鹤鸣于野

作者:竹下寺中一老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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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番外(下):良宵从此无虚度


      中秋那日转瞬即到,鹤鸣虽是道教门派,可也有不少俗家弟子,故而也不如何讲究清规戒律,剑南道弟子甚至还可得数日回家,与家人共度佳节。
      过了晚课,派中的长老弟子们便纷纷聚到案山,因上清宫还在修缮,张知妄便命人露天摆了数十桌素斋筵席,甚至还奉上数坛佳酿给诸位俗家弟子享用。
      不上晚课,沈秋暝便一人先行往天柱峰,在山脚下向南遥遥为沈迆上了柱香。当年玄明子将沈迆杀害后便弃尸于鹤鸣山麓外一处不名荒山,后来返归鹤鸣后,张知妄废了许多功夫,甚至赦免一帮凶无罪才最终将尸身找到,得以运回余杭落叶归根。
      就冲着此事,都足够余杭沈氏对张知妄感恩戴德。
      沈秋暝不无怅惘地看着香缓缓燃尽,那一丝青烟袅袅,消散在沉沉暮气之中。
      张知妄虽然恶言恶语、冷面冷心,可他对自己好,自己自小便知道。
      从少时顶着门规戒律也要帮自己救治窝藏陈允怀;缩骨易容成谢恒言在路上接应,一路带着自己直上长安;确认自己平安无虞后,不愿自己牵扯进武林风波,而要将自己骗走……
      天谷洞中折断腿的野兔,随云中剑捎来的素白纸笺,大费周章寻到的沈迆遗骨,乃至于本不该在派中出现的美酒佳酿……
      这段时日,两人耳鬓厮磨,常有情动而不可自抑之时,而往往却因均不甘于下而不得不叫停。以张知妄的武功与心机,完全可以用强或是使诈,可他却愿意同自己打这个他必输无疑的赌约,这何尝不是因为珍之重之爱之惜之,所以才不想见对方有半分不甘不满不情不愿?
      沈秋暝缓缓闭上眼,静静听着天柱峰上玉皇赞悠远之音。
      “师弟,”林知非拄着拐杖缓步而来,面上带着几分尴尬,“快开宴了,你怎地还是一人在这里?”
      看他神色,沈秋暝亦有几分不自在,只笑道,“只是一时出神,忘了时辰。”
      林知非摇摇头,“你啊……和掌门师弟一个毛病,心事太多太杂。”
      “师兄你……”沈秋暝踌躇道,“你既已知晓,难道不会觉得我们悖逆人伦,令人不齿么?”
      林知非一瘸一拐地向前行去,“若是旁人,或许罢。可你与知妄师弟均是我看着长大,你们的品性我还能不了解?仔细思量起来,倒也不是无迹可寻,许是在旁人不知,你们自己都不觉的时候便已情根深种了,也说不定。我道门讲究一个缘法,你二人有这番纠葛,应也是命中注定,只是不知是劫是缘了罢。”
      “师兄!”
      林知非拍拍他,“正明子师叔昨日一宿未眠,将我召去长谈。”
      沈秋暝心中一凛,又隐隐有些伤怀,哑声道,“若是师叔还欲惩戒,冲着我来便是,张知妄伤还未养好呢。”
      林知非失笑,“此事说大也大,说小也小,你与掌门师弟均是正人君子、正气凌云,纵使私德有瑕,倒也算不得什么大事。只是此事你们须得瞒好了,世人悠悠之口怕是胜过刀剑百倍。”
      沈秋暝眼眶有些发热,对林知非一揖,“多谢师兄成全。”
      林知非看着这个已然独当一面的师弟,慈爱一笑,“此途怕是艰险,既是你们最亲最近之人,我们不相扶相助,你们又能倚靠谁呢?”

