天一样，和我去吃饭，他坐在座位上没动，我知道他是不想与我同去了，我独自转身出了门，电梯门合上的一瞬，他却一个健步窜进来。我出了大厦，拐进小巷，他在身后一米远处跟着，也不和我说一句话，我觉得周戈那可怜巴巴的样子挺可爱的，故意逗他：“你别跟着了，我去吃米线。”
　　这下他实在是忍不住了，大叫：“郁韬蓄，你有完没完啊！”
　　我一下就笑出了，周戈气急反笑，弄出一脸奇怪的扭曲感。我抬步进了一家小菜馆。这次我点了比较适中的菜，让周戈容易夹，但他的手实在太过僵硬了，常常将菜拨得乱七八糟才戳起几根能吃的。我也不急，由着他，他急了就狠狠打自己的手。
　　我看着他的确心里很难受，忽然就想到用我的左手去夹菜吃，这样速度和周戈还匹配些。周戈见我的筷子也一夹一滑，一怔，抬头瞟我一眼，才发现我是用左手在夹菜吃，他嘟囔了一句：“少笑话我……”
　　“我以后用左手吃饭，你不是老说我笨嘛，刚好可以开发右脑，看看右脑也开发出来是不是智商能提高。”
　　周戈一丝不屑的轻笑，一下又恢复了他那有些傲慢无理和嘲弄的表情。这表情却是我愿意见到的。
　　周五，我的设计稿全部完工，周戈送去了工程部，他回来时，小语刚好帮他约好了手部理疗，我因为暂时没项目，正在收拾桌子上乱糟糟的资料。周戈看着我们调笑地说：“是不是我走了，你们两个特别开心啊，可以上网看电影购物聊天了？”
　　小语一下很紧张，埋怨的眼神看着我，小丫头一定以为是我去告密的吧。其实周戈看似大大咧咧不在乎，可他心里透亮。我可不想小语误会，所以我忙不满道：“你之前规定不许这样做了吗？你只说要按时完成工作。”
　　周戈看我们那么紧张，他一笑，“你们玩你们的，我才懒得管呢，只是别让我爸他们的人看到。”
　　小语轻舒了一口气，我笑着白了周戈一眼，他却嬉皮笑脸地看着我，“郁韬蓄，你没任务了，……，和我走一趟？”
　　我愣了一下说：“好。”
　　答应得爽快，反让周戈一下呆住了，他可能万万没想到我会同意吧。随后他带着我到了中医院的理疗室，他进去做手部理疗时，我坐在等待区的椅子上随手拿了本宣传册翻看，没想到，看了一会就犯困，连续一周的加班后突然放松反而愈加疲惫，竟然靠在椅背睡着了，还做个奇怪的梦。梦见周戈发脾气，撕掉了我一幅刚完工的设计稿，我气得叫他快住手。气醒过来才发现自己眉头紧锁，还没从梦里回过神来。当我微睁开眼睛瞥见身边玩手机的周戈时，吓了一跳。我是陪他来的，却让他等，我很不好意思地问他几点了，什么时候结束的。
　　周戈斜了我一眼，“你晚上不睡觉的？睡得和猪一样，还瞎哼哼，真丢人！快走了，你不嫌丢人啊。”他站了起来就走。
　　我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偷偷瞟了一眼四周，导医台那儿站了两个小护士，等待区只有零星的几个人，好像根本没有人注意我。我追上周戈，不满地说：“我怎么哼哼了，尽胡扯！我睡觉一向很安静的。再说了，嫌丢人你怎么不早叫醒我啊。”
　　“叫你干嘛？又不是丢我的人。”周戈一脸欠扁的坏笑。
　　还没出大门，他手机响了，接听后他让我自己坐车回家，他有约。看着他有些激动的神情，我忍不住想这孩子可能是要去和喜欢的女孩子见面了，忍受了我一周的刁难，这下总算可以解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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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六是我们大学同学的相识十周年的聚会，我和陶然商量了一下，决定穿同一款衣裙去参加，气气那些背后嚼我们舌根的人，也让他们见识一下我们十年如一日的友谊。陶然特意帮我辫了发辫，还上了淡淡的妆，她指着镜子里的我笑着说：“你平时不化妆，你自己看看，稍稍上一点就很漂亮。”
　　“你不化妆也漂亮。”我看着镜中里陶然的笑脸说：“真不愧是当年的系花。其实依我看是校花也不为过。”
　　“少奉承，我们俩都要漂漂亮亮的，闪瞎他们的眼睛”，我们开怀大笑。
　　“有人背后又该说咱俩得瑟了。”
　　“就得瑟这一回了！”陶然选了一对润白的珍珠耳钉带上。她看了看我没洞的耳垂，遗憾道：“阿蓄，你也去打个耳洞多好。”
　　我忙护住我的耳垂叫：“才不要呢，我怕疼。”