      那夜仲秋,沈秋暝喝的酩酊大醉,抱着张知妄不肯松手。
      张知妄也不恼,只是回抱过去,二人半梦半醒地过了大半夜,直到四更天沈秋暝才迷蒙着醒来。
      “张知妄?”
      “嗯。”
      沈秋暝也曾眠花醉柳地荒唐过,自是曾在不少张榻上醒转,房内并未红袖添香,也无轻纱帐幔,唯有寡淡素净的陋室一间,和张知妄身上铺天盖地的檀香沉香。
      可却从未有哪次,让他悸动如斯。
      张知妄取了邢窑白瓷的杯子喂他喝水,就听沈秋暝道,“你的画呢?”
      “先醒醒酒。”
      沈秋暝却是拽住他袖子,“画呢?”
      他在自己怀里蹭来蹭去,张知妄难免有些躁动,不由摆起掌门师兄的架子冷声道,“大半夜的,看什么画?还不快睡?”
      沈秋暝却是一笑,翻身下榻,去隔壁房里取来了一卷画轴,献宝似的铺在案上。
      平心而论,沈秋暝这幅画确是下了苦工,画上共有五色牡丹——雪塔对金,豆绿对木,黑魁对水,赵粉对火,姚黄对土,正应了五行之说。那一手工笔,虽比不上大家,可也称得上精工妍丽,富贵却不流俗。
      约莫是张知妄眼中流露出些许赞叹,沈秋暝不无自得道,“甘拜下风了罢?”
      张知妄不动声色,“画的不错。”
      沈秋暝伸手勾住他精瘦腰身,在他耳边低语,“愿赌服输。”说罢,他还轻佻地在张知妄耳垂上轻轻一舔。
      张知妄一颤,侧头避过,眼中带笑,“那可未必。”
      沈秋暝愣愣地看着他起身,牵着自己走到里间,又把自己按在龙凤琉璃榻上坐好。
      “你这是?”
      张知妄勾唇一笑,信步走到墙边点上烛火,沈秋暝这才留意到原来墙上竟挂了条轻纱。
      “倾城名花……”张知妄轻轻一扯,轻纱如同心头涟漪般坠落。
      墙正中挂着一副画,画中皓月当空、星河天悬,有一人立于芳丛,拈花一笑。那画工实在精细,画中人衣袂纷飞,仿佛真的穿花拂柳,款款而来,而那人手中牡丹更是连花蕊都丝丝可现。
      画中人眉眼风流,怡然自得,见之则让人由衷欣喜。
      沈秋暝却已是呆了,心头泛起千般滋味。
      “孤灯不明思欲绝,卷帷望月空长叹。美人如花隔云端。”张知妄却呢喃道,“长相思,摧心肝……花开时节动京城,满城牡丹、倾倒世人,可我所执迷的,却独独只有这一朵。”
      沈秋暝抚上那画卷,又瞥见卷轴下少时所留诗句,“明月入怀君自知……你赢了……”
      张知妄藏在宽大袍袖中的拳缓缓松开,低头忐忑道,“我可不若你阅人无数,师弟可得教教贫道……”
      他言语孟浪,沈秋暝不免白他一眼,可又想起他到底未通人事,一时有些头疼。
      “罢了,今日天色已是不早,不如明日……”
      话音未落,他便被人按倒在那龙凤榻之上,张知妄凑近了贴着他唇道,“贫道生平好胜,最恨有不明之事,人生苦短,师弟还是抓紧晨光,仔细教了罢。”
      沈秋暝根本来不及发出半字,他便吻了下来。
      随即便是好一阵沉浮颠倒,春光无限。

      天光大亮时,张知妄神清气爽地起身,回头却见沈秋暝趴在榻上,半天起不了身,禁不住莞尔一笑,将他额上汗湿发丝挑开。
      沈秋暝嫌恶地拨开他手,恨恨地拍了拍床榻,显然还在为自己一时心软悔恨交加。
      怕迟了早课,张知妄也未多停留,又好言温存了几句,便纵轻功去了。
      沈秋暝揉了揉腰,好容易坐直身子,这才留意到那画上还有两行题诗。
      “一枝红艳露凝香,云雨巫山枉断肠。”
      张知妄正在讲经,就见张云流跌跌撞撞地闯了进来,“掌门不好了!沈师叔把留仙峰给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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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7章 番外(下):良宵从此无虚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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