　　陶然无奈， “都和你说过好多遍了，无痛穿耳不算太疼，就像针扎一下的感觉。”
　　“不要，不要，少忽悠我！好端端的肉皮打个洞还能不疼吗？”
　　陶然笑着摇了摇头，她从镜子里看着我，忽然说：“阿蓄，你体型真好，留好它，别轻易就交给你的John，知道吗？”
　　我的脸一下透红，“陶子，你都想哪里去了。”
　　她没看我，拿着几条项链在镜子里比来比去，“这是个现实的问题，你忘记朱锦程了。留好，在新婚夜给他，多浪漫。”
　　我心里一惊，默默记下了陶然的忠告。
　　当我和陶然手挽手，蹬着高跟鞋一同出现在聚会大厅时，真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目，场内的空气冷凝片刻，只剩我们俩高跟鞋敲打着瓷砖地板的声响，陶然目不斜视径直走到了班长面前。
　　“我和韬蓄来报到！”她俏皮地一笑，清甜地说道。
　　班长忙回过神，拿出花名册在陶然的名字上打个勾，又看着我笑，“还真是郁韬蓄啊，这要是走在大街上，我哪里敢上前去认啊。”说着才在我名字上也打了个勾。
　　“当然是我了！”我一笑，“如假包换。”
　　“韬蓄，你当年可是个假小子头啊，瘦瘦小小，如今，哎呀，……变化太大了。”
　　几个男同学围过来，七嘴八舌，“诶，你们俩裙子都一样的啊。”
　　“才看出啊，真眼浊！”陶然不屑地扫了他们一眼，“我们这叫姐妹装。”
　　女生们围坐在一起谈论着生宝宝，带孩子以及婆媳关系的话题时，我和陶然完全插不上嘴，相视而笑。宿舍的大姐忍不住询问了一下我们俩的近况，问得很含蓄，但一听便知道就是关心我们的个人问题。
　　毕业六年了，很多同学的孩子都上了幼儿园，只有我们俩还未婚，可能也正是这个原因反倒让女同学心里有了一丝安慰，从她们似羡慕又嫉妒的语气里总能察出端倪：人家多漂亮的美人，哪里能像我们一样随便就嫁掉。肯定层次和眼光不一样。
　　陶然充耳不闻，只是悠闲地坐着，翻弄着酒店的菜单。我心里一笑，陶然所经历的那些坎坷你们怎么会知道，她的优雅已经有了伤痛的沉淀，淡定也只是感情的浩劫被心一次次抚平的结果。如果换做你们，未必会有陶然的勇敢去付出，也未必会像她一样执着。
　　今天被关注最多的是我，很多人心目中我还停留在大学期间那个假小子的年代。而且我单身的消息也在全班炸开了锅，一下更成了众矢之的，令我哭笑不得。我还听到了一个很奇怪的论调，有几个男生开起了我和学委的玩笑，说他不坚持，实在是太遗憾了。我倒是不明白这些话要从何说起。这个以前和女孩说话就脸红的男孩，如今也成熟了，再没有了青涩的害羞。话多了以后，他也开始劝酒。陶然帮我挡掉不少，但她酒量有限，已明显不太舒服。一杯红酒就让我的脸微微泛红，脚下轻飘。
　　之后的卡拉OK，男生发泄似地争抢唱着老情歌，被情绪带动的他们使得场面哄闹异常，陶然有点招架不住，无力地靠在沙发上，埋着头。我也被闹得头晕，朦胧中听到手机响，一看是John，忙蹭到包间外的走廊上，远远避开了那个嘈杂环境去接听。
　　“小丫头，在忙啥呢？”John那柔柔的声音一传来我就觉得好依赖。
　　我半依着墙，声音有倦倦地说：“参加同学相识十周年的聚会。”
　　“怎么听起来那么没精神呢，不舒服？”
　　“嗯，有点儿，男生瞎胡闹硬灌女生喝酒，陶然已经帮我挡了不少，她是真不舒服了。”
　　“你们在哪儿呢？我去接你们。”John焦急地问道。
　　我说清楚了地址，他就说了句等我，还没等我的好字出口，就匆匆挂了电话。我回到包间扶起侧靠在沙发上的陶然，帮她捋了捋鬓角的垂发，“陶子，再坚持一下，John一会就来接咱们回家。”
　　陶然一顿，撑坐起来，“他还敢来！看我怎么收拾他！”话还没说完，就很不舒服地强压了一下胸口。
　　“陶子，”我轻拍着她的后背，“那次的事John说过不再提了，就算了吧。”
　　“他说不提就不提了？”陶然很不服气，“他算老几啊。阿蓄你太软弱了，什么都宠着他，我今天非帮你出这口气不可！”
　　听着陶然的话，我真有点后悔答应John来接。我搀着陶然一路走出了酒店，到了广场的喷泉边等他。我发了条短信给班长，告诉他我们不舒服先离场了，他也没回，估计正唱在兴头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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